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传孤的命令,孤要现场征兵!
朱值在招兵处,早就备了几口大锅,随时准备招待那些前来参军之人。
哪怕是不合格之人,他也会让人吃饱饭,再给几文钱路费打发回去。
黄狗儿赶到之时,正好是一锅米饭刚端上来。
护卫指了指一摞的黑陶大碗,以及边上刚端出来的米饭道。
“自己拿碗吃,能吃多少吃多少,边上的盆里是咸菜。”
“随便吃吗?”
“当然!”
护卫说到这儿之时,看了看黄狗儿干瘦的身子,在他耳边提醒一声。
“俺也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奉劝你一句,别吃太多,吃个半饱就行。如果吃太多,反而使不出力气!”
“嗯嗯!”
“大哥放心,俺心里有数!”
黄狗儿说完这话就端起黑陶大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糙米饭,然后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然而,一碗饭看上去挺多,他扒拉几口就吃完了,甚至连个滋味都没吃出来。
“刚刚吃的太急,我再尝一碗……”
护卫见他这么说,也被这孩子给逗乐了。哪有一碗一碗尝的,这孩子是怕俺们找他要饭钱吗?
不过,当他看到黄狗儿吃饭这般快,也起了逗弄一下的心思。
“不急!”
“你坐那儿慢慢吃,俺给你盛饭。”
护卫说完就走到饭盆前,真的干起了盛饭打杂的勾当。
黄狗儿见状颇为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可当碗里的米饭吃光了,还是伸手端起一碗米饭扣在自己碗里。
黄狗儿一连吃了八大碗,这才羞涩地擦擦嘴。
“先吃这些吧,待俺把石锁耍起来,成了皇太孙的兵,再好好的吃个饱饭!”
正在盛饭的护卫听到这话都吓傻了,这货是啥肚皮呀,八大碗饭还没吃饱?
黄狗儿吃完饭,又喝了点米汤,这才重新来到征兵处,来到刚刚奚落他的贵人边上。
“俺吃完了,这回保准有力气耍起石锁!”
朱值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见到又是刚刚那个小瘦猴,心里就是一阵沮丧。
大侄子制定的征兵标准太高了,一上午都刷下去好几十人了,按照这个进度得啥年月能征到两千人啊!
至于眼前这个小瘦猴,他是半点都没指望的,只当是个半大的孩子,喂饱了打发回去就完事。
“那你试试吧,不过本王提醒你一声,拿不动也别逞强,老老实实回家去不丢人。”
“今天本王已经撵回去几十人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黄狗儿权当没听见,走上前攥住石锁用力往起一抬,只见百十斤重的石锁还真的被他缓缓拎了起来。
朱值看到石锁离地,身子霎时定住,随后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干瘦的少年,拎着石锁的右手突然使劲一提,然后猛地松开,换成了左右拎着石锁。
再这样耍了几下,少年两手握住石锁大喊一声,竟然把石锁给举了起来!
朱值见到这一幕霎时坐正了身子,满眼都喷出火热的目光。
这人是孤的了!
“好!”
“不愧是孤看中的人,孤这就收下你了!”
黄狗儿闻言没有半点信息,而且非常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不对吧,你不是替皇太孙招兵吗?”
“俺就算通过了,那也是皇太孙的兵!”
“呃呃……”
朱值被黄狗儿这么一怼,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他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人,竟然还被人嫌弃了!
锦衣卫倒是很开心,乐颠颠的领着黄狗儿去登记去了。
刚刚给黄狗儿盛饭的护卫,更是将其当成了自家儿子一般看待,热情地给他讲解军中的规矩。
凡是当过兵的老人都懂,军中只看本事,不看其他。
这小子如此年岁就有这般力气,以后的军营里吃上几年饱饭,再好生操练一番,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黄狗儿很快就领到了一套衣服,外加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如果不是军中有规定,不让把衣服送人,他真想托人将衣服带回家里,让老爹给弟弟妹妹们改几件小衣服穿。
至于那十两银子么,则被他托村里的里长给带了回去,好让爹爹去还刘老爷家的债。
这样一来,他们家就能保住那两亩地,弟弟妹妹也就不用卖给别人当佣人。
黄狗儿的遭遇不是个例,很多乡绅在得知有个“供销社”这样的存在,都开始急吼吼地收账。
因为他们当年放债之时本就不是为了挣那点利息,而是奔着他们家的田宅土地去的。
现在眼看着这些农户要解套,他们自然要赶紧收紧绳子。
在一众大明乡绅的努力下,朱允熥的征兵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
很快各地的征兵组,就陆陆续续返程了。
朱值也勉强在义乌征了一千多人,虽然距离两千人的标准还差了很远,但他实在是挑不出更多的人了。
然而,就在他带着新兵离开义乌,打算返回京城之时。
两个乡的百姓挥舞着锄头、铁锨、镐头等物将他的车驾给拦住了。
义乌县令见状赶忙上前喝止,朱值确实看得一头雾水。
他这次出门完全遵照大侄子的指示,既没有摆排场,又没有欺压百姓,强迫地方官府接待,咋还激起这么大的民变?
“八大碗,孤没干啥坏事吧?”
“他们凭啥这么对待孤,呜呜呜……”
黄狗儿自从那天连吃了八大碗米饭,就被人取了个八大碗的诨号。
朱值对他也挺器重的,直接让他当了自己的长随。此时听到朱值抱怨,黄狗儿赶忙解释道。
“殿下不必惊慌,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
“啊?”
“他们不是来打孤的吗?”
“不是!”
“这只是两个乡干架而已!”
“俺们这地方山多地少,老百姓都是靠挖矿为生。但矿脉这东西挖着挖着有时候就过界了,两边都不愿意相让,那最后只能打起来喽!”
“俺小时候就参加过七八次这种械斗,还亲手挑开过一个人的肚皮哩!”
黄狗儿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神色非常平静,就仿佛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
然而,他边上的锦衣卫却齐刷刷地后退一步,尽量离这个小杀神远一点。
就为了争个矿,就能打得把肠子都挑出来?
锦衣卫没办法理解,朱值这样的天潢贵胄更理解不了。只有同为义乌新兵的一帮少年,能知道这里的辛酸。
当他们看到两方打架的人里有自家长辈亲戚,队伍更是发生一阵骚乱,想要冲过去帮忙。
好在有锦衣卫的人弹压,并且告诫他们擅自离队违反军法,他们这才强忍着怒意待在队伍里。
县令王体仁也没打算能劝住两边,只是跟两边的乡长、里长说项,让他们先把路闪开,让朝廷的王爷过去再打。
两边也非常给面子,虽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但依然给朱值让开一条路。
朱值坐在马车里,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从乌压压的人群穿过,只是短短一百多丈的路,就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相对于朱值的紧张,队伍里的新兵就从容多了。两旁要打仗的乡民,甚至还跟队伍里的新兵蛋子们招手,满脸羡慕地嘱咐他们,以后进了京城,跟着皇太孙好好混,混出个人样来。
更有甚者将自己带的饭团,煮鸡子啥的往新兵手里塞。也不管是不是自家村的娃了,逮到哪个给哪个。
“娃们!”
“出去后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混不出人样就别回来啦!”
“混出人样来……”
老人喊到这儿抹了一把泪水,对着渐行渐远的新兵们喊道。
“混出人样来也别回来啦,别回来受这份罪哩……”
这句话一经喊出,新兵队伍里顿时爆出一阵压抑的哭声,每一个新兵都红了眼睛,不忍再看家乡父老。
朱值见自己真的平平安安从上万人的包围下走出来,胆子顿时大了许多。
他也不急着赶路了,反而想看看这乡间械斗是啥景象。
这可把县令王体仁给吓坏了,赶忙劝他离开此地。
“殿下,您还是赶紧走吧,这真打起来可是要死人的!”
“你还是此地县令呢,你就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王体仁闻言郁闷地道。
“下官有啥办法?”
“义乌这穷地方就没几块能种田的好地,老百姓的生计都在挖矿上,他们争起矿来可不就……”
王体仁刚说到这儿,就见两个乡的百姓打了起来。他赶忙催促着朱值快跑,朱值非但不急着走,反而跳上马车看起了热闹。
械斗一触即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一往无前的杀伐果断。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清楚,想要自家人多吃一口,就只能从别人嘴里夺。
因此,也没有所谓的正义不正义,大家所争的不过就是那碗饭罢了。
两边一旦开打,就是男女老少齐上阵。身高力壮的顶在最前边,妇孺老弱在后边压阵。见到自己这边有人受伤就抬下去,然后堵住缺口。
朱值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打仗是啥样呢,当他看到一个百姓挥舞着镐头,将一个人的脑袋刨开,露出白花花的脑浆,他顿时泛起一阵恶心,趴在马车上大口地呕吐起来。
怎么会如此?
都是大明子民,怎么就能打成这样!
朱值趴在马车上吐了一会儿,见两边还没分出胜负,依然在忘我地搏斗着,心里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皇太孙之所以派他来此地征兵,是不是就是看中了此地的民风彪悍?
一个乡间械斗都能打成这样,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更加舍生忘死?
朱值想到这儿,再看向战场之时,心里多了一些新的体会。
他发现两边不是纯粹的混战,而是有一定的章法的。
两边各自有一个人指挥,然后还有人不断的穿梭在前线和后方,不断地传达着指挥的命令。
而且两边也不是一味的死战,是一边打,一边伺机突破。他站在马车上,就看到左边的一伙人,偷偷派出一股机动兵力,去抄右边那伙人的后路。
朱值看到这里,心里对于大侄子的钦佩油然而生。
难怪大侄子能当皇太孙!
同样是生活在皇宫里,朱允熥那厮就知道这儿有好兵,而他这个当王叔的明明到了地头上,都征不到两千人。
眼前这些人不就是现成的士兵吗?
只要给他们换上大明士兵的军服,再对他们稍加训练,让他们知晓金鼓号令,他们就是大明的精锐呀!
朱值想到这点,只感觉心里充满了激动之情。
“赶紧传孤的命令,喝令两边人别再打了!”
王体仁像是看傻子一样看朱值,心道这时候别说你个王爷的命令,就是你老子朱皇帝来了,也休想让两边休战。
他们义乌这地界,一旦发生乡间械斗,必然是一方将另一方彻底打服气才能罢休的。
否则,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更浪费时间。
“辽王殿下,您的命令很难传达,现在已经打出火气了,就算派兵镇压都镇压不住!”
朱值却恍若未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传孤的命令,孤要现场征兵!”
“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只要年龄达标,孤就一股脑全收了!”
王体仁听到这话,赶忙乐颠颠地跑过去传达王命。他倒也没托大的自己去传达,而是找了两个捕快,让捕快去通知两边的指挥,两边指挥听闻王爷要现场招兵,顿时命人敲响了铜锣。
正在械斗的百姓,听到铜锣声立马后退。
刚刚还纷乱不堪的官路,霎时间就恢复了平静。
朱值见到此情此景心里更加欢喜,这连训练的工夫都省了,只要拉到战场上就是精锐老兵呀。
锦衣卫的一群人也看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乡间械斗,竟然连金鼓号令都用上了。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参与械斗的人对待金鼓号令的态度。
他们这些锦衣卫都是上过战场,知道战场之上是什么样的。
别说是一群新兵,就是打过十几场仗的老兵,一旦打出火气来,都不将金鼓号令放在眼里。
哪怕后方的将军把铜锣敲碎了,他们依然不愿意后退,总想着再加一把劲,就能将敌方打倒。
然而,义乌乡间的械斗,竟让他们看到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他们心中岂能不惊。
两边指挥的乡长,在各自鸣金休兵后,各自带了十几个人来拜见朱值。
朱值看到彬彬有礼的几十个人,脑子里一阵懵逼。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还染着殷殷血迹,他甚至以为这只是前来劳军的普通庄户。
“草民等拜见贵人老爷!”
“敢问贵人老爷刚刚说现场征兵可是真的?”
“贵人老爷打算征几个兵娃子?”
“不是俺自夸哟,俺带来的这十几个娃子,可是村里的好汉,将来上了战场,一定能给贵人老爷好好出力!”
朱值坐在马车上,看着下方大礼参拜的众人道。
“孤刚刚不是说了么,只要年龄相当孤都要!”
“哪怕现在长得瘦弱点,将来带到军营里,好生喂上几年饱饭,也能出落成勇士!”
两边的乡长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意。
虽说村里的年轻人都被招走,他们以后打架就打得不热闹了。
但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
最要紧的还是村里后生的前途,只要他们能落得好前程,他们就算少挖几个矿洞又算啥。
两边的乡长得到朱值的准话,赶忙命人回去宣传,不多时所有少年都被叫了过来。
朱值这次征兵只要十六岁到二十岁之人,有些人年龄明显超了,他也装作没看出来。
只是当一些毛头小子,一个个满脸的稚气,愣说自己已经十八了,可把他给气坏了。
“去去去,年龄太小的不要!”
“凭啥不要俺,俺今年十八了!”
朱值听到这话,只是笑吟吟地问道。
“那孤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对,孤就收了你。”
“你问吧!”
“小伙子,你去年多大?”
“俺去年十四!”
少年喊出这句话后,不仅朱值哈哈大笑,就连他身后的护卫也跟着笑。
“俺去年真是十四,俺真没骗你们!”
乡长见到少年还没明白咋回事,气得一巴掌呼在其脸上骂道。
“夯货!”
“去年十四,今年应该十几?”
“十八呀!”
“这不是您老刚刚教俺的吗,说不管谁问今年都十八!”
朱值听到这话笑得更大声了,不过在笑过之后,他还是将这个少年给收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喜欢这个少年的单纯。
再者说,他过两年也要就藩,身边总得有几个心腹才好。
这些少年没有根底,正好从小训练,将来当他的贴身护卫。
朱值存了这个心思,在征兵的时候就放肆多了,原定两千名额,他愣是找回去五千多人。
在朱值带着五千新兵蛋子,浩浩荡荡赶回京城之时,苏州城外的张家老宅,江南九大家正满脸愁容地坐在一起,商量着今后的事情该如何做。
自打陆士原将族中生意一股脑交给女儿,自己投靠了朝廷,投靠了皇太孙,江南九大家的盟主之位,就从陆家转移到了张家身上。
张天佑看着一众海商,满怀心事地道。
“诸位,现在皇太孙正在加紧操练海军,等皇太孙将海军练成,封锁了大明海疆,咱们就再也不能干走私的营生了!”
其他人闻言也是一阵头疼,目光则齐刷刷落到陆家家主陆红拂身上。
虽说陆红拂穿着一身男装,但在场的谁不知道陆士原压根没儿子,家中只有一个独女。
不过他们倒也没想过去戳破。
在商言商,他们这些商人是最不讲究虚礼的,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管你是男是女。
张天佑见到众人看向陆红拂,心念电转间登时想到一事。
“陆家贤弟,你觉得咱们今后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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