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她听懂了, 他们需要魏尔伦活着。
神枪故意透题，就是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她现在太不冷静了，这种状态十分不正常。
夏夏看上去有点生气, 还有点伤心，她打量亲友的眼神依旧凉飕飕的，这让兰波心里有点没底。
因为他不确定夏夏是不是在准备大招。
他顺手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手一个推了过去，希望他们能够暂时安抚一下快要炸毛的小姑娘, 趁着这一小段时间, 他准备先跟保罗谈一谈，然后再去安抚夏夏。
太宰治十分熟练地缠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中原中也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个什么发展，但是他知道夏夏现在很不开心, 看上去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急需人的安慰。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 就让兰堂先生自己去处理吧。”
太宰治难得不跟他唱反调：“对呀对呀，有什么问题就让那对搭档自己沟通吧。”
其实吧，在他看来，虽然兰堂先生看上去还是挺冷静的, 但其实也处于即将爆发的一种状态, 只是为了稳定局势才拿出了情报员的专业素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至于再给这个局势火上浇油。
如果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兰堂先生，比如一年前, 如果魏尔伦当着他的面挑明自己曾经背叛了他这回事, 兰堂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异能给他一顿招呼, 甚至不用额外煽风点火。
但是找回了记忆的兰堂和一年前的兰堂非常不一样，他不仅是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而且还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欧洲情报员，他思考问题会更周全，比如，不管怎么样先把人保下来，回头再慢慢算账之类的。
兰波看上去很平静，魏尔伦就没有他这么平静。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背叛了你，我对着你的后背开枪了，我想要杀了你，”金发青年用强装出来的冷冰冰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对着我挥拳？用你的异能力，兰波，还是在这里，在横滨，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来吧！”
说着，引力波从他站立的位置开始扩散，但兰波却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
刚刚回忆起那些被背叛的过往时，兰波无疑是很难过的，但是当他看进魏尔伦的眼睛，心情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不，恰恰相反，我想……对你道歉。”
魏尔伦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
“我一直很想帮你，我一直认为你也在帮助我，我们是搭档，保罗。”
他无视引力场的存在，走得更近了，然后他将手臂举起，伸出食指，虚虚地点在魏尔伦的心脏处。
这是个很危险的距离，如果兰波想要杀了他的话，只要动动念头就能做到，但是魏尔伦没有动，他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看着兰波，同时收起了引力场。
没有必要，兰波不会选择偷袭他，如果他要杀了他给自己报仇的话，也会选择光明正大地与他对决，这次没有不受控的中也夹在中间，他们大概会分出一个胜负。
“但是我做到的，不过是装作明白的老一套同情，寻回一部分记忆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应该怎么做才能真的帮到你。”
“直到现在，我得到了答案。”
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青年微笑着，金绿色的眸子平静而温柔。
“保罗，你要重新成为我的搭档吗？成为我的……家人，就像夏夏和中也一样，你不是一直想让中也过上平静的生活吗？我去年秘密收养了中也，还有夏夏，你也很喜欢她，对吧？”
“我确实帮不到你太多，你应该也受够了说教，也许他
们能帮到你更多。”
兰波在微笑，对着背叛了他的人微笑，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超出魏尔伦想象的事情。
他没想过兰波居然还活着，更没想过他们的再遇不是互相扔异空间和重力球。
“所以，”兰波在邀请他，还对他伸出了手，“要加入我们这个家庭吗？”
魏尔伦一脸茫然，看着兰波伸到他面前的那只带着手套的手，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他低着头，发出并不会让人感到高兴的笑声，一时之间，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是在笑，他在笑阿蒂尔·兰波的天真。
他曾经背叛了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现在却在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家庭。
家人，哈！
多么奇妙的家庭，一个人类，三个异能实验体……亲友为什么就是不放弃呢，他不需要人类的拯救，他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他们不是同类。
兰波无法理解自己的痛苦。
他是人类，自然永远都无法理解身为非人的痛苦。
为什么亲友就是不懂呢？还偏偏对非人类情有独钟，不仅将他从牧神手中解救出来，给与他自由，还将他培养成搭档，并送给他生日礼物。
这八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待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国家，与另外两个跟他关系匪浅的非人类一起生活，他一定精心地培养了他们，因为不论是千夏还是中也都成长得很好。
他一定也会给他们过生日，送给他们礼物，这是魏尔伦无法理解的仪式感，他们会理解吗？
他们会……喜欢吗？
“既然上次的生日礼物没能让你喜欢，就把这当做代替的礼物吧。”
“保罗，我从不认为你和其他的人类有什么不同，如果你觉得我无法理解你，那么如果有其他人能够理解你，能够走到你的心里，不论是中也还是夏夏，我都由衷地感到高兴。”
魏尔伦沉默了，他用一种看待疯子的目光看着死而复生的搭档。
兰波也认为自己快要疯了，在回忆起那一晚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那种心碎的痛和被灼烧的痛，如果他今天和保罗单独遇到，他们可能会把那一场没有结束就被迫中止的战斗继续下去，但是现在——
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疲惫。
杀了保罗又怎么样，最后承受痛苦的依旧是他，那样不是在惩罚背叛的亲友，而是在惩罚他自己。
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顺利到中原中也在心里犯嘀咕。
兰堂先生的脾气有这么好吗？还是说他这个便宜兄长对他就这么重要，连背叛这种事他都可以不计较。
亚当也非常迷茫：“本机无法理解。”
“伦敦突然暂时冻结了对魏尔伦的追缉令，本机失去了当场逮捕暗杀王的权限。”
人造人的眼睛深处闪烁了两下，他所目睹的一切都被传送到了伦敦。
看法国人热闹看得很舒心的英国异能者们：请继续下去不要停！
算上正准备去横滨的波德莱尔……如果留下魏尔伦就能离间法国异能者的团结，那这个交易还真是再合算不过了。
这远比杀掉魏尔伦能带来的利益更大。
夏夏一直在关注着他们，脸上毫无表情，让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轻轻挣脱了太宰治的手，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横滨远处的夜空里隐隐传来某种嘶吼声，像是某种兽的声音，总之那绝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横滨听到这种声音，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
虚，一种死后的灵体在时间流逝中逐渐失去内心后形成的恶灵，为
了填补自己失去的心，他们会猎捕其他的灵魂甚至是带有灵力的人类。
在过往的这么多年里，她只见过‘整’，即普通灵魂，还从未见过虚，更妄论是这样的大虚。
可能是因为太宰治的存在隔绝了灵力，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只虚是怎么出现的。
就在这个时候，雨露柘榴的声音也突然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融合完成，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要开始吗？】
几乎就在雨露柘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在心中将线索串联到了一起。
中原中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看到那只不知从哪里出现，悄悄攀上夏夏肩膀的手臂时升至顶峰。
“等……你是什么？”
那只手替她解开了蓝色的发绳，被编起来的一小缕发丝散落开来，一个脸色苍白文雅的男人自虚影中出现。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面对夏夏的太宰治得以近距离观察堪称神奇的另一幕变化。
苍蓝色的瞳孔从伸出氤氲出更深的蓝紫色，仿佛染料一般慢慢在水中扩散，点状的星子在其中闪烁着微弱的光，那是宇宙的颜色。
只有那么匆匆一瞥，紧接着，滑落下来的碎发就挡住了她发生变化的右边眸子。
那只眸子太过遥远，以至于她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遥远又苍凉的气息，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但太宰治却觉得她看上去非常非常的遥远。
“……夏夏？”
橘发的女孩缓缓阖上眸子。
夏夏能感觉到自己在坠落，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坠落至空中。
她身边还有其他人，但是她现在太疲倦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一声熟悉的轻笑在耳边响起。
同样维持着下落的姿态，在似乎永远达不到地面的空中，有人在对她说话。
“该说你到底是有戒心呢？还是没有戒心，明明对我这么防备，怎么能放任其他人对你使用能力呢？”
她这才强撑着睁开一只眼睛，听着耳边的风声，微微侧头，看向同她一起自空中下落的人。
对方正在微笑，那个微笑仿佛在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了’，让人厌烦。
一些记忆成功回溯，她此时却极为平静。
“蓝染惣右介。”
她呢喃着说：“不，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蓝染惣右介。”
蓝染的脸上挂着一丝奇妙的笑容，谆谆善诱一般地说：“没错，所以你对我的那些敌意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她是由平行世界的蓝染惣右介制造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没有对小姑娘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平白无故就背了一口大锅，他真的好无辜。
他试着靠近，当他把手放到橘发少女的发顶时，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瑟缩。
他宽容地表示：“这是你的本能，你无法控制的本能，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就够了。”
“你不需要恐惧我。”
他终于彻底将防备心超强的女孩在空中揽进怀中，带着她轻柔地触及地面。
这是一个飘在空中的平台，没有什么逻辑，内心世界的形态本就不需要任何的逻辑，也不需要任何的物理法则。
脚踏实地的感觉比在空中永无止境的下落时要好上很多，既然已经落地，她试着挣脱这个让她毛骨悚然的怀抱，对面的男人却挂着不容拒绝的神情，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带着她走到平台边缘，下方依旧有云层，真正的地面遥不可及。
他说：“你看，我们正立于天上。”
夏夏难得没有因为排斥他的触
碰而做出过激的举动，尽管她依旧感到一阵不舒服。
“……我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认真地看，”男人语气温和地说道，一步一步引导着她，“再试一试，去看看真正的地面是什么样子。”
云雾遮挡了下方，想要真的看透这浓厚的雾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于是她选择跳了下去。
蓝染的手臂虚虚地搭在肩上，并没有太多束缚，他们又刚好站在边缘，跳下去倒真的不是一件难事。
被留在上面的男人依旧在微笑，只是其中掺杂了一丝隐隐的无奈。
看上去稳重，但也只是表面现象罢了，还是太急躁，太沉不住气，也太……软弱。
就这样选择逃避，他可没教她这些。
选择跳下去的女孩感到一阵恍惚，似乎下一秒就有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终于回神。
面前是一个看上去古香古色的街道，称不上败落，单也不算繁华，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有很多人，但是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好像一尊尊无言的雕塑，寂静得可怕。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动也不言的‘人’？
“这里是尸魂界。”
“即将死去的尸魂界。”
蓝染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他这样说道。
“继续往前走几步试一试。”
她依言照做，下一秒，由杀气石建造的石壁从看不见的空中落下，在他们面前激起无数尘埃。
一切照旧，除了整个世界没有一丝生机之外，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没有携带通瀞牌的人想要进去瀞灵廷，瀞灵壁就会落下，这是早已设定好的机关，它依旧在忠实地履行命令。
刚刚匆忙的一瞥能看到瀞灵廷里面的时间也凝固了，这里所有的人都仿佛被封进了看不见的冰块里，一片死寂。
“想进去看看吗？”蓝染挂着奇妙的笑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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