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黎景言驾车缓缓行驶在城郊崎岖的山路上,那双撩人不打草稿的大眼睛,此刻沉静得如同一汪深潭,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半年前这部戏选角,江小杉以一己之力把他从男主角候选人的名单里踢出去了,二话不说地换了安童,尽管那时候他伤病严重,几乎走不了路,可他还是觉得难过。
重伤之后这半年来,他身体一直没能恢复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标准,血糖也一直低得处在危险值的边缘,骨头的裂缝处三天两头疼得厉害,再加上这两天气温骤降,又很不争气地发起高烧。
即便是此刻开着车的他,也头晕心慌得厉害,不得不开上一小段路,就把车子停在路边稍微休息一会。
江小杉驾车在后面跟着他,他知道,崎岖的山路她不熟,他特意放慢了车速,停在路边缓口气的功夫,等着她追上来,他再启车开走。
夜幕降临,江小杉跟着前面的黑色越野车走走停停,路过竹林茂密的山丘,开过那天周一笑撞碎了车灯的桥头。
月夜山路中,是一片江南风情的独栋民宿,她在这一带拍戏拍了快三个月了,这附近的风土人情她了解,这里有许多精巧雅致的山间别墅,供外地游客时常来小住一阵,少年驾轻就熟地将车停在民宿旁的空地上。
这座民宿在半山腰,是个三层别墅,有院落,房前屋后种了竹子、海棠、三角梅,还有一个玻璃天花板打造的、专门听雨闲坐的茶室。
她疑虑颇深地将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山路上,心里想着这小替身不简单啊,来影视城打工,租着人家三层独栋的大别墅当酒店住,看少年对附近路况的熟悉,应该也住了有几个月了。
她将车子熄火,下车,这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民宿门前一对大红灯笼的光影,她看见那少年从竹林的另一端绕过去,不见了。
她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在这月黑风高的林子里,谨慎前行,她没有看到的是,远处少年的身影,双手抱臂正倚着院墙,一言不发地默立着,月光映衬着那双露在帽子口罩外,黑曜石般深邃的双眸。
她沿着山石小心行走,南城的别墅都是这样,建立在城郊的位置,交通不便,但往来这边的游客,都是有着私家车或者租车而来,就便利许多。
雨后的青石板路处处湿滑,忽然就她一个没留神,踩着了一枚覆在青石板上的落叶,脚下一滑,身子就跟着向后倒去。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就将她的胳膊拉住了,但是下过雨的青石板路又盖上落叶,就好比冬天结冰的路面又撒上积雪。被面前的人这么一拽,只是阻了阻她摔下山路的趋势,下一秒她的身子还是向后倒去,连带着将面前的人也拽得向前扑倒。
后背贴上冰冷坚硬青石板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一双并不算温暖,甚至还带着微微沁凉的手,在她脑后垫了一垫,没有听到她意料之中脑袋咚地嗑在石板上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她缓了两秒钟定睛去看时,才发现自己此刻的处境,仰面摔倒在雨后山间的青石板路上,而刚刚同样被她扯倒的少年,正摔在她身上。
“喂,你没事吧?”来不及起来,她赶紧问了一句,她知道这小孩儿身上有伤,可不能这么摔摔打打的。
少年依旧保持着地咚她的姿势,那双露在刘海与口罩外,如这此刻月色一般冷冽清寒的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她,说了四个字:
“我有名字。”
江小杉冷笑,还知道自己有名字啊,问了那么多次也不说,这回啊,她偏不问了。
少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一手撑着青石板的地面,用另一只手缓缓将口罩摘下,一字字问:
“你真的不认识我?”
山间月夜朦胧,借着微弱昏黄的路灯,她依稀能够看清他精雕玉琢般的五官,以及完美的下颚线轮廓,还有那浓密颀长羽睫下,明澈而灵动的双眼。
黎景言。
她差一点就说出黎景言的名字了,话到嘴边,却一下子收了回去。她凭什么,在这荒郊野岭中,对着一个她剧组的武替、跟拍的狗仔,给她捣乱、给她惹事,此时此刻还跟她摔在一块的陌生少年,认黎景言呢?
此刻的黎景言,应该在帝都五环内的豪华大别墅里,吹着暖风吃着零食,穿着顶奢名牌,随手翻阅着下一部男主角的剧本。
不该是这样吗?
即便他长得再像,她也绝不会对着一个帅气的陌生少年认黎景言。只因她从来不曾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黎景言的五官,近到还有几公分就仿佛能被他吻上去。
她现在知道这个少年长什么样了,可她好像忘记了黎景言的模样。
少年的双眸澄澈明净,仿佛清纯得不染一丝杂念,可眼神却分外撩人,撩得她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努力回过神来,回忆起自己此来的目的,挣脱开眼前的少年,冷着脸质问:“你是不是拍了安童的私人行程?”
少年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她的脸庞,眼中多了一份野性难驯的目光,近在咫尺的距离,感受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他特意将声音压低在她耳畔,用在这深山旷野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语声,强势而侵略性十足地一字字开口:
“再提安童,信不信我现在吻你。”
江小杉一下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的距离太近,他的容颜太好看,他那双因虚弱而略显苍白的薄唇,带着精致破碎的美感,仿佛只要她给一个勾住他的脖颈暗示,他就能将她压在身下深吻。
可是等等,她,江小杉,凭什么跟一个长相酷似黎景言的少年,在剧组外面的荒郊野岭里拥吻?即便白天她勾搭他了,可那只是勾搭而已,她必须用实力告诉他,姐姐的勾搭从来都不算数。
想到此,她冷不防地一把推开他获取主动权,瘦弱的少年被她推在深灰的青石板路上,她忽然就有点走神,如果他再乖一点,他的神情不是这么小野狼一样凶巴巴地就好了。
她抬手伸进他额前的刘海,摸了一把他的额头,还在发烧。呵,一只发烧的小狼崽,还有力气撩她威胁着要吻她?!
看他奶凶奶凶的模样,她今天也不打算盘问他有没有偷拍安童了,而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的尘土,朝那间掩映在竹林院落间的别墅扬了扬眉:
“我走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吧?”
“说得好像你敢跟我回去一样。”少年也从地上起身,毫不留情地就怼过去了。
江小杉转身就往自己的车边走,还想跟她使激将法?也太嫩了点,她才不上这个当,要不是担心他生病了没人照顾,她连问都不会问。
她启动车子,少年缓缓走上前来,撑在她开着的车窗,这个角度他从上向下望着她的脸颊时,自带男友视角的双眸,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一字字提醒:
“明天酒店见。”
江小杉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还真把她要验他的事儿当真了,当下扬起明媚的脸庞,笑盈盈地开口:
“没问题,我是个海王。”
“我是海鲜,会自动送货上门。”
少年苍白的面色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目光。江小杉呼地启动了车子,一个大转弯调头就往山下开。
少年盯着她车子的方向看了几秒钟,而后没有回住处,却是转身又上了自己的车,开车保持在与她相当一段距离的山路上,远远地跟着,月上中天,夜色正浓,深秋的微露下,看不出一前一后行驶在崎岖山路上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在想些什么。
直到前面下了山坡,行到山路的尽头,他停下车,看着她驾车拐上车水马龙的公路,汇集在千千万万缓缓行驶的车流里,安全了,他才调了个头,开车回山里了。
当天晚上,江小杉没怎么睡好,她梦见黎景言了,梦见那个茫远而喧嚣的舞台,梦见舞台底下人山人海的观众,梦见黎景言在舞台的中心,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次日她起得有些晚了,又在房间抱着笔记本电脑整理了一会儿工作,吃过午饭才准备去片场监工。刚一下楼,她就看见小替身那辆黑色越野车,光明正大地停在他酒店楼下的停车场上。
她吓得差一点把手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丢出去。
他的车从来都停片场,没在酒店这边停过,难不成……真是找她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离着老远,围着那越野车转了一圈,车门紧闭,车窗也关着,车前没有架着相机,看上去像是车上没人。
他把车锁了,能去哪呢?该不会是进酒店找她了吧!?
她赶紧一路小跑冲上自己剧组的商务车,匆匆交代了司机大哥一句去片场,然后,脊背发凉。
撩吧撩吧,果然撩出麻烦来了……她忧伤地一头栽倒在后排那宽敞舒适的皮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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