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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疑云漫心奇幻惊魂 …


人在由阳世转入阴间的时候,总是会用各种离奇而独特的方式与他最留恋最牵挂的人进行告别。轩运与张珊的告别是在他辞别人世,前往冥府的路上进行的。

        就在轩运暴病身亡的次日早上,张珊吃了早餐,坐在轮椅上心不在焉地胡乱翻看昨天妈妈给她买的杂志——其实,对这些杂志她已没有了一点儿兴趣,她满脑子都是疑惑——轩运究竟怎么啦?她的家人、朋友、同学,以及最近所有和她见过面的人,为什么他们的神色表情、言谈举止总是显得有些异常?每次问及妈妈关于轩运的情况时,她的眼神为什么总是那样惊慌?她的神情为什么总是那样紧张?她的目光为什么总是躲躲闪闪,游离不定?她的言语为什么总是含糊其辞,并迅速把话题转移?还有轩运,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难到真是因为他爸的病吗?可根据妈妈所说,他爸的病并无大碍,住几天医院,再回家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爸的病也就是摔伤骨折而已,他怎么就抽不出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和我见上一面呢?哪怕是匆匆的告别都不行吗?为什么让他哥哥来家里带走他的行李,而他却不来呢?难到就非要他在医院照顾他爸,并且一刻也不能离开,任何人,包括他哥也不能替换吗?按照妈妈说的,轩运应该是在他爸入院后的第三天就要直接返回上海的,这都二十多天了,他怎么连一封信也没有呀!没有时间告别,难道也没有时间写信吗?哪怕是很简短的几句话也行呀……唉……下着大雪的那天,洁玉说什么轩运是狼心狗肺良心乌黑的坏怂,还说轩运和秋燕……他和秋燕咋啦?彩萍当时为什么急忙在洁玉的腰间戳了一下?是在暗示她阻止她什么吗?当时,她们的神色为什么突然就显得很紧张很惊慌?洁玉的尴尬懊悔,彩萍的故作镇静;洁玉的面如土色,彩萍的自圆其说——说洁玉听人家说轩运和秋燕好,可是,轩运和秋燕之间的关系是好多人都知道的呀!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我们早就听到过呀!有必要这样惊惶无措吗?难道轩运从上海回来后他们又有了频繁的来往,并且被熟人发现了?轩运那天说是要回他家看望他爸,难道他是到秋燕家去了,并且一直在秋燕家待着?不,不可能!那天彩萍吞吞吐吐含糊其辞的样子,还故作镇静地去倒水,她是借此缓冲其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呢,还是在为她圆谎争取时间?唉……可惜呀,她们的表演技巧太拙劣了,掩饰的色彩太浓重了,她们好像是竭尽全力用纸包裹已经燃烧起来的炭火……洁玉是个快嘴快舌,口无遮拦的人,她的话往往更真实可信……是的,她是有点记恨轩运,可是鉴于我和轩运的特殊关系,她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他的什么坏话,从没有说过!她也不敢说,可是,那天她怎么就说轩运是狼心狗肺良心乌黑,就说轩运迟早会闯下大祸——闯祸……彩萍说是洁玉诅咒轩运。不!洁玉是不会这样诅咒人的,更何况面对着我诅咒轩运,这就更不可能了,我对洁玉是了解的——看起来彩萍是在说谎是在替洁玉解围……唉……“迟早闯下大祸”,不可能是诅咒,也许是既成的实事了

        种种迹象,迭显不祥。

        轩运出事了,出大事了!张珊在分析推理中,不断地证明和肯定着自己的判断。她好像一位顽强而固执的探寻者,在拨开茂密而杂乱的荒草后,终于发现了隐藏在下面的那条让人倏然间毛发竖立惊恐万状的怪物。她的心颤栗了起来,她的脸色苍白且渗出了冰冷的虚汗。她抬起头,望着房间的门,想喊叫妈妈,可是她却突然恍惚了。恍惚中她听到了屋门的响声,她看到轩运推门进来了。他穿着褐色的长袍,长袍上套了件蓝色的缎子马褂,马褂上有金色的云纹和五蝠捧寿图案。头上戴着一顶挽边的黑色帽盔,帽盔顶上缀着一个红布疙瘩。脚上穿着看起来很笨重的“大饺子靴头”。他脸色铁青,目若黑洞,声音嘶哑而无力地说,珊,我先走一步,你收拾一下,三日后鸡叫头遍的时候我来接你……

        运,你咋啦?怎么是这样的装扮?怎么成了这般的模样?你的眼珠子呢?你要去哪里……

        张珊哭着问道,但轩运没有回答,他转身匆忙离去,就像腾云驾雾一样轻盈而飘然,至院门口,就没了踪影。院门并没有打开,但院门左右两边突然就出现了一副白纸黑字的对联,对联上写着:

        张高泪,泪洒凡尘成苦雨

        痴情怨,怨砌泉台招凄风

        张珊刚读完对联,眼前的情景就消失了——她从迷糊中苏醒了。

        哎呀,这是怎么啦?怎么大白天的就恍惚了,就出现了这样不祥的幻觉?轩运怎么穿那样的衣服呢?那是寿衣呀,是人死了后才穿的衣服呀……

        张珊依稀想起了爷爷死后直挺挺地躺在尸床上的样子,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轩运说他先走了!走到哪里去了?另一个世界?阴间?他死了?他怎么就死了呢……怪不得这一段时间他们的神态表情言谈举止都怪怪的,原来他们都在瞒着我,都在骗我……喔……张高泪……痴情怨……咦……这几个字怎么这么似曾相似呀,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珊皱着眉,竭力在脑海里搜索这两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噢,对!对对!那是一本《人民电影》的扉页上用蓝色墨迹写的名字,应该是杂志主人的名字,叫张高磊——张珊终于想起来了——对,就是的,那一天我和轩运拿了同一期的《人民电影》在“桃花源”见面,临分别时却互相拿错了。我拿的那本上写着“张高磊”,他拿的那本上写着“迟卿媛”……那两本杂志的扉页上都写着几句诗,是很伤感的那种诗,好像还是同一首诗的上下阙……

        张珊又在竭力回忆那些诗句,但只想起了“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这完整的一句,其它的只想到了“扶门”“望断天涯路”“朝与暮”“凭谁诉”几个词。

        “张高磊——张高泪,泪洒凡尘……迟卿媛——痴情怨,怨砌泉台……”张珊在反复回忆着刚刚出现的幻觉,反复咀嚼着这副对联的含义……

        大祸临头,必有异兆啊,轩运他……他……张珊禁不住哭着喊了起来。

        张珊又开始回忆之前做过的许多梦,特别是选报了文科后那天晚上的梦。她在深入地挖掘着,细细地品味着每一个梦的细节所隐寓和兆示的不祥元素……

        是啊,是啊!早就有了征兆,早就有了啊!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今日之悲惨结局……可是……可是……天啦,天啦!你为什么用如此残酷的方式,如此暴烈的手段对付我和轩运呢?我们前世究竟有多么深重的罪孽,需要今生用撕心裂肺的痛苦和风华正茂的生命来偿赎……张珊哭了,嚎啕大哭了。

        “妈妈!妈妈!”她在嚎啕大哭中呼喊着妈妈。她想从妈妈嘴里进一步确定轩运是活着还是死了——实际上她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所有的征兆和异常都是无稽之谈,都是子虚乌有,都是自己神经过敏的幻觉,都是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

        她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这个空旷的院落里,现在只有她独自一人,怎么有人能听到她的呼唤呢?——她的爸爸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她的妈妈在把她的早点端过来放在桌子上以后,也匆匆走了——他们都去参与处理轩运的后事去了,可是,这些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好像与世隔绝了,好像被软禁了一样。

        她把轮椅摇到屋门口,身体前倾着抓住了门的把手。屋门被打开了,寒冷的空气像野蛮而疯狂的匪徒,立即以不可阻挡之势涌了进来。她浑身哆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顿时凝结成冰渣。但她还是毫不畏惧地走出了房间。她要到爸妈的房间,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他要问问他们,轩运究竟怎样了。可是,他们怎么就听不到她的哭喊呢?

        下台阶时,她有点害怕,她怕轮椅失去平衡而侧翻。她非常谨慎地缓缓地摇动着轮椅下着台阶。幸好,轮椅只是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发生意外,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来到爸妈的房门前,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力摇动轮椅向台阶上爬去。她本想让两个轱辘同时往上爬,她知道那样是最安全的,可是她费了很大的劲,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于是她只好先拨动一个轱辘上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拨动另一个轱辘。可是她没有想到,就在她微微侧身用力拨动另一个轱辘的时候,那个已经上了台阶的轱辘却突然滑溜了下来……

        轮椅翻了,她额头的左角重重地磕在水泥台阶的棱上。她感到疼痛的同时,也感到有一种腻腻的、黏黏的东西顺着额头流到了眉毛上、眼皮上和脸颊上。寒冷的空气裹挟着血腥味儿挤进了她的鼻孔。她摸了一下额头的左边,手上便沾满了黏乎乎的血。她哭泣着,双手按住台阶往上爬。于是冰冷的水泥台阶上便印了许多血红的手掌图案。

        就在张珊终于爬上台阶,伸手推门的时候,丁丽回来了。她推开院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侧翻的轮椅,紧接着就看到了趴在自己房门前,正伸手推门的女儿。

        “哎呀,我的妈呀!珊珊,你这是咋啦!珊珊……”丁丽惊叫着向女儿飞奔过去。

        “哎呀,我的妈呀!这头都磕破了,我先找纱布给包一下,天气这么冷,伤口再冻了可咋办……”丁丽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女儿抱着放在了沙发上。

        她抽泣着给女儿包扎着伤口,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女儿的头发上。

        “妈,轩运是不是出事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张珊抽噎着问道。

        “珊珊,你……你……你咋知道的……你咋……”

        “他是不是死了?你们都……都……都瞒……瞒着我……都骗……骗我……”伤口尚未包扎好,张珊就紧紧地抱住妈妈哭着追问。

        丁丽突然由无声的抽泣变为放声大哭。她双手颤抖着把伤口刚包扎好,就紧紧地抱住女儿声泪俱下地说:“哎呀呀,珊珊,我的娃呀!你的命咋就这样苦呀!这可咋办呀,咋办呀!我的娃呀……呜呜呜呜……我娃恓惶的……”

        “哎呀,妈!妈!轩运是不是出事了?是死了还是咋啦?你说呀……说……说……说呀……”

        “他……他……他不在了……不在了,是……是……是心……心肌梗死……”丁丽点着头,泣不成声地说。

        “咕咚”一声,张珊一下子侧身躺在了沙发上,她瞪着双眼,嘴巴半开着,没有痛苦的表情,没有悲伤的泪水,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她完全成了一尊不知冷暖,没有情感、没有思维的雕像。

        “哎呀,珊珊,我的娃呀!你这是咋了?你……你不敢……不敢吓妈妈呀……你要哭就……就……就大声哭吧……哭吧……”丁丽抱住女儿哭喊着。

        “哇……”张珊只嚎哭了一声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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