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迹可循
“我胡说八道？”
翥魇被玹渊这一声质疑，气得险些七窍冒烟。
“那女人每次见我就凶巴巴，喊打喊杀，看你的眼神就娇滴滴的，捏着嗓子的样子，都娇作到快出汁了，又没见她用那样眼神看我？！”
玹渊眸光冷冽：“她乃神女，以三界苍生为己任，大爱大义，岂容你非议！”
“呵，大爱？”翥魇嗤笑，“你该不会以为她与你在神魔厝里的数百年，就仅仅是为了封印我？”
玹渊眸光微微浮动，蹲下盯着潭底，声线微寒，“继续说。”
“若只是为了封印我，你们只需要神魂交融结合一次即可，何须身心俱合，还花五百年为你孕育一个孩子？”
话没说完，翥魇终于反应过来玹渊的异常，“慢着。”
翥魇兽狐疑地瞥了玹渊一眼。
“平日里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搭理，今日不过是说了句她喜欢你……”
玹渊冷淡的唇线，难得地扬了扬，“你平日废话挺多，今日说的，算是你平生最有价值的话了。”
翥魇有些发懵，脑子里涌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你爱她？”
玹渊笑了笑，没有应答，慢条斯理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交手多年，何曾见过玹渊有过如此表情？
翥魇有种被雷电暴击的感觉，他捂着心口，不死心地问了问。
“所以，你每七日都在这，不是趁机偷噬她的精血以修炼禁术伏天玄术，而是用你的精血代替她的心头血，替她封印我，换她自由？？！”
“嗯。”
玹渊难得地再应多他一句。
“该夸夸你，还不算傻。”
玹渊起身，瞥了暼潭底某只怪兽眼巴巴的神情，淡淡扔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这哄傻娃式的语气，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顿时，神魔厝圣潭里响起一阵崩溃的咆哮。
“玹渊！！！”
“你给我回来！”
—
玹渊没有理会翥魇兽的叫骂，捏了个决，往阳极之境最高处飞去。
阳极之巅有一片帝姝楹花林。
满眼的帝姝楹，红霞累累，挂云木自成林；串串花蕊如赤珠悬垂，花心稠叠绾缀，典雅而空幽，却又不失清丽烂漫。
如梦如幻。
他与枟杳共同生活了数百年的新房，就建在这花林里。
说是新房，不过是一座天然花房。
花房乃由数十棵帝姝楹缠绕交织而长，形成了一个大型拱洞形状，一簇簇花串，如玉塥错落有致，繁复却华而不俗。
这个花房模样的新房，是枟杳布置的。
她说：“就随随便便弄个安身之所，将就将就。”
当年他也没在意。
花房外围由无数串帝姝楹花蕊点缀，在随风摇曳中，宛如轻若烟雾的大红锦纱，就像人间的喜房，喜庆温馨，还透着淡淡清香，深入心脾，久闻不厌。
花房内有置物柜、梳妆玉台，梳妆台上添置了一面琉璃镜与各色首饰。
这哪里是随随便便弄的栖身之所，分明是她精心置办的属于他们的共同小家。
还有一张暖玉榻，暖玉榻上有胭脂色水晶玉枕、绵软大红绸锦衾。
当年，他们就在这一张榻上云雨。
之前，她说：“你我虽未曾正式大婚，但既因盘古谶镜的喻示而结合，也拜过天地，算是正经夫妻了。”
哪怕她语气那般公事公办，为封印使命是从，但他依旧深刻记得，她在他的身下，攀附着他声声莺啼，娇羞地软成了一滩水。
眉梢的春意，便是她动情的证明。
当时，他曾以为是云雨极致之时的眼花。
如今细细回想那些细节，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有了这些认知，玹渊的眉头紧蹙，眉宇间是难得一见的躁郁。
迫不及待的，玹渊离开了神魔厝。
菁华池的幻境一阵幻动，玹渊走了出来。
一直在寝宫结界口守护的钺斫，见到玹渊出来，赶忙收了灵力，恭敬上前唤了一声：“尊上。”
“她在哪里。”
钺斫没想到玹渊一出来就是这么一句话，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玹渊问的是谁。
“公主被请去了翡晏宫，芊娆公主的接风宴，想来碧漪姑娘也在。”
玹渊：“去翡晏宫。”
钺斫面上的诧异，掩都掩不住。
没想到早前拒了的接风宴，因为碧漪在，而改变了主意。
“遵命！”钺斫微微一弯身，顷刻变成了巨大的鸑鷟，匍匐在地，等着玹渊坐上来。
刚准备动手，玹渊动作顿了顿，“骷髅园附近，可有事发生？”
他先前感应到碧漪使用灵力的方向，便是在骷髅园附近。
虽说他已给了碧漪自保的能力，可在魔宫里需要使用如此大能量的灵力，他终归不甚放心，怕她遇到什么难题了。
听得玹渊这般问，又想起落落抢走了他的五凤令，钺斫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召唤火令鸟查探。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碧漪居然被当成魔族细作抓去了翡晏宫了！
在宫侍眼里，碧漪不过一介削尖脑袋想上位的妖族，抓了就抓了，长公主锦夙掌管后宫，自有她处理，便没人拿这等小事去叨扰玹渊修炼。
好巧不巧，落落带着五凤使去了翡晏宫，禁军见到钺斫的五凤令，以为调动五凤使乃钺斫的指令，便也没有人专程来给钺斫禀报。
而骷髅园的发生的一切，没人禀报，是再正常不过了。
骷髅园，在魔宫最偏僻的一个犄角旮旯，乃当年魔族叛徒尸骨所葬之地，为了让他们忏悔，也为了惩罚他们永世不得超生，这些叛徒的灵魂被钉在了那里的墙体上，看着自己身子，慢慢枯化成的骷髅骨。
这里的魂灵，有忏悔的，有不忿的，有想要复仇雪恨的，日夜吵个不停，所以，在骷髅园建立之初，就已经下了隔绝结界。
里头的动静，外头是不知道的。
碧漪与芊娆的那番争执打斗，魔宫禁军并未察觉。
况且，魔宫上下皆知，骷髅园是落落公主的游乐场。
骷髅园里的尸骸，经过了数万年，春去秋来，长出了骷髅花，花落便结出味道酥脆、香辣、咸鲜的魔豆。
被落落发现了。
它每次喜欢吃，每日都要偷溜进去挖来吃。
骷髅魔豆好吃是好吃，但落落吃了会掉毛，总掉了玹渊满床都是，翅膀都掉秃噜了。
因此，玹渊便禁止它再去挖骷髅魔豆吃。
落落贪嘴，总时不时偷溜进去，闹出不少动静，魔宫上下都习以为常了。
种种因缘巧合下，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来碧梧宫禀报！
发生这么大的事，钺斫却完全不知情，是严重失职。
最严重的，是另外一件事——
“落落公主命五凤使，点了数千五凤御军，气势冲冲，赶往了翡晏宫，属下恐公主会大闹翡晏宫，是属下的失职，请尊上责罚。”
钺斫跪下来请罪。
闻言，玹渊语调异常平静，“无碍，落落翻不出花来。”
就算是翻出花来，也没关系。
他堂堂魔尊的掌上明珠，有的是资本和底气可以随性娇纵。
更何况，落落看着是个无法无天的，其实怂得很，也最怕长公主锦夙的。
反倒是碧漪——
“她还打架了？”玹渊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里，碧漪一直端庄素雅，举止克制，能动口，绝不动手。
然而，这不轻不重的一句疑问，在钺斫听来，素来毫无波澜的语调，有了些起伏，像是不悦的前奏。
想到碧漪终究是为了护着自家公主，钺斫正准备求情，就听到玹渊说：
“走，去看看她打死几个了。”
钺斫：“……”
翡晏宫的大殿。
阕乐靡靡，衣香鬓影。
满桌盘馔，琳琅满目。
宫殿两边摆满两排的棱形黑玉宴桌，均坐满了妇人与姑娘，姿容争妍，雍容华贵。
想来魔族八大家族的命妇都来了。
当真是给足了芊娆的面子。
碧漪一进翡晏宫大殿，就被魔军摁住在地上。
她下意识抬头向上座望了过去。
见到金碧辉煌的鸾座上，坐着一位眼缚素帛的尊贵妇人。
魔界赫赫有名的美人、长公主锦夙竟然失明的？
碧漪透过素帛，看见了她的双目虽然晦暗无神，没有焦点，但带有一股莫名的凌厉。
这时，身后的鹰统领沉声禀报。
“禀报公主，私闯魔宫的妖孽已带到。”
原本熙攘热闹的盛庭华筵，瞬间安静了下来。
长公主锦夙温和如煦的嗓音传来，“芊娆，你认一认，可是这两个妖孽伤了你？”
坐在左上座的芊娆望了过来，旋即点点头。
“回禀长公主，是她们！”
“嗯！”锦夙微微颔首，带着鼓励的眸光，缓缓道，“你如实道来，若受了委屈，老身会为你做主。”
听到长公主如此温和的语气，碧漪讶然抬头，传闻中魔界长公主锦夙，处事公道，在魔族具有颇高的威望。
如今听来，名不虚传。
碧漪心头的大石悄悄放了下来。
只要芊娆指控落落也是细作，落落的出现便能狠狠打她的脸。
然而，就芊娆却这样指控：
“启禀长公主，芊娆今早路过骷髅园，无意中听到这两个妖精在密谋，妄图偷偷释放骷髅园里的魂灵，扰乱魔宫，企图通过制造混乱，以掠走小公主，想要挖取小公主的精元！”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放出骷髅骨的魂灵，后果不堪设想！
看向碧漪的目光带着恨毒，恨不得撕了她！
芊娆继续卖惨：“她们密谋的时候，来了一只雪白小狐狸。我以为来的是她们的同伙，我便悄悄跟了上去，抓了这只小狐狸，谁知，被她们发现，就将我和护卫都打伤了。”
碧漪气结：“芊娆，分明是你欺辱弱小，想要扒落落的皮，我们是去救它！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你是误抓小公主的？！”
芊娆立即抹了抹眼泪，伸出纤纤玉指，指着碧漪。
“碧漪，你休要混淆视听！你不过是妖界一介修为不足三百年的小妖，但在这短短几日，灵力突飞猛进，我一千五百年的修为，都不敌你，甚至连身边的护卫都打不过你，你怎么解释！！”
碧漪与锦钰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地看着芊娆颠倒黑白，一句都解释不出来。
最关键是，碧漪她自己也不好解释为何她灵力总增进了。
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与玹渊差点双修，就白捡了这么高的灵力啊。
见碧漪不出声，众人都当碧漪心虚，基本都偏向了芊娆的说辞。
见状，芊娆越发洋洋自得，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委屈万分的表情。
“长公主，芊娆也刚刚才得知，那小狐狸就是落落公主！是她们诱骗小公主认贼做母，心机叵测！她们将小公主诱拐去了隐蔽的骷髅园，是为了骗取了公主的凤髓！”
说着，芊娆恼怒地指向碧漪，“她身上的凤髓气息，就是证据！”
大殿上瞬间哗然一片。
锦夙眉头微蹙，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贴身侍女。
只见侍女琉璃掌心一道玄色光射向碧漪，她身上瞬间弹出一道黛紫色的光反击回去。
“她身上果然有凤髓！”
一个贵妇模样的妖娆妇人惊呼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说的？”锦夙原本温和的眸光冷了下来。
凤髓气息虽微弱，但确实存在！
碧漪也搞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但秉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她挺直了腰杆，似笑非笑。
“说不定是魔尊给我的呢？”
一旁的一个妇人冷笑：“凤髓是何等重要的东西，魔尊殿下怎么可能给你？！莫不是你这妖孽哄骗了公主的凤髓，还蛊惑了小公主！”
芊娆向那妇人点了点头，转身向锦夙行了行礼，“长公主，羌族夫人说得对，碧漪如今被捕，她必定会使手段，蛊惑小公主营救她！”
芊娆话音刚落，就听到落落软糯糯的嗓音在殿门口响起，“快放了我娘亲，你们被包围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落落毛茸茸的小胖爪子一挥，身后五凤御军浩浩荡荡而来，迅速包抄往大殿四周，将宴会现场围了起来！
碧漪：“……”
她蛊惑小公主来营救她的“证据”，简直不要确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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