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谈
“张大人既觉得这县主名号不是虚名,那怎敢将我谢家秘辛放置鸿雁楼呢?”
“县主这信息互通,原本就是鸿雁楼的业务之一。”张宣彬并未抬头,继续道:“再者,将这些秘辛交还于县主,既是物归原主,亦是鸿雁楼的诚意。”
“不过是些爱好忌口罢了,实在谈不上是秘辛。张大人,您说对吧?”
张宣彬挑眉抬头,正对上谢懿德的视线,正准备答话,却见她身后还站了一个男人,那人的眼睛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可不是一般的眼睛,那是见惯了血色的眼睛。
张宣彬随即扯了扯嘴角,笑道:“县主聪慧过人,是下官大意了,以为县主年纪小,能哄骗过去。”
“不妨事,现如今明白也为时不晚,起身吧,张大人。”
张宣彬点头称是,这才将这攸宁县主看明朗。
身着紫霞锦缎金丝绸裙,显得她高高在上,不容轻慢。却偏偏面若银月,肌如白雪,宛似画中仙人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临溪双洛甫,对月两嫦娥。端的是姿态万千,却也是仪容娇媚。
张宣彬慌忙低头,敛去眸中惊艳,再抬眼,已是平常神色。从容开口:“不知县主今日可否让下官见见我那外甥女?”
“张大人莫急,我可没说我府中的,就是你外甥女。”
张宣彬眸色渐深,随即说道:“那不知县主今日此举是为何意?”
“张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国之重臣。却将心思放在经营鸿雁楼上,看来,朝中很是清闲。”
“县主说笑了,鸿雁楼下官的确常去,可这经营不经营的,跟下官可没什么关系。”张宣彬语气严肃,神色认真地答道。
谢懿德面色未变,暗骂老狐狸,笑着说道:“张大人,您掌管户部也有些年头了,我大齐如今国富民强否?”
“自然,当今圣上忧国奉公,经常为了国事忘餐失寝。大齐有这般好君主,是我大齐之幸,亦是我这般的朝臣之幸。”
“张大人果真如外界传闻般,忧心国事,孜孜不倦。”
谢懿德顿了顿,冷笑一声,继续道:“只是不知若是旁人知道,自己口中这位忧国忧民的张大人,其实就是鸿雁楼的幕后主使会如何想?”
霎时,屋内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县主可要慎言”
谢懿德不等他说完,打断道:“十五年前西周与大渝一役,彼时的张大人不过度支司员外,却一夜之间连晋三品,任户部司郎中。同时,鸿雁楼借战事发家,倒卖物资,滥发横财。甚至不惜草菅人命。”
谢懿德说到这,抬手指了指屋顶,轻声道:“张大人,人在做,天在看。”
张宣彬听到这便脊背发汗,想他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竟还有朝一日能被个小姑娘吓到,真是可笑。咬着牙说道:“县主说什么?下官实在不懂。”
“谢家那档子秘辛,想来也不值当日理万机的张大人时刻记着吧?罢了,张大人可以回去了。”谢懿德说完便靠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面色平和,说不出来的天真。
可张宣彬却是再也站不住,若说刚刚他还能强撑,那么现在他便是再撑不得。
当年的事,若不是清楚始末的人,便不可能扯到谢家身上。而这谢懿德此时提起那盒子里的秘辛,无非就是在告诉自己,她太清楚了。
“县主。”张宣彬“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语气沉重。
“张大人这是作甚?”谢懿德恍若惊讶地睁大眼睛。
“下官下官为今日的莽撞道歉,望县主见谅。”张宣彬将头深深埋在地上。
“张大人您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您这般大礼,让我如何受得起啊?”话虽如此,谢懿德却也并不伸手去扶。
“县主金枝玉叶,自是受得起的。”张宣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看向谢懿德。
当朝三品官员向一闺阁千金磕头赔礼,这传出去谁敢信?又有谁能受得下这般赔礼?中英百年不变的冷脸都忍不住龟裂了片刻。这自家小姐,可真是
谢懿德正襟危坐,面色庄重。
她可没想过受这礼,她也不觉得是自己受了,不过是借着自己,让那些冤魂们稍有安憩罢了。
“既然张大人这般诚恳,那我就不绕圈子了。”谢懿德盯着这位眼角已经布满皱纹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鸿雁楼的确让人垂涎欲滴。”
“县主口味有些忒大。”张宣彬不怕她有所求,就怕她无所要。
“大齐不同前朝,当今圣上也鼓励百姓们自立门户,做点小生意。商人的地位也不同以往了,您说,这么好的条件,是不是该辞旧迎新了?”
“县主在威胁我?”
“呵呵怎么会?鸿雁楼在风口浪尖上,当今圣上也不同于先皇那般心慈手软张大人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一个三品官员,便能让声名鹊起的鸿雁楼依旧长盛不衰吧?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张大人,眼光要放长远。”
谢懿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随即蹙眉继续道:“还是令郎以为与沈家大郎关系好,便能使得沈家护住你们了?”
“犬子并不知道此事。”
“是吗?张大人,以诚相待,是合作的根本。”
“县主,血浓于水,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不愿将他扯入其中。”张宣彬说这话时,倒是有些真诚。
“照这意思,那张大人是真的想让苏夫人当垫背的咯?”
“县主真是聪明过人。”张宣彬此刻倒是想明白了,有这般心智手段,还有谢家作为依傍,这样的人,实在不能成其敌手。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继续说道:“那县主何时接管鸿雁楼?”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是合作,我便是相信张大人的。”
“那明日下官便差人将鸿雁楼的账目与底细送来给县主过目。”
“有劳大人了。今日府中有宴请,张大人向来清流,我也不便留您用膳了。中英,带张大人离开吧。”谢懿德福身行了一礼,便不再看他。
张宣彬却并未移动步子,张了张嘴又闭上。直到看到谢懿德眉目间的不耐,才赶忙开口道:“那犬子”
谢懿德漫不经心地掖了掖碎发:“提醒他最好装得像一点,否则就会被我拿来当垫背的。”顿了顿:“毕竟树大招风嘛,我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不是吗?”
“谢过县主,下官定当尽全力支持县主为后。待日后您入主中宫,有了子嗣,下官与张家也定是您未来的后盾。”
谢懿德挑了挑眉,正欲开口,张宣彬就递上一块玉佩,说道:“县主,这玉佩乃我私人之物,您若是有事相商,便让人戴上玉佩到张府寻我,无人可拦。”
“那就谢过张大人。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谢懿德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根本不清楚什么几十年前的旧事,只是小时候曾听祖父与父亲提到过二爷爷的死,那时她在书房中半梦半醒,祖父以为自己已经睡熟,便说起过几句。
恰好前日,她又看到了关于谢家的秘辛,再结合鸿雁楼的发家史,不难拼凑出一个故事来。
至于故事内容其实不甚重要,心中有鬼的人自然是会想到他以为的故事情节里去。
“小姐,夫人说时间差不多了,让奴婢过来问问您如何了。”玉骨适时出现在门口,顶着一张笑盈盈的脸,让人瞧着便觉得很有生气。
“今日都来了哪家的小姐?”谢懿德揉揉太阳穴,这话一问,其中的意思就已经有些不太情愿了。
“小姐,估摸着来的那些人您都没什么兴趣。但有一位,您应当去瞧瞧。”玉骨神神秘秘地开口道。
“哦?谁啊?”
“沈寻雁。”玉骨说完便皱起眉,继续道:“这沈家与我谢家向来水火不容,可碍于面子,这帖子还是要发的。但谁承想,这沈家还真有人来了。”
谢懿德眨了眨眼睛,倒是来了些兴致:“呵呵走吧,去瞧瞧。”
“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
“这沈小姐家不愧是沈家教导出来的,能走到今日,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没得说。”
“可不吗?谢家贵为大齐第一世家,重返汴京这般喜事,自然是要来庆贺一番的,沈小姐这心智肚量真是值得你我学习啊!”
说话的那些是素来与谢家交好的文官家的夫人小姐们,这些年不论在朝堂上还是朝堂后,都深受沈家的桎梏,不免各个心有怨怼。
如今谢家回了京,她们都觉得主心骨回来了,说起话来自然都各个带着三分讥笑。
“诸位这各个能言善辩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您们父母亲人回京了呢。”搭话的女子声线清脆爽朗,让人听之便觉朝气蓬勃,神清气爽。
“瞧沈小姐这话说得,谢家三代朝臣,更是我大齐第一世家。如今回京实乃大齐之福,自然是举国同庆。否则圣上也不会让你我齐聚于此。”
“王小姐言之有理,不知沈小姐此次前来贺喜,可是带了什么礼物啊?”
“沈家财大气粗,定是好东西呢!”
“对啊!沈小姐不妨让我们大家伙开开眼?”
“这是我沈府给谢府的贺礼,自然是我两家知道就好。不过诸位放心,我沈寻雁在此承诺,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其中也有人如谢府一般,被贬至姑苏后还能有机会重回汴京,那我沈府定是会送上重礼的。”
“你!”
谢懿德站在树后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开口之人。
只见她身着齐脚踝的红裙,脚踩墨色软靴。腰间还别着软鞭,却丝毫不显突兀,更衬得她腰间纤细。
墨发被乳白色的玉冠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虽看不清面容,但却让人觉得,那话本中的女将军终于有了模样。
谢懿德缓步走出树下,随着步伐的靠近,也愈发看得明朗。
那人腮边还留了两缕发丝,随着微风拂面,竟给她飒爽的模样平添出几分风情来。
“这位便是谢小姐吧!诶唷,瞧我这嘴,这是咱们的攸宁县主。快,给攸宁县主请安。”
可惜还没等她再细看,就被人围紧了,耳边充斥着女人们的应和声。
“县主真是娉婷绝世,风姿绰然。”说这话的是刚刚那位王小姐,模样清秀。可那双眼睛却不禁看,一眼便能瞧出里头藏了不少东西。
“各位夫人小姐莫要多礼,今日本就是喜事,大家开心就好。”谢懿德嘴角挂着浅笑,眼神来回扫着,微微蹙眉。
“县主可是在找谢夫人?”得到回应的王小姐笑了笑,说道:“谢夫人刚刚带着各家的夫人嫡女去到前厅用膳了。留在这的都是妾室或是庶女。当然,除了这位沈小姐。”
果然,名门贵女都极要脸面,那些夹枪带棒的嘲讽话都是不屑说出口的。谢懿德了然地点点头:“玉骨,带各位夫人小姐去到偏厅,时辰也不早了,大家莫要空着肚子才好。”
“是,小姐。”
“谢过县主。”众人道谢后都笑着跟着玉骨离开,虽说是妾室庶女,但也定是在府中受到重视的,否则也不会被带来谢府。只是程氏这人向来看重礼法嫡庶,也从来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谢懿德庆幸自己还好是来了,否则就凭这些女人的嘴巴,不出明日,谢家的风言风语便要传得人尽皆知了。
“县主”
谢懿德看着仍旧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王小姐,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浅笑着开口:“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的?”
“民女王楚蓁,家父曾在江陵任职,也是最近承蒙皇恩,升家父为秘书省少监,举家迁京,赶来任职的。”
谢懿德嘴角的笑意大了些,语气柔和道:“令尊冷面寒铁,早就有所听闻。王小姐既是王家的千金,想来也定是不同凡响。”
“县主此番赞美,蓁儿定是要回去告诉父亲的。”王楚蓁虽不知哪句话讨了谢懿德欢心,但总之目的是达到了。软着声音道:“县主唤我蓁儿便好。”
“呵呵不知蓁儿在家中排行第几啊?”谢懿德微弯眼眸,盯着她问道。
“蓁儿在府中排行第三,虽是庶女,但却是从小养在父亲身边的。”
这话倒是不假,否则凭她一个才刚初至汴京的五品官员庶女,是断然不能入府的。
“看来王大人很是疼爱蓁儿了。也罢,随我到前厅用膳吧。”谢懿德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在这后宅中,虽说主母为大。可在主母那,夫家才是天。
这个王楚蓁能被从小养在家主身边,手段显然不容小觑。既有意讨好,那她不妨给她个人情,毕竟,好歹也是从江陵来的。
“那就谢过县主了。”王楚蓁这笑得倒是实意了些。
谢懿德自顾自往前走去,瞥见那抹红影,不冷不淡地开口:“沈小姐也跟上吧。”
“哼!”沈寻雁虽不满被晾了许久,但也还是放缓步子跟在了后面。暗道这些人走路竟如此磨叽。
好在这地方她们刚刚聚集的地方离用膳之地不远,不过片刻,便到了前院。
绿萝站在院中看到自家小姐,赶忙快步走来,笑着道:“小姐,夫人与各家小姐已等候多时,就差您了。”
“这位王小姐是我带来的,你带她入席吧。我今日实在有些乏了,头有些昏沉”
“可需请大夫瞧瞧?”绿萝皱起眉,关心道。
“不必,我先回去歇会,晚间再看看。”
“好,那小姐快些去休息吧。那这位”
“本小姐也乏了,便同你一起休息吧。”沈寻雁在身后朗声道。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配这些贵妇千金们用膳的。
“那便跟我来吧。”谢懿德眸中划过暗光,转身走开。
王楚蓁看着二人的背影倒没什么不适,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能将她亲带到这来,已然不错了。
“那王小姐,便跟奴婢进来吧。”
“有劳了。”王楚蓁笑得柔软,她的目的无非就是结交些权势之辈。父亲既选择站在谢府身后,那她今日在谢府,结交谁也都无妨,总归都是谢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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