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朋友和小朋友
空气静了一霎。
时念眼睛一垂,情绪都敛在眸子中,整个人呆在那里。
然而那一刹的小鹿受惊,终究是被易宿捕捉到了。只这短暂的一眼,他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雨中怯弱受惊的小姑娘,大大的眸子里暗含着恐惧。
想尽办法要逃离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却又害怕被身边的人嫌弃。
那明晃晃的害怕,他看得到,也无法不怜惜。
因此初闻时念打架之后的满腔怒火,在进入办公室的一刻看到小姑娘那努力掩藏的惶恐与害怕之后,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去无法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欺负。
只要他看见了,就不行。
冲动之下的护短,那大概是第一次。
然而此时此刻,多年前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昔日的清秀面庞与如今面前温婉柔美的女人渐渐重合在一起。
容貌虽已变化,可那刻在骨子里的一颦一笑,一静一动,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只一个眼神,他还是可以看清眼前之人,一如多年之前。
刚才时念的一番无厘头的质问让他冲动之下意外失了态,现在渐渐冷静下来,他不得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买单缓和气氛。
“秒秒告诉你的,是么?”他眸子一垂思考着,说出的话低沉,尾音不自觉地拖延。
在时念听来,仿若魔咒,无比动听。
让她乍冷乍热,激寒之后是倾入心海的窃喜。
她多年认定的事实,竟然是个误会,被当事人亲自否决。
真的再没有什么会让她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消沉,一会儿狂喜的了。
除了,易宿。
虽然易宿没有女朋友没有订婚这个事实并不能证明什么,可对于时念来说。
至少当易宿与她接触之时,她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充满负罪感地把他推走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自己多年的刻意躲避,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全部是一个误会。
真是荒唐又可笑。
那些岁月中长久的隐忍和沉默,到底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的兵荒马乱。
时念想着没回答,易宿继续问:“她是说我和常明雪?”
常明雪,时念心魔长达九年的缘由。
那个艳阳下笑得无比明媚动人的女生,站在易宿的身边,两个人郎才女貌,仿若一对璧人。
时念九年前看到她,只一眼,她便觉得自己的一厢情愿屁
许是年少的她太自卑,又或许当年的女生太过耀眼。
相比之下,她对于两人的关系,无比确信,没有任何质疑。
即使现在时过境迁,她已经知晓对方和易宿没有任何关系,可她还是无法坦诚地对着这个人名点头。
时念依旧没回答,易宿却不介意。
他不知怎的,无奈地哼了一声,苦笑摇摇头。
从小到大,这种流言不绝于耳,他早已经习惯了不解释,当事人两个人皆无意,清清白白的,他凭什么要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却没想到,这种流言再次传入小辈之中,还是出自自己的小侄女之口。
“你为什么会相信秒秒那个小嘴巴说出的话呢?她说的话,做的事,就从来没靠谱过。”
“……我本来不太相信,但是你聚会上说的话,反而让我确信。因为只有一个真正处于爱恋之中的人,才会对于别人议论自己的感情有所忌讳,会刻意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你的态度,像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实在很难不让别人误会。”
易宿听到时念把自己比作老母鸡,好笑地看着她,“是我的言辞暧昧,造成了误会,不过,我的确不喜欢别人打探我的感情私事。”
“所以,我知道了这只是个误会,到此为止吧。我可不想成为你讨厌的人,打探你的感情隐私。”
易宿摇摇头,“你不算别人。”
他是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过多透露自己的私事。
但某些时候例外。
就像没有必要的误会,一定要解开。
“常明雪和我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们一起上初中、高中、大学,甚至是研究生。”
“青梅竹马。”
事实上关于常明雪和易宿,时念知道得比这要多得多。
她从易秒秒的口中,知道他们一早就是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志向相投、配合默契。
天作之合。
然而这样的他们,却从来没在一起过。
时念作为故事之外的观众,抛开个人情感,为此感到些许幻灭。
生活到底不是童话,不可能永远花好月圆,浪漫无虞。它充满无数的不可控因素,甚至可能会让人大跌眼镜。
公主和王子在一起或许是众人心之所向,但不一定就是最美满的结局。
易宿颔首,“可以这么说,但我们之间,的确只是清清白白的革命友谊,真的不来电。否则这么多年,早就在一起了,还用我熬到这把年纪?”
“听你这语气,说的自己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他笑笑,自然地转到原先的话题上,“所以我对你的嘘寒问暖,应该算不上不知检点了吧。这大概算是一个正常的单身男性,对于一个单身女性,合理的关心爱护?怎么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总也称得上朋友二字吧。”
“小易叔叔……你别说了。”时念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话都敞开到这儿了,还叫我小易叔叔?”易宿收起笑容,神色颇为认真地说道,“之前也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到你的感受,我们多年没见,彼此之间生疏是很正常的,我非要你叫我小易叔叔,实在不妥。这么呆板的称呼,只会限制我们之间的距离,听得人心里膈应,不好不好。”
他说着摆了摆手,神情竟然有点认真得可爱。
“况且,天天小叔小叔的叫,都把我叫老了,我哪里有那么老?光秒秒一个就够我受的了,我可不想再多你这么一个大侄女。今天我们说开,你我之间是很平等的关系,我是你的大朋友,你是我的小朋友,好不好?”
大朋友。小朋友。
不知怎的,这话听来竟然有些宠溺,时念脸颊难得染上几分微红,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雀跃,“所以我以后,可以不用叫你小易叔叔了?”
“只是私下里,我们之间,长辈那里的面子我们还是要做做的,别把他们吓到了,你说是不是?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时念觉得十分有道理,诚恳地点点头。
“什么秘密!”易秒秒踩着高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后面跟着个强壮小哥儿。
屋里的俩人相视一笑。
“你看,我说的把,她怎么舍得把自己累到?”
后来,易秒秒自然是招致了易宿一顿十分温和的批评教育,叫她以后不要瞎传自己小叔的八卦。
不过这样也好,挡住了四面八方无数汹涌而来的烂桃花。
时念把两位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满意之后,天色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临走之前,易宿三令五申地向她嘱咐要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打他电话,千万不要客气。
时念从来没觉得易宿这么唠叨过。
不过,她觉得很温暖。
老实讲,易宿的话并不无道理,她所待的这个小区都是独身男人,房东提醒她不要没事瞎转悠,为人也别太热心乱管闲事,否了出了事儿他可不管。
说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瞟了几下隔壁。
原本想联络邻里感情的时念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她静下心一想,隔壁确实有些古怪,整天房门紧闭,不见有人出入,晚上也不见亮光,显得阴森森的。还是凌晨时分她翻译稿子之时,听到了隔壁的开锁声,她这才相信隔壁确实有人住着。
这些都和她没太大关系,隔壁不对劲,她努力避开就是了。
因为这种事情扰乱了她的思路,不值当的。因此当时的狐疑也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后,时念整个人躺在小小的床上,身心完全放松下来,耳边响着酷爱的英语电台节目,鼻端都是很好闻的洗衣粉味道。
是薰衣草的,易宿替她提了好几大袋回来。
她清柔的眸子望着天花板,亮晶晶的。
晚安,亲爱的老伙计。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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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份,时念白天泡在咖啡厅或者图书馆看书备考,晚上接了几份翻译稿子肝到深夜,平时累了就看看电影或者和高中的老同学煲电话粥,小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老同学们一个个以为她天天赋闲在家专心备考,吃喝全有家长负责,羡慕得不得了。
没人知道她被扫地出门了,口袋里穷得叮当响,只能熬夜兼职赚辛苦钱。
时念一向不太欢提及自己的难事,何况是这种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
隔着电子屏幕大家都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吐槽老板同事的糗事或是恶行,那些真正触及心底的辛酸事,大多三言两语一笔带过,没有人会真的花精力来在乎你那一点微末的委屈和难过。
这个世界上,谁又比谁容易呢?
至多不过都是苦苦爬行的小蝼蚁罢了。
摇头叹气没有用,低头读书努力赚钱才是正理。
经过几天的试验阶段,时念意识到,她需要做出改变。
她现在考研定的专业是三跨法硕,近几年竞争报考人数急剧增加,越来越多的人看到红利,争先恐后地迎难而上,一战不行二战,二战不行三战,誓不罢休。
而白天专业课的压力不算小,需要她无比专注地集中精神理解知识,到了晚上再翻译兼职的稿子,结果往往是疲于奔命,效果十分不理想。
她做事效率一向挺高,可最近晚上的翻译工作,往往要熬到大半夜不说,效率更低到令她咋舌,总是查着单词眼睛就不自觉飘到一旁去了,第二天顶个贼大的黑眼圈去咖啡厅,白天都在打瞌睡中度过。
最严重的是,雇主对她的业务能力产生了质疑。她怎样无所谓,可这份兼职是教授介绍给她的,她不能砸了教授的牌子啊。
拿着人家的钱,却无法按质按量地完成,时念觉得睡觉都无法安生。
第二天整宿无眠的她顶着个大黑眼圈爬起来给雇主发了长篇道歉,并将之前兼职的钱悉数退回,心里这才好受了点。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果然,人不能昧着良心赚钱,会遭天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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