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琉妃
和小肆告别后,我便径直返回了明夏阁,远远就见柳如茵捧着暖手抄立在门口四处张望着。
我朝她挥了挥手,她迅速奔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说:“小七,我刚才等了你好久也没见到你,我只当你独自返回了,岂料我回到明夏阁时你并不在,你怎么才回来?”
我解释说:“方才如厕完之后,遇见了只野猫,我瞧着它受了伤,着实很可怜,便亲自替它包扎了一番,因此就耽搁了一阵儿。”
柳如茵刮了刮我的鼻子说:“你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笑着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屋子里走,我们一边走一边闲聊着,只听她说:“对了,小七,你还记得小靖子吗?”
“小靖子?”柳如茵好好地提起他做什么?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对,就是那个随我们一同进宫的小侍卫。”柳如茵补充了一句。
我点点头说:“记得。”
柳如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她说:“我当时还想着给你们牵线搭桥,现在好了,你们又能在一块了,你说这巧不巧!”
“啊?”我有些不明所以。
柳如茵眉开眼笑地说:“方才宫人传来消息说,小靖子被调到咱们明夏阁了!”
我的身子顿时一僵,我对小肆确有好感,然而又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眼下我将要与他共处数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吃完晚膳后,我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正坐在小榻上清点着药囊,只听门外传来一连串的敲门声,我开门一看,见来人是柳如茵,只见她神色慌慌张张的对我说:“小七,宫宴怕是办不妥了……”
我见她神情如此异常,不禁起了好奇心,我问她说:“姑娘,怎么了?”
柳如茵哆嗦着嘴唇说:“琉妃娘娘……殁了……”
我的脑海里一时如五雷轰顶,震惊之情心久久难以平息。
柳如茵接着说:“琉妃娘娘昨日白天还是好好的,岂料晚上准备用晚膳之前突然倒地了,待太医赶到查验时已是回天乏术了。”
听了柳如茵的一番描述后,我心下不禁若有所思,这情景怎么和之前幽美人发病离世如出一辙呢?
若说之前我还怀疑害死幽美人的是琉妃,那么此刻,我却有些犹疑了。
我总觉得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究竟是谁如此嚣张,胆敢在皇帝面前做这等手脚呢?
琉妃与我娘亲本是表姊妹,论理我应该喊她一声姨母,然而我与她素日里并不亲厚,又因着她老三番五次催我出阁,还老是给我使绊子,所以我一向不待见她,再说,这次她在不知我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差些要了我的命,也不能算是完全无辜。
即使我恨她、怨她,但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没了,听了这事谁人不做感慨……
宫人们都说,永平王妃与琉妃娘娘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却长得极为相似,连脾性气质都如出一辙,然而我却不以为然,在我的印象里,琉妃性情洒脱直率,而我的娘亲分明是个非常内敛含蓄的人,她常常挽着头发,素日里只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衫,遗憾的是,她离世那年我尚小,我已记不清她的面容了……
不知是缘于琉妃的离世,还是因为我又思念起了娘亲,这一夜,我睡得格外不安生,第二日清晨醒来时,双眼已然红肿不堪,枕巾上也布满了泪痕。
宫人传言说,昨夜琉妃离世后,皇上大怒,下令封锁宫城,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就连熠国使者也被拦在了京城外。
琉妃算是半个熠国人,如今她在除夕前轰然离世,任何人也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更何况是一向对她万般宠爱的皇上,我想,皇上之所以不愿意接见熠国的来使,大抵是怕触景生情吧……
再者,听说他们这次造访渊国,一是为了恭贺新年,二则是为了和亲一事。
渊熠交战已有十余载,这些年来,边城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国库也有些不堪重负,不得已之下,两国只好商讨着议和之事,而为了表露诚意,熠国使臣亲自前来替国之储君求娶我朝帝姬。
盘算了一下,我朝共有四位帝姬,大帝姬早已下嫁人家,二帝姬也心有所属,三帝姬和小帝姬尚且年幼,未到出嫁的年份。这样看来,皇帝的所作所为颇有些逃避熠国求亲的意图在里面。
——
这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想来我入宫已有好些日子了,可是却从未回过我的小染轩,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棠溪和醉樱过得可还好?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可有人照料?
心念意转之间,我准备只身悄默默的回小染轩一趟。岂料刚踏出房门,便被一个人拦住了。
我缓缓挪开横在我面前的长剑,吐了吐舌头说:“小肆,你为何一直在这守着,怎么不去歇息歇息……”
这人自从进了明夏阁,便一直守在我门外,以致于我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真是好生厌烦!
只见小肆收起了剑,而后将剑别到了腰间,一脸严肃地拱手对我说:“小七姑娘,守卫明夏阁是卑职的职责,卑职不敢擅离职守。”
好嘛,现如今他连阿梨也不喊了,而是随着别人一同喊我“小七姑娘”,不得不说,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我竟觉得万分陌生。
我捋了捋胸前的青丝,眸光忽然一闪。
“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在这儿守着,我出门一趟。”
说着便提了提裙摆,欲溜之大吉。
岂料小肆飞快地抬起了手臂,横档我面前,冰冷地说:“琉妃娘娘仙去,幽庭正在调查,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我不乐意地撅着嘴说:“我行的端做得正,出门走走又怎样?”
“这是皇上下的命令,还请小七姑娘不要为难卑职。”小肆的手臂往前挥了挥,将我逼退了几步。
见他此般坚定,我也不好再强人所难。
我一步一步缓缓后退着,佯装要回屋子里。私底下,我将手臂微微一扬,一个坚硬的东西滑到了我的掌心,我举起手臂,奋力地朝小肆身后那个方向丢去,只听那处树丛中传来一阵“飒飒”的响声,随即禽鸟四起,长鸣不止。
我趁小肆的目光被那些声响吸引开的瞬间,暗暗使了个小轻功,飞速溜了出去。
我强压着心中的忐忑,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或许我方才跑得太快了,以致于现下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眼下正值烈日当头,宫中上下静谧如尘,偌大的一个长亭中,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这个时辰,想来各处都在用着午膳,小染轩里八成也没人在。
既然如此,我不妨先去另一个地方——幽庭。
我的师父为了换下我,不惜留自己在那儿吃苦,然而就在我将要稍微有点头绪的时候,线索人却突然暴毙了。是我行动太慢耽误了进展,眼下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得想法子跟师父见上一面,探讨一下接下来的操作。
昨夜风雪极大,早晨起来时,地面上已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如今在太阳的照射下,冰层纷纷有所融化。
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眼见着就要到幽庭了,正在心底暗自庆幸,忽然脚底莫名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我抬头望了眼不远处那高耸在上的幽庭,只见那里大门紧闭,门口立着两排重装的侍卫,一派肃穆的样子。
我有些后怕地按了按脑袋,幸而我方才眼疾手快地支了起来,不然若是惊动了那些人,那我今日的计划就算是泡汤了……
我垂头正拍着裙子上的碎冰,突然感觉身后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心中不禁一怔,猛然回头,只见来人竟然是师父!
“师父!”我惊呼出声。
“嘘。”师父连忙捂上了我的嘴,而后拖着我退到了墙角处。
我强压着心中的惊喜,疑惑地望着他问:“师父,你是怎么出来的?”
师父今日依然散落着他的头发,微风吹来,他那雪白的发丝在我的视线里微微轻扬,看起来格外风逸俊朗,他点了点我的眉心,神情隐秘地说:“如你一般。”
他的意思是,是别人替换下了他!
果然,我就知道我的师父不会轻易受苦的!
我还想问着什么,抬眼却见师父正慈爱地凝望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望了一阵儿,前一刻还热络的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
师父抬手抚了抚我的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眉眼低垂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只听他轻声说:“梨梨儿,你可还记得永平王妃?”
提起我的母亲,师父的眼眸里突然多了些光彩。
师父也是熠国人,他与我的娘亲本是青梅竹马,后来娘亲被迫出征渊国和亲,不得不与他彻底断了联系。这些年里,师父常常跟我提起娘亲当年的事迹,我看得出来,师父到底是恋着我母亲的,即使他一直不愿承认,但爱一个人时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就如此刻,他那原本波澜无惊的眸子里忽然多了些柔软的情绪。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自然记得。”
想了想,我又打趣地说:“这么些年了,师父还惦记我娘亲呢?”
师父连连挥手,他撇嘴不屑地说道:“她和永平王和和睦睦的,我岂敢惦念着她。”
“你娘亲就是太过痴傻,当初若不是嫁给了永平王,如今在熠国安安稳稳的成家立业多好……再不济,即使不嫁名门贵户,嫁给任何一个山野儿郎也好,唉……”师父接着感慨到。
“山野之人可比不上我那雄姿勃发的父亲!”我听了不禁嗤之以鼻,我的娘亲是熠国最最尊贵的嫡系帝姬,即使所嫁之人再不济,她也不应当嫁作那山野农妇。
师父的目光转向了别处,不再看我,顿了顿,他又将视线投在了我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说:“如若她所嫁的那个功成名就的王爷对她从未交付过真心呢?”
我一时如雷轰电掣一般,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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