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圣旨
“王全德,宣旨。”
“是。”王全德拿出手中的两副卷轴,缓步步至台阶,侧头对上谢懿德的目光,微微点头开口道:“还请谢家诸位至台前接旨。”
谢渊立刻站起身,走在最前方,走在众人的目光下。
谢家诸人跟在其身后,正色严谨,步履不惊。就连跪下都是那般风度犹在。
这便是大齐第一世家的风范。满门不论嫡庶,皆具仪态风骨。
果然世家典范。周玉默默看着,面具下的眼眸暗了暗。
“尔为朕之老师,思宏德教,立志温裕,局量宏雅。今咨尔为宰相,兼枢密院使。总领门下,中书,尚书三省之事。可为太师之名。”
“臣谢渊领旨谢恩。”
王全德笑着将手中圣旨奉上,暗道这字也忒少了些。
随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谢懿德接旨。”
谢懿德静静地将头埋在膝间,只觉心跳声愈发震隆,终于。
“朕惟乾坤德合,内外治成乃人伦之本。谢氏懿德,乃百年谢家嫡女,秀毓名门,六行悉备。师承白鹭书院周驰光,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性秉温庄,度娴礼法,为名门之表率。柔嘉表范,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此。”
叩首,谢恩,领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未见其慌张。
众人的目光都被台上这人吸引,原来这就是养在深闺数十年,不知庐山真面目的谢家嫡女。
她身形纤细高挑,身上穿着金黄色的烟云衫,上头绣着嫣红的梅花。与这大殿竟好似融为一体。
逶迤在地的古纹千水裙更衬得飘忽如仙境。髻发简单却架不住发浓如墨,只几株镂空珠钗却更显乌亮重重。
这一身不喧宾夺主,只为烘托衣裳的华丽精致。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可在这张芙蓉面的映衬下,再好的发饰衣裳也都得甘落下风。
温润的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眸媚意天成,眸中却又凛然生威。托着圣旨的手指纤纤,稍露的皓腕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微粉。一双朱唇微扬,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嫣然。
这般面孔才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闻。
穆齐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谢懿德面前,他轻轻执起眼前玉人的手,轻声道:“待礼部择了吉日,便可举行封后大典。到时,朕亲自去谢家迎你。”
谢懿德微微一笑,点头算是答应。
殿中心思诸异,大多都对封后一事有了准备。可仍不乏一些人满眼不甘。
那人手中的酒杯就未放下过,目光死死地盯着站在台中间的两人。原本温润的眸子里,此刻似燃着激烈的暗火。
穆齐昭冷笑着瞥了眼他,随后开口道:“礼部最近喜事多,陈永言,朕给你找的帮手如何?”
话音未落,左侧前排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便迅速站起身,随后拱手道:“回皇上,很是能干。能委以重任。”
“既如此,恭靖王与沈家女的婚事便交由他去办。”穆齐昭感受到手中之人骤然的僵硬,眼底划过暗芒,面上却笑了笑继续冲那人说:“你便倾力准备封后一事,万不可懈怠。”
“臣遵旨。”
沈寻雁直白地站起身朗声道:“谢皇上时刻记挂王爷与我。”
“恭靖王与你的婚事,你该感谢你的好姑母。”穆齐昭骤然看向一晚上都板着脸的沈太后:“是吧,母后?”
沈太后抬手扶了扶插得牢固的簪子,漫不经心道:“恭靖王是皇帝的亲弟,都是一家人。”
“还得感谢你自己”穆齐昭顿了顿,看到太后瞳孔骤缩,忍不住笑了:“你自己与朕弟弟之间的情深义重。”
沈寻雁略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强装镇定道:“是,皇上说得对。”
“母后,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穆齐昭懒得再拖延,直截了当道。
被如此直白地提醒,沈太后面上的尴尬已经无法掩藏。
但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转瞬便换上了雍容自得的神情。
随后尽量平稳地站起身,冲着下方的众人开口:“大齐一向国泰民安,百姓安康。但近日诸州皆有小灾小祸。皇上爱民如子,夜夜难以入眠。哀家这心里亦是诸多担忧。所以哀家决定替国祈福,不日便启程前往长安。还望京都各位保重。”
端的是母仪天下,忧国忧民。可这番辞藻也太表面了些。
“太后娘娘”
“姑母!”沈寻雁就坐在太后下首,此刻已不顾礼仪站起了身。
谢懿德愣住了,只觉不解愕然,想抬眼问询却正好与穆齐昭的对上。
那人眸子三分调笑三分洋洋,像小孩子邀功般。
谢懿德犹豫半晌,终是低下头轻轻出声:“谢谢。”
“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那人微微低头,嘴巴正好在她耳旁停住。
气息微弱地喷洒在耳畔,痒痒的,也热热的。
不过也只是句话的功夫,穆齐昭便离开,好像那一秒只是个幻觉。
“生什么气?”谢懿德见他没作声,反而转身大步回了自己的龙椅。
该不会以为自己还在在意穆怀信吧?谢懿德想。
程氏看自家闺女还愣在原处,忍不住小幅度地抬手拽她:“走了。”
龙椅上的人看着谢懿德安稳落座,那副看似玩味的面容便再次挂起和善的笑意。
而这次是对着沈家的方向。
沈阔坐在谢渊的对面方向,虽不是正对,但也差不太多,只隔了一个桌子。此时他正黝黑着脸,一言不发。
“沈爱卿,来,朕敬你一杯。”
沈阔被突然袭击,仓慌起身忙准备行礼。
“免礼免礼。”穆齐昭皱眉,摆摆手道:“朕让你喝酒,没让你磕头。”
“是。”沈阔挑了挑眉,端起桌上的酒杯,潇洒饮尽。
“再来!”
沈阔点头,又是瞬间便喝下一杯。
“来人,给沈将军上碗来。”穆齐昭眼眸发亮,笑着道:“听说青州的兵喝酒都是论碗喝?”
“回皇上,没错!”沈阔跟着笑了,那双素来强势的鹰眼,竟有些柔软。
“让朕见识见识!”穆齐昭看着宫人送上来的碗,摆手道。
沈阔点头称是,接过碗瞧了瞧。这么一瞧竟发现这碗如此眼熟。
往事被勾起进这个将军的脑中,他闪着泪光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好!”穆齐昭拍拍手,看样子很是满意:“沈将军不愧是一代豪杰。”
“皇上谬赞。”沈阔并不擅长这样的接话,表情看起来略显滑稽。
“哈哈爱卿还是这般笨拙地可爱。”穆齐昭眉眼都笑弯了,倒是多了几分真切。
穆齐昭将手中酒杯放在面前的御桌前,不重不轻,却在寂静的大殿上引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汴都四年,将军可想家?”
许是喝了些酒,又许是此时穆齐昭眼中的真挚太过明显。他几乎脱口而出了心中的答案:“想。”
他是将军,是沈家军的将军。他的半生都在战场上,都在沈军中。那儿才是他的家。
“好!”穆齐昭亦是脱口而答。
沈阔被这骤然提高的音量震了一下,面带不解地抬眼。
“朕准你不日便启程返还青州。”穆齐昭伸出手指应和,伴着逐字掷地有声道:“回家!”
沈阔瞪大眼睛,眸中先是闪过惊喜。却又看到沈太后紧蹙的眉头,他的心陡然“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他的发妻儿女皆在汴都,他的家也早已在四年前就搬到了汴都。
青州有什么?沈家军,可沈家军归属朝廷,那是皇上的。
“皇上臣”沈阔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暗恨自己吃醉了,只敢小心翼翼地看向年轻的帝王。
可那人却是微扬着嘴角,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关切与真诚。
他有些搞不清楚了。
“安心回家。”
四个字便终止了这半阙谈话。
歌舞声顺势又起,像是商量好的。
整个宴会的后半场,都被这几个消息炸得异常对立。
沈氏及一众党羽党,个个是满面忧惧。
沈太后?说得好听是祈福,说白了就是去颐养天年,回朝之日遥遥无期。
沈阔?更是可笑。在座哪个人不是穷其一生想要在这富贵迷人的汴京城中站稳脚跟,可他呢?不过才来四载,便又要重新搬回那战乱频生,穷山恶水的地方。是傻的吗?
而拥护谢氏的倒尽是春风得意之态,好似是他们升了官一般。
反观爆裂中心的沈家,谢家,倒是看起来气定神闲,照旧吃喝。
只是不知,几人是真的,几人是装的。
临至终场,穆齐昭已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男子自侧边而下,缓步至殿中。
“皇上万福金安,今日端午大宴,与民同乐。借着这佳节,草民斗胆想向皇上讨个旨意。”
谢家人都安然自得地回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没发现自家的郎君早已溜下了台。
谢凌恒身穿墨色蜀绣锦袍,风姿绰然。比之上头那位的容貌,毫不逊色。
此刻独一人挺着脊梁站立如松,若不看那双坚毅闪亮的桃花眼,还觉得此人颇有仙风道骨之态。又因着那双眼睛,这人,便没那么似谪仙下凡,反倒多了些尘世之气。
这谢家,什么基因啊?
“讲。”穆齐昭并无二话,显然已经疲乏。
“还请皇上派草民跟随沈将军一同前往青州。”
最后一记雷,冲醒了昏昏欲睡的人们。
周玉抬眼,面具下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中间的人,暗等好戏开场。
谢懿德袖中双手骤然紧握,瞳孔紧缩,咬紧了嘴唇。
当然,谢家其他人也个个面容震惊,连谢渊这般六旬的人,都蹙起了眉头。
“瞧谢家诸位神色,该不会并不知情吧?”穆齐昭挑眉,开口道。
“是草民一人愿景,家中长辈并不知晓。”
穆齐昭左手倚着下巴,眼睛微眯,语气听不出喜怒:“那朕是不是该夸你胆子不小啊。”
谢渊眉头越皱越紧。谢懿德见状也变了脸色,咬了咬牙站起身,准备下去。
“皇上请听草民将话说完。”谢凌恒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意,继续道。
穆齐昭点头示意,眸中带着疲意。
“草民想跟随沈将军”谢凌恒说着朝侧边一脸懵的沈阔俯首行礼,而后继续:“在草民有生之年拿回燕云十六州!”
大殿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谢凌恒的话便如同绕梁余音,经久不息。
过了好半晌,穆齐昭突然笑出了声,眼中阴霾也一扫而空。站起身朗声道:“谢家教出的好儿孙啊!果真有志气!”
“皇上圣明!臣并不知晓此事。”谢安之仓皇起身上前,弯着身子沉声道:“恒郎年纪尚轻,且自小最爱舞文弄墨。战场,更是从未去过。何谈拿回燕云十六州?”
顿了顿,继续道:“许是今日大宴上酒吃的多了,脑子有些不清醒。”
“哦?是吗?”穆齐昭并不去看谢安之,盯着谢凌恒问。
“草民所言皆是真心”
“闭嘴!”谢安之侧头斥道。
殿中诸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谢懿德再站不住,可身旁的程氏突然拽住谢懿德的手,暗斥:“注意你的身份!莫要再下去添乱。”
话虽严厉,可止不住地颤意到底通过手心传给了谢懿德。谢懿德深呼一口气,扶住母亲,低声道:“母亲”
程氏握紧女儿的手,语气都带上了颤意:“听话,莫去。”
谢懿德回握住母亲的,以示安慰。眼睛却一直四处转动终于寻到了。
张宣彬就在谢懿德的斜前方,此时也正侧头往谢懿德的方向瞧。如今众人的视线都被殿中的谢凌恒吸引着,自然没人关注他们。
谢懿德先是冲他使了眼色,张宣彬点头朝那方向看去:图瓦清玉河,周玉。
那人虽被面具遮着,但却仍看得出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凌恒。
真是半张脸都遮不住他看好戏的神态。
张宣彬蹙眉转头,疑惑地看向谢懿德。
那人只动了动唇,用口型说了两字。又抬手指了指殿中间站着的人。
张宣彬抬眉,随后了然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谢懿德眨眨眼,不再去看他。只安静地盯着台中间的人,眸中是难以掩藏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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