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独行
“七叔派来的……是你！”
金线赤袍少年怅然若失。
黑鸦挑眉，瞳中血轮轻盈流转，道：“小公子，我隶属于蝎王，虽不是猿王和蟒王的直属部下，但也算西漠高层尊者，你可别说亲疏有别。”
崖默沉默。
这一点，他自然清楚。
九色阶梯，时空长河之中，他曾亲眼见到那场西漠与量天宗惊世战争的一幕幕画面，妖族至强者与人族至强者之间的撼世战斗。
当画面中五位盖世妖王被来自星空外的异器击杀，三位神秘身影破空现身，大肆屠杀西漠妖族时。
有一袭黑影，曾化身万千血鸦阻断！
遮天巨人扫平虚空之痕，漆黑之火燃尽八方恶敌，黑白世界慑服万千强者，这一位展现出无与伦比三项恐怖神通的妖族尊者与三位身影之一殊死搏斗。
终，陨之。
天地为之血泣，无数妖族发狂搏杀。
……
“但那，不会再发生！”
崖默心中呢喃。
视线轻松，抱臂凌空，黑鸦嘴角带笑。
“此次蟒王派我来，是看小公子你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看情形，很是不错！”
睁开眼睛，掩去眸中深处的黯淡，崖默轻舒口气：“侥幸完成罢了！黑鸦，七叔现在何处？五叔和我老爹呢，回到西漠了吗？”
黑鸦瞳中微闪，略显惊异。
“蟒王在见过小公子你之后，就行踪成迷，和九方宗宗主赤岭法君不知去了哪里，不过赤岭法君曾传讯回宗，言明有事去做，想必是蟒王带着他去了一处秘地。”
“至于蝎王和猿王，早些时日就已经回归西漠，猿王更亲自出手，结束与吾灵宗的战争，此时也都在王城忙于各事，等小公子你回去了，自会知道。”
“小公子……”
黑鸦瞳中血轮微转。
缤纷世界渐渐苍茫，黑与白的色芒蔓延至整座天空城，仿佛单调枯燥的剪纸图画，摄人心魄，又令人心生死寂，仿佛精神被剥离而开。
赤羽宫修士或动或静，或修炼或打坐，皆无察觉。
极高之山，掠空兽伏于地，沉沉休眠。
只有镇宫法器赤火苍擎的器灵，置身某片空间的玉叶衣焰眸女子微微蹙眉，惊疑不定，凝神细观天空城中处处，却也无所察觉。
空间仿佛被悄然揭开。
黑白之境。
一抹灰色晶滴浮沉虚空。
“这是？”
崖默凝望灰芒近似失神。
这一抹灰色，似包罗万象，他母亲青情狐后所留的最后一滴本命真血似感应到什么，微微颤动，细观竟让其额头隐隐发烫。
黑鸦嘴角轻勾，眼含笑意。
“蟒王论诅咒邪法堪称我妖族至强。”
“小公子你完成任务，也就通过了蟒王设下的这一重考验。蟒王是我西漠统领之一，与狐后亲似姐弟，自也是你最亲的叔叔，要有所奖赏。”
“这……就是他所留之物。”
崖默怔怔凝视。
视线似迷失于中，眸中浮光掠影。
血轮如线，流转似水。
黑白空间之上，一轮血月普照天地。
黑鸦眯起眼：“我从一些人记忆中看到了一些东西，小公子，西漠虽强，但这方世界却更大，你能遇造化机缘，最好不过。”
“我来这里，不打算多说什么。”
“不只是我，三位统领也是如此，你以后遇到的西漠之妖都会是这个态度。在猿王与你的约定未曾到达之前，我们并不想过多的干涉你，蟒王此举是最后一次。”
“这，也是最后！”
漆黑身影浮现血云纹路。
灰色晶滴悄然分化飞流，慑动道道灰芒曲折缠绕，渐渐包裹住崖默眉心之上的血晶，泯灭中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一股本已黯淡之极的气息被剥离重聚。
嗡嗡~
青灰印符瞬息成形。
纹路衍化，层叠不休，宛如一卷极其复杂之图，渐渐勾勒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印。那是已经消逝于世间的记号，被种种手段重又描画。
神通之影！
迷心！
西漠盖世妖王，妖族至强者之一青情狐后的本命神通，曾慑服万千强者，为修真界最恐怖的妖族神通之一。
祸乱天罡地煞，颠倒阴阳五行！
于某一条道路上，这是无可替代的此界最强神通。
哪怕此时……只余一片残影！
青灰之眸烙印在额间。
这一只眸子色彩精纯玄妙，将金线赤袍的少年映衬的神采飞扬，宛如神人。指尖轻触，温凉湿润，点出一圈淡淡涟漪。
一阵虚弱之感传来，崖默身体一晃，勉强站住身子。
“蟒王助你化出神通之影，这枚印记会渐渐融入体内，你现在还是不要轻易触碰，神通虽强，却极耗心力，今后定要慎用。”
黑鸦嘱咐。
眼神炯炯点头，崖默又想到什么，道：“七叔说过我完成任务就自己决定下一步，你来之前我想了很久，我……还是要到虚罗域！”
“虚罗域来历极其惊人，你去那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可我如果离开梧斜域，就很难再守护赤羽宫，我打算把小紫留下，可只靠小紫对付半灵族，我不是很放心。黑鸦，可否帮我一忙？”
“小事。”
黑鸦道。
血轮微转，环扫诸方，视线瞬间穿破一重重虚空，落在梧斜域各个角落，掠过某些身影，尤其是那一道气息诡异的黑袍人。
莫可名状的威能震颤。
一道道身影惨叫声连连。
那一位来历不凡，修为高深莫测的黑袍人身体一震，如遭重创，悄然隐没。
……
“万妖王庭的臭虫们还是不死心，将恶心的触角蔓延到各处！小公子，威胁仍在，我却已将其降至最低，简单将他们抹去对你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血轮之瞳幽幽注视。
崖默了然点头。
“小紫的血脉特殊，虚空一族难以存于物质世界，我如果不在，就没有人可以缓解它的痛苦，黑鸦，西漠可有法诀能解决？”
“虚空一族啊！”
黑鸦闭目静思，漆黑之影渐渐收敛，缓缓道：“虚空一族，这世界的任何一人、兽、龙、蛮亦或妖，诸宗百族，大陆海域，都欠着他们。”
“如今这世界上，拥有虚空一族血脉传承的后裔，已经不多。”
“小公子，对这一族来说，世界其实很简单。”
黑白之境突然破开一洞。
紫色身影拂掠而入，紫芒双镰斩出光华，撕裂开虚空。一只只黑色乌鸦怪叫着围绕长鸣，宛如幻影不存于空，渐渐附着在掠空兽身体上。
数枚血点消失于兽眸。
收回手指，黑鸦轻拂衣袖：“我已助它将虚空一族血脉连通。”
“这小家伙不会忘记小公子你的气息，等再长大一点，掌握住更多虚空一族力量，纵然是那层世界屏障，也不会再阻挡它。”
“说不定哪一天，它会突然出现在小公子你面前。”
黑鸦低声笑。
轻抚小紫，感应到身前的巨大身躯明显平静许多，一道道撕裂的痕迹悄然愈合，崖默轻声呢喃：“这……应该就够了！”
一百天了！
从白发七叔突然降临留下并肩翻天覆地之言，到九色阶梯中观遍生死轮回时空因果，在小灵岛被纯阳观和大剑门的围杀，狼狈逃亡坠入大海，然后进入天空城成为赤羽宫的一名弟子……
这百天，已发生太多事！
但若……没有七叔定下任务驱使的百天，他能拥有如今的力量吗？注视周边的黑白之境渐渐褪去，崖默心中默念。
这该算是，一个奉命南行的少年遇到的小插曲吧！
一个七叔插手的曲折。
这个地方很好，赤羽宫很好，天空城很好，他已经在这里停下脚步许久，可……这里终究不是他要去的那一处。
盛世繁华，亦不能遮眼。
在被天水雷龟阻断去路后许久的现在，是时候重新踏上路途了，纵然苍茫艰险，风餐露宿，那亦是他该经历的道途。
……
换上一身金袍法衣。
取下小剑挂在腰间，将沉光弓负在身后，摸摸躺在一边惬意休憩的小虎猫，崖默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这座琳琅殿。
小楼外，诺大的天空城人流不息。
这座已然主宰梧斜域的女修宗门，如一座高悬于天的庞然大物，有序不紊的运转，孕育着越来越强大的力量，溢散出勃勃生机。
小楼外。
一道道视线注视来。
台阶上，白玉骷髅坐于其中，低沉道：“你选择一个人上路，我也想再留一段时日给七姑一个交代，我身上的禁锢还在，等你进入那里，我会去找你。”
崖默平静点头。
“宫里有许多灵符傀儡，多带些路上方便。”红菱星主道。
摸摸法衣，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崖默道：“不用了，我身上已经有了不少，在我回来前，赤羽宫就拜托给诸位了。”
诸修练气士恭敬行礼。
“那，我走了！”
“诸位，再会！”
风袭来，化作一条凝实风练，金袍少年轻跃而上，呼啸声中直射天际，那一袭背影，在阳光中似大日耀眼，无拘无束。
……
某座大殿旁的角落。
闻绪痴痴望着，失魂落魄。
“就算不是我，那么多的姐妹，他为什么不愿意留下。”
泪水扑腾扑腾掉落。
琳琅殿主悄然出现在其身后，爱怜的抚了抚弟子面庞，拭去泪水，“傻丫头，男人的世界注定在外面，和我们女人想要的不一样。”
“他是赤羽皇，他会回来的。”
琳琅殿主远望天际的那一个黑点，视线悠悠，又是一个她喜爱弟子的离开啊！这样的事，究竟要发生多少次。
“在那之前，我们要好好保护和经营好这座小城。”
“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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