第6章 海边少年

李辉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晒得和古天乐一样黑。
  连着一个星期的陆地训练，都不让他们下水，天天在岸上练习游泳的姿势。战友们的皮肤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主要是所有人黑的地方都一样。
  大家除了屁股是白的，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黑的了。
  这还不是最让李辉难受的，最难受的是后背天天暴晒，背上的皮肤直接开始起泡，就像蛇蜕皮一样，皮被海风一吹，一片一片的飞了起来，跟蒲公英一样。
  晚上回去睡觉才是最痛苦的，完全不能躺着，只能趴着睡，因为躺着睡，就会摩擦出血，要知道他们的背上都已经没有皮了。。。。
  就这么睡了两天，背上还是皮开肉绽，血都渗透了衣服。疼的李辉睡觉都呲牙，但是只能硬熬着不敢吭声。
  毕竟那么多新兵没有一个喊疼的，他们不喊，我也不喊！
  就这样撑了半个月，终于要下海了。
  李辉在入伍之前，并没有学过游泳，算是个旱鸭子，记忆里跟父亲去河里游泳，也是套着救生圈玩水的那种水平。
  所以当要下水的时候，梅班长先问了一句，不会游泳的举手！
  李辉往四周看了看。结果很意外，十几个人，就他和顾嘉明两个人举起了手。
  只有他俩不会。
  游泳得先从熟悉水性开始！
  先感受水的浮力！
  班长一边给他俩讲解，边给他俩套上救生衣。然后让他俩站在海水齐腰深的地方。两个人站定，等着班长下一步指示。
  结果这俩人傻乎乎在那里等了半天，班长都没发话。
  两个人面面相觑，班长仿佛是突然想起海里面还站着两个人，站在远处回过头。
  你俩感觉到了吗？
  李辉条件反射的反问了一句？
  感觉到啥？
  顾嘉明也是满脸问号，完全没看明白。
  有没有海水托住你们的感觉！
  话音刚落，涨潮了！
  李辉还没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顾嘉明已经被海水托起来了。
  顿时兴奋的先一步喊道。
  感觉到了！班长！
  很好！直接双脚离地，平躺到海面上！
  李辉瞪大双眼。这就要先学漂浮吗？
  但是班长已经在喊了。
  听到就赶紧做，不要耽误时间！
  李辉不敢怠慢，眼一闭双脚一用力，整个人往后一仰。整个人瞬间感觉被海浪托起来了，但是因为救生衣只有上半身，自己的腿明显感觉在往下坠。
  李辉下意识的掰正整个身躯，没想到身体僵硬得不行，仰着的头直接被海水灌了满脸。自己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海水，又苦又涩，呛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两只手也不由自主的开始乱拍海面，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反应。
  越是紧张越是用力，越用力越失去平衡，随着潮水不断上下翻涌，整个鼻孔，嘴巴连同耳朵，直接被海水灌了个满怀。
  眼看着把海水在当白开水喝，灌了估计得有好几瓶的量了。
  这时候梅班长看不下去了，直接冲过去把两个人从海里面拎起来。两个人一脸惊恐，还没缓过神来，站在那里脑袋都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利索了。
  班长看着他俩狼狈样，也是无奈。
  这个游泳啊，其实就一个字，悟！
  你俩还是先别游了，就站着熟悉熟悉吧，什么时候有感觉了，自己再练练浮起来。
  说完班长扔下他俩，一个鱼跃往旁边游泳区游了过去，训练其他人了。
  李辉一脸失落，虽说脸上挂不住，但是心里仍然不服气。
  这游泳有那么难吗？
  我就不信了！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带他去过河边，想教他游泳，但是他死活就是不肯下水。
  当初是害怕，现在也不怕了啊！
  没什么好怕的，要克服恐惧！
  对啊！
  李辉脑海里闪过凌忆那句话。
  恐惧来自内心啊，不能怕！
  李辉闭上眼睛。浑身放松。
  再试一次！
  要知道这是辩论赛之前，凌忆电话里点醒他的那句话。
  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
  李辉缓缓松开脚，没有用力，浑身放松，身体随着波浪的推动来回起伏摇晃。
  和刚刚一样！
  眼看又喝了好几口，身体下意识又要挣扎，李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啊李辉！
  放松～～～
  再放松一些，就快要找到窍门了！
  终于，在强烈的心理暗示下，李辉让自己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
  头浮出海面，随着波浪起伏，脸没有淹没到海水下面。
  这一次对了！
  就是这个感觉！
  记住这个感觉！
  李辉顿时大喜，猛地睁开眼睛。
  哈哈哈哈～～～
  顾嘉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李辉，这家伙仰着头傻笑啥呢？
  李辉不住地狂笑，这姿势，还真颇有仰天长笑的意味。
  喂！
  你一个人傻笑啥啊！
  顾嘉明两手划着水，刚准备过去。

  李辉突然一个翻身，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立马一头扎进海里，过了几秒，居然在前方五六米处露出头浮了起来。
  我成功了！
  哈哈哈哈！
  李辉双手不停拍击着海面，兴奋的不行。旁边顾嘉明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
  这小子怎么突然就学会了啊？
  李辉大步踏着浪走到沙滩。解开了救生衣扔到地上，再回过头时，整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看到前方深水区的其他战友，有几个还套着救生衣。
  嘿嘿嘿～～
  李辉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双臂合拢向前，小腿极速摆动，瞬间游出去好几米远。
  这次他真的成功了。
  李辉兴奋的朝着班长大喊！
  班长，我会了！
  我现在就游过来！
  话音刚落，就立马朝着他们游过去。
  班长浮在海面上，一脸讶异，伸出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定睛一看。
  这小子真的游过来了！
  还挺快！
  几个老兵也都停了下来，一个个扭过头去看，他们也被李辉惊人的速度惊讶到了。
  这小子不是不会吗？
  不像啊……
  看这速度，游的快得很啊！
  有一说一，李辉游泳是很占优势的，上学那会就一直打篮球，要知道这种手脚都很长的人，游泳确实更占便宜。
  他一蹬腿，一扩臂能出去好几米，再对比那些手短腿短的人，一下子拉出去一大截距离。
  真的是让顾嘉明哭死。
  待到黄昏，第一天下水终于结束了。
  此时的李辉完全可以自由的游起来，而且待在海里面无比适应。
  适应的太快了，已经跟老兵开始比谁游得更快起来。
  这速度令一旁的顾嘉明汗颜。
  顾嘉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学会了，但是游起来的速度，看着比在地上匍匐前进都慢，连女兵看了估计都要摇头。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赢啦，哈哈哈哈！
  金班长我游得比你快！
  李辉浮出水面，看着身后的金班长得意的大笑。
  刚刚失误了，再来一圈！
  金班长喘着粗气，一脸不服。
  来就来！
  李辉又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奋力向前游去。
  梅班长坐在岸边，看着李辉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众人一个个跟打了蔫的青菜似的，走路都走不动了。
  这在海里面泡了一整天，骨头都快酥了，而且游泳是非常消耗体力的运动，游得时候你没有感觉，但当你停下来，疲惫感就会加倍袭来！
  刚刚还神气活现的李辉，现在跟被榨干了一样，两条腿走路都在抖。
  浑身上下都开始不听使唤，完全使不上力气，四肢陌生的都不像是自己的。
  这比全副武装五公里还要累啊！
  潮水渐渐褪去，恢复了安静。
  晚上，终于熬到吃饭的时候，一听到开饭的哨音，刚刚躺在地上还软弱无力的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身，拿着饭盆就往外跑。
  他们是真饿了～～
  现在饿的都可以吃得下一头牛！
  待跑到食堂，众人这才瞧见每个餐桌上比平时多了几个大蒜。
  每个人都吃几瓣蒜啊！
  防止海水喝多了身体不舒服！
  连长站在前面，举起手里的大蒜。
  行了，开饭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吃大蒜，但这可是部队流传下来的最有效的方子了，治疗海巡各种疑难杂症，百试百灵。
  晚饭结束后，今晚没有其他的体能训练了，班长放大家自由活动，熄灯之前回来。
  李辉和顾嘉明两个人走到学校外面路上溜达，两个人来到白天经过的沿海公路上，咸咸的带着腥味的海风迎面吹过来。带点湿热，又有一丝清爽。
  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
  夜晚的海面，没有了白天的温柔，在月光下闪着蓝色又仿佛是黑曜石般的光泽。波浪也比白天更汹涌了，发出了低声的嘶吼声。就像一头白天睡着，晚上苏醒的猛兽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谁都没有说话，默默望着大海出神。
  难怪不让他们晚上来海边～～
  这夜晚的大海看着着实让人害怕！
  两个人久久的伫立在那里。
  在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夜晚的大海。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虽然危险，但确是那么令人着迷。
  李辉望着海平面上的月光倒影，满天的繁星在海面上倒映，宿幕星河～～
  不知为何想起观沧海。
  那是何等的壮阔，又是何等的孤寂！
  李辉呆呆的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得内心涌出一丝悲凉。
  走吧～～
  顾嘉明走过来拍拍李辉的肩膀。
  走吧，该回去了。
  好～～～
  李辉回过神，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刻，他好像望见远处有什么。

  好像是自己，曾经的自己。
  李辉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
  不要输给，过去的自己啊！
  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折返回去，赶在熄灯前回到了宿舍。
  晚上李辉一个人躺在床上，今天非常累，本以为一挨到床就会睡着，但没想到现在却异常的亢奋。
  可能是因为学会了游泳吧～～
  李辉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发愣，刚刚那股难以名状的伤感又涌上了心头。
  李辉赶紧拍拍自己脸，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越是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越是睡不着。
  无奈，李辉只能爬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已经快一点了。
  哎。。。。。
  李辉默默站起身，绕过睡着的战友，披了件外套，走出门外，摸黑来到楼梯拐角。这个点，除了岗哨，已经没有人了。
  李辉摸着口袋，掏出一包红旗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学会了抽烟，也慢慢习惯了烟的味道。
  火光映红了李辉的脸，李辉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仰头吐出一个烟圈，瞬间觉得内心平静了不少。
  正当自己靠在墙边神游天外的时候。
  不曾想。不经意的一扭头。看见一个人蹲在那里。
  我去！
  这下吓得李辉往后退了两步，一激动嘴里叼着的烟都掉在地上。
  你。。。。。
  李辉差点喊出声来！
  角落里的人一看有人发现了，赶忙冲出来捂住他的嘴。
  月光下，李辉这才看清，面前居然是个女孩，虽然女兵都剪了齐耳短发，但男兵都是板寸，还是很容易一眼就分辨出来。
  李辉瞪大双眼。嘴里乌鲁乌鲁说着什么，激动的摆了摆手。
  女兵比了个嘘的手势，严肃的看着李辉，这下把李辉弄懵了。
  李辉连忙点点头，女孩这才把手放开。
  李辉喘了口气，一脸问号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你这大半夜不睡，跑这来干嘛？
  女兵盯着李辉看了半天，脑海里有点印象了，这句话不就是前两天唱歌的那个新兵嘛，吓死我了～～
  你管我！
  女孩一看不是老兵，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白了李辉一眼。
  反过来还质问起李辉。
  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干嘛？
  李辉顿时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怼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对方的原话怼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怼的对方无话可说。
  李辉摇了摇头。心想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转身准备回去睡觉。没想到女兵一看李辉想跑，立马又拉住他。
  不许走！
  李辉疑惑的回过身，一脸懵逼的看着女孩，这女孩什么情况？怎么还不让人走啊！
  干嘛？
  李辉一把甩开女孩的手。
  那你千万别说出去。行不行？
  女孩脸一下子红了，低声细语，运气比刚刚软了好多。
  这下李辉又是一头雾水，完全莫名其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女孩手里捏着个东西。
  李辉侧过身想看看是啥，女孩立马把手背到身后。
  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
  女孩紧张了起来，李辉一看她突然变得这么紧张，顿时猜到了八九分。
  哦～～～
  是手机吧！
  胡说，才不是！
  女孩涨红了脸，极力否认，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被李辉猜到，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
  李辉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铁定是手机无疑了，说话声音都理直气壮了起来。
  那你给我看啊！
  女孩这下慌了，憋了半天没说话。
  怎么啦？不敢啊？
  李辉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俊不禁。
  哎～～
  那我只好明天问问你们连长了，看看女兵到底有没有手机。
  李辉故作轻松的转过身，假意要走，这下女孩泄了气，立马怂了。
  别别别！
  求求你了，千万别说！
  女孩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语气都变得娇滴滴起来。拉着李辉的胳膊近乎哀求。
  李辉笑嘻嘻的回过头
  果然，女孩手里的就是手机。
  班长～～
  好班长～～
  李辉也就是逗她玩的，看她这么快服软了，刚刚气也消了，摆摆手一脸不以为然。
  好啦好啦，不说！
  真的？
  真的啊！
  放心吧，你私藏手机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女孩一脸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这下弄得李辉不开心了。
  姐姐放心吧，我真不说，刚刚就逗你玩的！再说了，我都不认识你，我跟谁说啊。
  女兵这才松了一口气，李辉一看女孩松开手，准备离开，没想到女孩又拉住了他。
  等会，谁是你姐啊，你多大啊？
  李辉一脸哭笑不得。
  你多大啊？
  19！
  我也19！
  我八月份的！李辉不依不饶。
  我也是八月份的！
  女孩子倔脾气也上来了，一脸不服气跟李辉较上劲了。
  我。。。。
  李辉也是没想到，居然摊上这么个主。
  算了算了，我比你大！
  妹妹！
  你赢了！
  女孩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手。
  真是怕了你了，李辉无奈的笑了笑。
  女孩看着李辉，心里也暗自发笑。
  这个男的还挺好玩的。
  李辉抬起头，那我能走了吧？
  只要你保密。
  走吧！
  李辉刚走两步，没想到女孩又喊住他！
  喂～～
  李辉停下脚步，一脸不情愿的回过头。
  又怎么啦？
  女孩笑盈盈的说道。
  我是10月份的，哈哈哈！
  说完女孩转身离去，留下李辉独自在风中凌乱。
  李辉摸了摸后脑勺，自顾自的摇摇头。
  搞不懂～～～
  都让你赢了！
  罢了罢了，女孩果然最麻烦了，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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