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生初见
不出所料，杭市的初夏时节，雨水十分充沛。
这雨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牛毛细雨，但也真是多如牛毛，是个大部分人会喜欢的天气。当然，花朝除外。
为了防止贺大小姐发脾气，白娘娘提供了一身全新的装备，免得贺大小姐的鞋子金贵，袜子也金贵的。
白娘娘的眼光很好，给花朝准备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几枝浅青色的人间富贵花开在腰侧和颈肩，领口的位置是半透的蕾丝，温柔中透着一丝娇俏。
同一色系的，还有一双白色的珍珠环扣高跟鞋，七八厘米的样子，边边角角都露出温柔。
知道花朝体寒怕冷，还给配了一件白色的大毛衣。
这一身组合下来，花朝都不用特意改变发型，整个一天然的民国大小姐。
前提是，不看脸的情况下。显然，花朝现在满脸都写满质疑。“我就不明白了，这大下雨天的，你让我穿旗袍啊？搞什么？”
“我不还给你一件大毛衣保暖呢嘛，怎么啦~”白娘娘回道。
“那高跟鞋又是怎么回事？”
“哎呦，又不用你走路，穿什么鞋不都一样，况且，穿高跟鞋，站在水坑里都没关系的。”
每每这种时候，香檀的善解人意就显得十分难得。香檀别过头悄悄对花朝说：“朝朝，穿这身吧，咱们带的都是你喜欢的，弄脏了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花朝心里略一琢磨，倒也是这么个理！
随即便不再纠结服装的问题，用玉簪松松垮垮挽了个丸子头，另一根也一起插进发间，未施粉黛已是绝色。
当然，大家都是美女，对此都已免疫，也就看不出什么眼前一亮的惊喜了。
几人起床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中午，又因为服装磨蹭了一会儿，出门时已经将近两点钟了。
花朝的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几人率先驾车前往凤仙居解决温饱问题。白娘娘可是这的土著民，开车走小路，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处凤仙居价格不算便宜，但重在环境好，是闹中取静的设计，菜色也算齐全，没有太多不好的评价。最重要的是，花朝就喜欢这样的地方。
吃饭要热闹，可又不能太热闹，所以小吃街就被淘汰掉了。而去高级餐厅，又觉得没人少没人气，吃饭不香。总之，挺难伺候的。
白娘娘只希望这家的菜做的符合花朝的口味，不要让这个小祖宗在自己耳边反反复复念叨就成。
到了店门口，香檀和花朝先行下车，等白娘娘去泊车。两人闲着无事倒也没直接进到包间，反而在大厅驻足参观。
两人也没觉得自己的容颜有多么不俗，就这样身处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的恃美行凶。
虽然不是饭点，却依然有很多人在吃饭闲谈，来来回回穿梭于大厅的人不少，其中就有一位男士，亲眼目睹了她们的芳容，回到自己的席位就跟同伴感叹：“奇了！大厅门口站着两位貌比西施的大美女，就像从那民国的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有人立即质疑，“不是吧，陈教授，得是什么样的妙人才能被您这般夸奖啊~”
陈教授可不服气，看到许钧生站起来，马上道：“唉~钧生啊，正好你路过，仔细瞧瞧！回来可要跟他们好好讲讲，搞得好像我在夸大其词一样！显得我多没见过世面似的，快去！”
年轻男人被刚落座的陈教授这般打趣，也只是微笑，“那我这就去仔细瞧瞧，咱们陈教授口中的民国西施~”
说到话尾，民国西施的每个字，尾音都拖着波浪号。几声揶揄的笑声瞬间传遍了整桌。
花朝本来正盯着大厅的壁画琢磨着纹路，听到不明所以的哄笑声，也不禁转过头过看热闹。不曾想，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那一刻，世界都静止了。
——
香檀当然也看到了。
这张脸不但刻在花朝的dna里，同样也刻在贺花朝身边所有人的心里。
花朝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心思还未流转，身体却迅速做出生理反应。眼眶里盛满了来势汹汹的眼泪，随时可能溃不成堤。
眼见着花朝失态，香檀猛地将花朝拉到自己怀里，挡住了许钧生的视线。
许钧生本来就要见识一下陈教授口中的美女，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门口亭亭玉立的两人。他不觉得自己长得多引人注目，却又实实在在吸引了两位美女的目光。
不过，很奇怪。
两人的目光，不像是惊鸿一瞥的惊艳神色，倒像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故人一般震惊。
其中身着白旗袍，气质出众的那位姑娘，眼神动容，盈满了雾气。
无声的悲哀取代了初见时一闪而过的震惊，如有实质的哀伤笼罩在周围。
饶是许钧生仔仔细细翻遍整个过往，也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姑娘的丝毫记忆。不然，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看到旗袍女子转身的一刹那，门外阴暗的天却照亮了她脸上亮晶晶的泪痕，许钧生倏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
许钧生有很多疑问，很想问问，我们认识吗？但看到她身边的女伴将她背过身去，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拒绝之意，终是压住了心里的疑惑。
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忍住了搭话的冲动，紧紧拳头便走过去了。
香檀听到走远的脚步声，才松开怀里的花朝，半拥着她的肩膀，索性向工作人员询问了白娘娘预定的包厢位置，带着花朝先行进屋落座。
看到被摆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花朝，香檀心疼的眼眶发酸。每次遇到关于他的事，花朝都会像换了个人一样。
这个人的存在，无疑就是扎在贺花朝心底的一颗长钉。常年扎在心底，拔又拔不出来，心口扎得血肉模糊，每时每刻都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
白娘娘一进门就看到状态不对的两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两只大眼睛望向香檀企图寻求一个答案。
香檀苦涩的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摆手让她靠近些来。
等白娘娘在身边坐定，香檀才悄悄附在白娘娘的耳边，用手遮住嘴型，“朝朝看到他了。”
本来白娘娘想问是谁，可仔细一琢磨，上次见到花朝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应该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对，就是那个时候，花朝碰到了一个人。
想起来了，好像是个叫什么生的，是小仙君的转世。不过，要真是这位，那可大事不好了。
白娘娘再次偷偷瞄了眼花朝现在的样子，整个人更不好了，心里大呼：麻烦了。
其实花朝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在面无表情的发呆而已。
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是花朝突然发难的肚子，已经快一整天没有进食的小肚子咕噜噜地唱起空城计。
花朝回了神，“上菜吧，饿了。”
平心而论，凤仙居的饭菜味道并不差，只不过几人都吃得心不在焉，倒显得有些黯淡失色。
花朝倒也不例外，每个菜色都只是尝了几口，看到香檀担心的神色，才勉强喝了一碗莲藕汤。
白娘娘看花朝落了筷，才开口道：“这里离咱们的目的地不是很远，不然散步过去呀？”
香檀犹豫了一下，“可是，朝朝穿的高跟鞋。”
花朝随着话音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稍一思忖，“有带平底鞋吧，帮我去车里拿一下吧。”
白娘娘闻言直呼有道理，便起身要走。可花朝却再次开口：“我想自己待一会儿，香檀姐姐一起去吧。”
香檀对此很为难，既不想花朝一个人呆着，又不想花朝不开心。两相纠结之下，最终选择留下了花朝一个人。
花朝撑着大黑伞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在雨里，脑袋有点混乱。想起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事，却都不怎么完整。
人活百世即悲哀，这句话倒是真的。活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事情就记不得了。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山上的花就快被净化完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每件事好像都在预示着，生命快要结束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她也想快些结束的，实在是太累了。
但是，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节点碰到他呢？明明已经小心地躲了三十年了！
只要今生不再见面，昔日的种种悲剧就也不会重现。自己完成使命离开，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未来。
可到底是什么该死的缘分，连出远门吃个饭都能碰上？
花朝心里想着事情，也没太注意脚下。细细的高跟鞋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多少有点走不稳。香檀和白娘娘缀在身后不远处，生怕发生点什么意外。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小时，前方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花朝抬头一看，原来是到了金石印社。想必，白娘娘也是想带自己来这里。
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就被几个路过的阿姨挤得没站住身形，踉跄了一下绊住了鞋跟。吓得香檀和白娘娘的瞳孔瞬间放大，向着花朝飞奔了过来。
而这时，一个撑着黑伞的高大身影，迅速接住了即将摔倒的花朝。
被接住的时候，花朝明显懵住了，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这样抱过自己了。
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的煞气重，会影响普通人的气运，才总是有意无意地游离于人群之外，刻意回避亲密的接触，甚至还总是不放心地带着鲛珠。
思及此，她开始挣扎着起身，却对上了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就是烙在花朝心里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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