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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生光


后堂外腥风血雨,两侧的屋顶都藏有弩手,点点寒光汇成一条银线,数十支弩箭直指一个地方,齐刷刷朝堂内射去。

        楚煜揽着谢飞卿飞身上檐,驽箭手没想到他们会闯入箭雨中,忙搭好弩箭,箭身带着夜风刺向二人,楚煜与谢飞卿镇定从容,身如残影,避开一支支箭镞。

        百箭齐飞竟没有伤到二人分毫,驽箭手内心恐惧,有人慌张得厉害居然射中了同伴。楚煜回身一跳,在驽箭手尚未反应过来时便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明沙率着三百精兵同驿馆内外的死士拼杀,他与精兵俱是在沙场上舔过刀尖的人,对付张隶带来的士卒轻而易举,但同死士对峙却要费些心神。

        明沙手持大刀向上一挥抵挡住死士的剑刃,两块冷铁撞击在一起,震得他手心发麻,死士瞧出他的破绽,手腕立刻使下狠劲,明沙竭力握住大刀,身子受不住地一寸寸下跪。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把长剑飞来,将死士钉在墙上,明沙抹着汗站起身,楚煜抽出死士胸口的长剑:“这些死士手段狠辣,招数诡谲,应是与那夜的死士来路相同。”

        谢飞卿跃下房檐:“驿馆四周有人马赶来,似乎想将此包围。”

        明沙转着酸痛的手腕,看着地上精兵的尸体:“我们虽有精兵,但寡不敌众,若是此处不断有援兵来杀我们,只怕会耗尽众人的精力。”

        楚煜果决道:“今夜只能放手一搏,若是不处理掉他们,回都途中不会有安宁的时候,倒不是早决后患。”

        周遭喊杀声就没息过,一股煞气从暗夜中绽开袭向谢飞卿,楚煜将谢飞卿的左手一拽,谢飞卿倒入楚煜的怀中,两人在游廊上旋了一圈,箭镞堪堪擦断楚煜的一绺头发。

        “啪啪——”

        心怀不轨的掌声响在暗处,恒王缓步走入游廊,笑得像只老鼠:“武陵侯好功夫,”

        无数穿着甲胄的士兵涌入庭院,顶替了此前死去的士卒,精兵眼睛冒光,不肯服输的劲儿被他们激起,原本疲惫的身躯瞬间被充入精气,越战越勇,两方僵持不下。

        楚煜拍落肩上的碎发,长剑横在胸前,一言不发就直冲恒王去。

        恒王轻蔑地笑着,两侧的士兵聚拢在他身前,密密麻麻地聚成一排保护恒王,楚煜下手果断,身影快到士兵捉不住,待士兵察觉到他的气息时,楚煜已站在了他们身后,长剑劈向脆弱的颈部。

        身前的屏障一个个倒下,恒王的笑意散去,喊道:“楚煜,你可知诛杀亲王是何等重罪!”

        血沿着剑刃滴在尸首上,楚煜拖着长剑而来:“我奉旨诛杀尔等,谈何治罪!”

        恒王只觉杀意扑面而来,他慌不择路地往后方跑,俨然忘了谢飞卿正站在那儿。

        冷风呜呜吹来,一片绿叶飘在眼前,谢飞卿两指夹住叶子,左手一送,叶子刺入恒王的咽喉。

        恒王但觉咽喉凉凉的,下一刻便是剧痛袭来,他双膝跪在地上,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南方,似乎想看到宏伟的皇宫。

        “父王——!”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谢飞卿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冲来的苏灼光。

        苏灼光红着眼圈,抖着手抱住恒王,怀中的人温度渐渐散去,苏灼光一遍遍唤着“父王”,却没有得到回应。

        良久,苏灼光忍下悲痛,将恒王放在地上,回身看向谢飞卿,他的眼神中有恨有痛,眸中复杂的情感让谢飞卿喘不过气。

        苏灼光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指向谢飞卿,他身形消瘦,似乎被风一吹就能散了,但仍不肯放下手中的剑。

        谢飞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谢飞卿,在你眼中我是什么?”苏灼光肉眼可见的疲惫,他日夜担心谢飞卿,纵然恒王同意他跟着,他也不敢懈怠对恒王的警惕心。他为谢飞卿付出了太多,换来的却是对方毫不留情地杀死了自己的父王。

        苏灼光怨怼地望着,谢飞卿感觉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扯着唇

        角苦笑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苏灼光挥了一下剑,心如死灰:“今夜你我只能活一个,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的。”

        谢飞卿随手抽来一把剑却不动作,苏灼光咬着牙奔向谢飞卿,第一次将剑砍向他心心念念着的人。

        谢飞卿右手伤重还没痊愈,此时左手持剑,勉力挡下苏灼光的攻势,苏灼光虽然不精武艺,但现在满腔的愤懑促使他攻势甚猛,几番劈砍下来,谢飞卿只能步步后退。

        谢飞卿左手没劲,长剑被苏灼光砍得发颤,他的脚往后点着,无意间踩到软软的尸体,脚下一滑,向苏灼光的剑扑去。

        苏灼光瞳孔紧缩,第一反应就是将剑扔掉,可他关切着谢飞卿的安危时却忘了谢飞卿的剑也朝自己的方向刺来,刹那间,苏灼光的肚腹便被捅了个窟窿。

        鲜血从肚中喷出,苏灼光低头摸向肚子,手中温腥粘腻,他看着满手的血红,又看看谢飞卿,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谢飞卿浑身发凉,犹豫着要不要拔出剑时,苏灼光居然自己将剑抽出了肚子,鲜血溅红了谢飞卿的白衣。

        苏灼光拼着最后的气力,拽着谢飞卿的衣角,终于唤了声:“飞卿哥哥……”

        谢飞卿的心被这四个字砸得稀碎,他接住苏灼光下滑的身子,哽咽道:“你问我你在我心中算是什么,其实此前我已经给了你回答。”

        苏灼光双眼无神:“我记得……是弟弟,可我觉得你是敷衍我的。”

        谢飞卿用手堵着那个血窟窿,明知事态已无可挽回仍执着地想救回苏灼光。

        苏灼光感受着生命的逝去,清艳的脸失去血色:“我知道父王罪有应得,但我做不到袖手旁观,飞卿哥哥,我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既不能阻止父王的阴谋,也不能无视你杀死了他。”

        无论是哪一方赢了,留给苏灼光的都是无尽折磨,也许对他而言,为父而战,死在谢飞卿的剑下已是最好的结局。

        谢飞卿低着头,眼泪打在苏灼光的脸上,静静地听着苏灼光说话,待苏灼光急急地喘息时,谢飞卿才有勇气开口:“我并没有敷衍你,你是我的弟弟,无论是从情谊抑或……”

        苏灼光的心跳渐趋缓慢,眼中没有焦距,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清谢飞卿的话。

        谢飞卿闭上眼,字从喉咙中艰难地吐出:“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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