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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察觉


  日记的后半部几乎完全是关于陆苇的:“……今天和陆苇到野柳去玩,我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陆苇和我谈及他的身世,他本来有很好的一个家,却在战乱中失去了。望着他忧郁的黑眼睛,我似乎也嗅到了战争的气息,我以为战争离我们很远哩!”

  “……今天到碧湖去钓鱼,我和陆苇钓了一个下午鱼只钓到一条手指那么长的,我们却高兴得大叫起来。晚餐是在他的小木屋用的,想不到他的烹饪技术竟是第一流的。他特地烧了个豆瓣鱼、糖醋排骨,榨菜肉丝汤。当然,我们没有用那条小鱼佐餐。因我将它放生了,陆苇笑我是菩萨心肠。我说菩萨心肠

  有什么不好,铁石心肠可就糟哩!”

  “……从李厂长的书房里借来一本‘西线无战争’,这原是一本极有深度、极有价值的书。可惜翻译得很不好。如降落伞翻成落下伞,担架翻成抬床,其他类似的情形不胜枚举,让人读起来觉得生涩,下次逛书店,我要记得买一本原文来看。”

  “……陆苇告诉我他买下了小木屋,看见他高兴,我也觉得好高兴。他说等以后存了钱,他要在木屋旁建栋自屋。因为我太喜欢王阿姨的白屋了,啊!白屋,我只要有一栋能像王阿姨那样的白屋,我就满足了。陆苇说白屋的窗要正对着碧潮,早上我们可以看太阳出来,黄昏,我们欣赏夕阳美景。白屋的四周要植满花木,四季花开不谢。啊!那样的白屋不正是我的梦之屋吗?”

  “今天星期天,我和陆苇预备到怡园后的树林里去散步,经过王阿姨的小白屋,我们就拐进去了。王阿姨刚浇完花,她穿件黑长裤、枣红衬衫,头上再用一根宽缎带绾住,她的风韵美极了,真令我心折。本来我们坐坐就要走的,王阿姨硬要留我们喝咖啡?她的咖啡烧得真好,又香又浓。我们走时,她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突然,我觉得她很寂寞,那些漫长的日子,她是如何打发的?一般中年女人大都太浊,王阿姨却太清,我想她该是水仙的化身吧!”

  “收到晓瑜的限时信,得知她即将出国。我一方面为她感到高兴,一面感到一般莫名的怅惘。”

  “陆苇送我到车站,我们仅小别数日而已,彼此不胜依依……”

  “晓瑜瘦了,她好像有很多心事……”

  “晚上我和晓瑜到学校附近去吃担担面,又到校园走走,一切都变了,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宜芬合上日记本,看看闹钟才一点半。总不能这样眼静静的等着天亮啊!她扭熄了灯,闭上眼,想办法使自己入睡。

  她开始数绵羊,一头、两头、三头、壹百头……五百头……一千头…

  糟糕,数了一千头还没有睡着,脑子里尽是白天的事杨正元意外来访、慕容的泪眼、那串珍珠项链、车祸,汽车撞到树上去了……撞到树上去了……”

  他用手敲着自己的头,一点用处都没有,怎么老是想汽车撞到树上去了?

  突然,她听到屋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夜这么深了,会是那儿来的声音?她赶忙扭亮灯,侧耳听着,声音是从通道那边传来的,好像是老赵在和陌生人谈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随手抓了一件衣服穿上,想出去看个究竟,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房门响了,她吓得停住了呼吸,连问话都忘了。

  “童小姐,童小姐,你醒醒。”门外是一个急促而苍老的声音说。

  “谁,老赵,不好了,出事了。”

  一听是老赵,宜芬才打开门,老赵神色慌张,那是宜芬从来没有见过的,她脱口问:“老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厂长和陆苇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

  “啊!车祸。”宜芬尖锐的叫了一声,这骤来的坏消息像巨雷一样的轰得她摇播欲坠。还是老赵扶了她一把,她才免于跌倒,她力持镇静的说:“我以为厂长已经回来了呢!还有陆苇一老赵,是谁告诉你的?”

  “我看厂长一直没回来,就一个人在客厅等,谁知刚闭眼,就听到警察问我这儿是不是姓李?我说是的。

  他们就告诉我厂长受了伤,还有一个陆先生,叫我请太太刚医院去一趟,你想太太怎么能走?于是我就想到你一?

  “警察在那里?宜芬急急的问。”

  “在客厅等着。”

  宜芬到了客厅,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见她先是一怔,随即问:“你是——”

  “童宦芬,我是李厂长厂里的职员,住在这里,李太太有病,我想由我去一趟可以吗?”

  “可以,可以。”个子较高的那个警察说。

  在路上,警察一直安慰着宜芬说没有人死亡。宜芬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没有人死亡的意义是什么?陆苇到底伤成什么样子?在这紧急关头她总是担心着陆苇,人都是自私的,当然,她也关心李厂长。

  “车上一共有几个人?”宜芬问。

  “四个。两个轻伤、两个重伤。”

  “那个姓陆的是轻伤还重伤?”

  “不太清楚。好像有两个比较年轻的伤得很重。”

  两个比较年轻的伤得很重?陆苇也在其中了,噢,上帝,保佑陆苇,保佑陆苇宜芬在心里不住的祷告着。

  进了医院,宜芬的腿忍不住发抖,手心冒汗,好不容易到了急诊处,急诊处的灯火通明,几个医生忙着在为几个受了外伤的人急救,其中一个受伤的病人后脑裂了有碗口那么大的洞,鲜血不断的往外涌出;一个人的肠子露了出来,不住的呻吟。宜芬感到一阵恶心,头昏昏的双手掩住脸退了出来,不忍再看。

  可是陆苇和李厂长都不在急诊处,宜芬感到背脊发麻,手脚冰冷,一阵不祥的恐怖感闪过她脑际,莫非是陆苇和李厂长因伤重不治被移送到太平间去了?

  天啊!太平间。

  宜芬简直要哭出声来,天地似乎在一刹那间毁灭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片空虚和冰冷。

  “咦?宜芬,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声音问。

  那是个穿白衣、戴白帽,手中托着盘子的年轻护士,宜芬时想不起她是谁,只怔怔的看着她。

  “宜芬,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麻雀啊!”

  “噢,小麻雀你在这儿。”宜芬像遇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麻雀的胳臂,急问,“刚才有两个受重伤的人被送到这儿,一个姓李、一个姓陆他们在什么地方?”

  “是不是遭了车祸的?小麻雀问。她是宜芬初中时的同学个子小,又爱讲话,于是得了个“小麻雀"的外号。

  “是的,请你帮帮忙他们现在在那儿?”

  “我去帮你问问大夫,真巧,我一个月值一次大夜班,没想刚就碰到老同学。”

  “你快去问吧!”

  “好的。”

  小麻雀转身进入大夫值日室。宜芬仍站在原地,不住的搓着双手。两分钟在那时感觉起来竟有两世纪那么长。

  “他——我是说受伤较轻的那个人,已经送到病房去了,他是振华制药厂的厂长。那个年轻的,姓陆的还在手术室。”小麻雀回来报告。

  “陆苇还在手术室?他不要紧吧?”

  “现在情况还不太清楚,宜芬,你的脸色好苍白,我扶你到那边椅子上去坐坐。”

  “你能不能陪我到手术室看看?”

  “你是知道的,手术室除了必要的医生和护士外,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那样于事无补,是不是?我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宜芬,你最好镇静一点。”小麻雀温柔的说。

  “我很害怕,怕得不得了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宜芬惶恐的说。

  “他,是你的什么人?我是说那个陆先生。”

  “朋友。”

  “我明白了。宜芬,真的,镇静一点,我陪你上那边去坐坐,我已经打过招呼,一有消息。他们会告诉你的。”

  “真的?”

  “嗯。”

  坐在皮椅上休息时,小麻雀故意找话和宜芬谈着,免得她过于紧张。宜芬木然的听着,机械式的回答着。

  “宜芬,你现在在那儿工作?”

  “就在振华制药厂。”

  “陆先生是你的同事?”

  “嗯。”

  “你妹妹——在读书还是做事。”

  “她随我父母到西班牙去了,在那儿学声乐。”

  “能去西班牙真好,你为什么不去呢?”

  “那儿没有适合我的工作,而且我喜欢留在,这儿。”

  “时间真快,算起来我们有好多年没见面了。”

  “你长高了许多,在我记忆中你总是小小的,天塌下来都不会急的样子。”宜芬打量了一下小麻雀后说。

  “天塌下来会有地撑着,现实生活中却有太多抛不掉、挥不开的烦恼。”小麻雀老气横秋的说。

  “护士生活不太如意?”

  “不尽然,那年我没考上高中,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后来护专招生,我去考试,没想到尽然被录取了,就这样做了白衣天使,不能说甘心,也不能说不甘心,生活是既定了的,是不?想当年我的志愿是做一个画家的。”

  “工作之余仍是可以画画的哦。”

  “柴米油盐就够我操心的了,如何能拿起画笔?两年前的颜料,仍旧是原封未动的放在柜子里。”

  宜芬发现小麻雀成熟了许多,至少比现在自己成熟了,成熟是可喜的,世故却是令人可悲,分不清小麻雀是属于成熟还是世故。她不由得问:“结婚了?”

  “”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经是一个女孩子的母亲。”

  “的确看不出,你的女儿多大了?”

  “三个月零十天。”

  “你不在家的时候,谁照顾她?”

  “请了一个下女照顾她。”

  “还好么?”

  “我该怎么说?这个年头主妇不好当,职业妇女兼家庭主妇更难上加难,有一次我提早下班,在院子里就听到娃娃哭,我三步并做两步的往无力冲,原来娃娃的尿片湿了、奶嘴掉了;牛奶泼了一床,娃娃就躺在湿透了的小床上,下女小姐高卧在我的床上聚精会神的看着言情小说,嘴里嚼着朋友送的,我舍不得吃,她可舍得吃的巧克力,我抱起娃娃,一阵心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等娃娃大些就好了。”

  “我讲这些话并不是向老同学诉苦经,而是要告诉你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如意事情的时候,譬如你现在经历到的,你要鼓起勇气去面对它。”

  宜芬想不到小麻雀的用心这样苦,她点点头,又惭愧,又感激的说:“是的,能遇见你也是我不幸中的大幸。”

  宜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叫她,请你来一趟好吗?

  “是秦大夫在叫我,我去去就来,宜芬,你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转的,”小麻雀带着鼓励对宜芬说。

  小麻雀一走,宜芬又陷入了紧张的状态,她不住的看着往来的医生护士,以为他们会过来告诉她有关陆苇的情况,却都是失望了,她站了坐,坐了站,反反复复的不知有好多次。

  “我说这些并不是向老同学诉苦经,你要鼓起勇气去面对他,小麻雀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着。”

  鼓起勇气去面对它!宜芬把脸埋在掌心里,喃喃的对自己说:“只要陆苇活着,只要芦苇能逃过死神的魔掌,我不在乎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会鼓起勇气去面对一切。啊!上帝,请保佑,请保佑我的陆苇。”

  “宜芬。”

  宜芬慌忙的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是小麻雀。

  “我给那个病人服了一粒安眠药,这两个钟头内大概都没事了。”小麻雀说。

  “哦!”宜芬茫然的。

  “你很疲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休息好不好?”小麻雀体贴的说。

  “不,我要等陆苇的消息。”宜芬固执的摇摇头,眼泪流了出来,”在没有他消息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的,也绝对不会休息。我不知道道自已竟然这样软弱,我害怕害怕极了,怕他再也醒不来。”

  “不会的。”小嘛雀替宜芬拭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她,十分感动的说:“你们这么相爱,不会夺走他的。”

  “是么?”宜芬的视线模糊了。“找作了一个很不好的梦,老梦见车子擅到树上去了,醒来不久,就得到陆苇撞车的消息。”

  “那不过是巧合罢了!你并不是迷信的人,是不?”

  “嗯,”怎么还不出来?我想到手术室门口去等。”

  “有时手术是很费时间的。前天有个青年人的手术足花了八个小时才完成。”

  “这么久?那个病人过了难关吗?”

  “他现在在二零七病室。医生说手术经过良好,再半个月他就可以出院了。”

  “我弄不清楚车祸是几点钟发生的?”宜芬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他在手术室有多久了?”

  “嗨!何医生、何医生,”小麻雀突然叫起来,向一个正从走廊经过的,高瘦的医生招着手。

  何医生停了下来。小麻雀解释说:“我们问问他,就可知道陆苇的情形。”

  “他是从手术室出来的?"宜芬紧张的问。

  “嗯。”

  小麻雀向何医生走去,宜芬紧紧的跟着。

  “何医生,那个受伤的陆先生情况怎么了?"

  “我们已经为他动了手术,至于——”何医生看看宜芬,停了下来。

  “医生,他到底怎么样了?”宜芬顾不得礼貌的问。

  “她是那位先生的朋友,童小姐。”小麻雀介绍着。“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她急于知道陆先生的——”

  “医生,求求您,快告诉我…”

  “他的脑部和腿部都受了重伤,我们为他做了手术、输了血,现在还在昏迷状态,至于能不能度过难关,要看以后四十八小时内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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