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芦迎风飞（十一）
3月初天气渐暖，万物复苏，各种花花草草在明媚的阳光下自由生长着，总会给人一种额外畅快的感觉。孟小芦学习了一会儿自考的功课，看向窗外，正好能看到一株郁郁葱葱的树木，叶子蓬勃朝气、苍翠欲滴，伴随着微风来回飘动。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我听一个姐姐说，你们学校的樱花很好看？”曾经徐至夏偶尔提过这件事，孟小芦潜意识中记下了。
“嗯，还不错，很多人会来拍照。不过现在还没有开，一般要等到3月底4月初的时候，如果天气暖和可能会早一点。”祁许正在上专业课，拿着手机偷偷在桌肚下回消息。
“那等到开花的时候，我能去你们学校看吗？”
“当然可以。”祁许巴不得孟小芦来。
孟小芦看着手机，又看向蓝蓝的天空，思绪渐渐飘远了。她好像已经能够想象到t大樱花盛开的样子，而在那一片粉色的海洋中，她和祁许手牵着手，一起散步。旁边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但都成为了虚幻的背景，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真希望，这一天快快到来！
工位上的徐至夏刚刚对接完一个下季度的活动项目，伸了个懒腰，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望向了窗外。今天的天空好像格外澄澈，她的思绪也跟着天空中那几朵悠闲的白云开始游荡，她想到了孟小芦的话，也想到了和寒落羽之间的点滴。
而后，徐至夏终于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地给寒落羽发了一条消息，问出了一个她最近很疑惑的问题：“我记得你提过之前在地铁上遇见过我好几次，那最近我们怎么一次也没在地铁上碰到啦？你不坐1号线了吗？”
寒落羽忙完学校的事，正坐在去往工作室的出租车上。其实原本从学校到工作室这段短短的路，为了免得麻烦，他更多都是选择打车。只是没想到偶尔的一次地铁经历给了他期望，后来他才会经常坐1号线，然后才有了和徐至夏的第二次、第三次遇见。但当两人真正认识之后，他不想太过刻意制造偶遇了，这种几率本身也很低，所以他还是回归了日常的打车。
但寒落羽没想到，徐至夏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也想跟他见面呢？一些愉快的鼓点在寒落羽的心中猛烈地敲起，他问道：“你今晚几点下班？”
“大概8点左右。”寒落羽并没有回答自己，反而又问了一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让徐至夏有点隐约的悸动。寒落羽知道她公司地址，他该不会来接她下班吧？她没有再进一步向寒落羽确认，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受控地有点紧张起来，同时还有些期待。
晚上，工作室的门厅处，寒落羽坐在沙发上一边听费明铮说着最近的运营状况，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反复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19点45分。拿出手机，给徐至夏发了一条消息：“你下班了吗？”
“嗯，马上，再……几分钟。”徐至夏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不会在楼下等着吧？
寒落羽确认了徐至夏即将下班的消息，心情变得急切起来。他快速地将与费明铮之间的谈话进行收尾，并且整个人已经有了准备离开的动势。
然而，寒落羽越急，费明铮好像就越是不紧不慢。寒落羽刚要站起来，费明铮就把他按下去，又继续聊了起来。看着费明铮那上下一刻不停的嘴，寒落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费明铮在说些什么了。聊什么都好，但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刻！
寒落羽越来越显露出急迫的不耐烦，看向时钟的动作已经十分明显，以费明铮的聪明，应该会明白他的意图。然而，费明铮还是若无其事地自顾自地说着。寒落羽觉得，费明铮一定是故意的！
事实上，费明铮确实是故意的。他早就看破寒落羽那急于要走的心情，就是想故意拖延着逗逗他罢了。从去年年末开始，费明铮就觉得寒落羽变得有点反常，然而他根本问不出什么。他知道如果寒落羽自己不想说，别人是休想打探他内心真实想法的。费明铮并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他隐约猜到寒落羽这种急切的状态可能与什么有关，只是看破不说破。
最后在费明铮不怀好意的窃笑中，寒落羽顾不上许多，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工作室。来不及了！
本来寒落羽确实打算工作室事情结束后，就直接去徐至夏的公司等她下班。然而，都怪费明铮故意拖延了几分钟！现在他跑去徐至夏公司已经晚了，估计还没等他到达，徐至夏就下班离开了。他的工作室和徐至夏公司在“陕西南路”站的两个相反方向，那不如就直接到地铁站等着，也许还能有机会再“偶遇”一次？
晚上灯光闪烁的街道上，寒落羽一路狂奔，那双大长腿此刻发挥出了它全部的作用。他并不在意路上行人对他纷纷侧目的眼神，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徐至夏从公司下楼后，小心地四处看了看，却没有见到那个身影。她还特地停留了一会儿，然而终究什么也没有。同事以为她今天也要打车，还和她打了招呼。
徐至夏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但是又有些不知是不是算得上“生气”的情绪，既然这样，那么他为什么反复向她确认下班的时间？最后，她只能讪讪地独自走向地铁站。
终于，地铁口到了，寒落羽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楼梯下行，跑起来更快。忽然，在快速跑动过程中那极快速的一瞥，寒落羽发现了在电动扶梯上同样下行的徐至夏。他目光锁定着那个身影，脚步放缓了一些，心也稍微安稳了一些。他脚步向前，越靠近，心却又猛烈鼓动起来。
徐至夏下了电梯，低头向安检入口处走去，全然没有发觉已经就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寒落羽。
寒落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徐至夏的肩膀，以那清澈温柔的嗓音说了一句：“hi，好巧。”
徐至夏的灵魂好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她立刻回过身来，恰好撞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两人四目相对，徐至夏也轻轻地回了一句：“好巧”。随后，相视一笑，笑意中是彼此对这种“巧合”的心领神会。
之后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寒落羽跟在徐至夏旁边，一起刷卡、进站、踏上那节熟悉的1号线车厢。
徐至夏还是站到了那个她习惯的位置，而寒落羽这次则没有在她的斜对面，而是站到了她旁边。再次相对一笑，徐至夏心上泛起点点涟漪，羞怯地低下头去，两人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很奇怪，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妙感觉。好像不需要刻意说些什么，站在彼此身边，心里就已经完全被填满。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列车行进着，车上乘客众多，但与他们全无关系。在两人所站着的这一方小天地里，磁场微妙地流动着。
广播里提醒“徐家汇”到了，徐至夏知道寒落羽的学校就在这一站，她抬头看向他，眼神示意。寒落羽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应：“我先送你回去。”
徐至夏笑着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
忽然车厢一阵晃动，徐至夏没有站稳差点踉跄，就在这时，寒落羽眼疾手快地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肘。
“谢谢。”徐至夏看了眼寒落羽扶她的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微微有一点突起的青筋，瞬间她想到一个词“性感”，但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想出这样的词，脸腾地有点上火起来。忽然徐至夏听到寒落羽一声轻笑，抬头，正对上他那有些莫名深意的眼神。
而后直到他们到站，列车停稳，寒落羽才放开他的手。
出站后，两人朝着徐至夏家的方向走去。寒落羽的脚步放得很慢，徐至夏也一样，似乎他们都希望这段路程能够走得久一些，更久一些。
“其实，只有前两次遇见算巧合。”寒落羽忽然开口。
“嗯？”徐至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狐疑地侧头看向旁边的寒落羽。说着话，两人就走到了那棵有灯光的大树下，那棵见证两人初识的大树下。
寒落羽顿住了脚步，面向徐至夏，神情显得很认真。接下来的时间里，徐至夏听到寒落羽坦诚地和她交代了所谓三次偶遇的历程，以及这一刻她才了解到原来寒落羽最初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顺手帮助了那个坐轮椅的老人。
“原来是这样哦。”徐至夏听完，看了看寒落羽，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曾经一直猜测，自己吸引寒落羽的到底是什么？是即使口罩也没有遮盖住的“绝美容颜”，还是地铁里依旧卓绝出尘的“独特气质”？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虽然不太知道徐至夏笑里的意味，但寒落羽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而后笑声停止，徐至夏突然想到了一点，虽然她微信头像就是照片，但寒落羽好像没有真正当面见过她口罩下的样子吧？既然他选择坦诚以待，那么她也愿意坦诚一些。
于是，徐至夏摘下了口罩。那一刻，寒落羽眼神闪动，心神摇曳。他怔楞了几秒，然后也摘下了自己的口罩。两人面对着面，再次相视而笑。灯光映照下，彼此的面容深深地印在对方的瞳孔里。
而后，徐至夏随着路灯的光源，抬头看向身旁的这棵大树。这是一棵樱花树，3月初春，树上已经悄然结出许多粉白的花蕾。虽然没有到盛放的时候，却有着另一种含蓄的轻巧的独特之美。
“真美啊。”徐至夏发自内心感叹道。
寒落羽循着徐至夏的目光，也望向了这棵樱花树，随后视线又落回到徐至夏的侧脸上，轻声回了一句：“确实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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