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计
中午用饭不欢而散,王茜群扶着玉兰的手往回走,叶禄安快步跟上去,悄声道:“霜儿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多心。”
王茜群含笑点点头,道:“我哪里不知道?你放心,我懂得的。”
如此,叶禄安才松了口气,又想到陆老爷独留叶禄生去自己书房,又有些不平。
王茜群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先让玉兰回去把炉子烧好,才对叶禄安说:“我早些日子就说了,这里终究是陆家,不是叶家也不是王家,受到这种待遇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娘家这个事实摆在哪里的。”
叶禄安点点头,似不甘心地往后往往,道:“怪只怪我的出生。”
“既然先天比不过人家,那就后天努力,”王茜群拉着叶禄安的手,自己悄悄靠近他的怀里道:“你不要忘了,如今你也当爹了。”
叶禄安怕她受凉,将她抱紧了些,心情复杂得很。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佟霜笑了笑,带着离珠走开了。
叶禄安送王茜群回屋后,就去找佟霜,哪里知道她去叶老夫人哪里了。
同屋伺候的婆子担忧道:“霜娘听说老夫人为了她,大发雷霆,饭也没吃几口就跑过去了,”说到此处,往里屋指了指,又道:“这一桌饭菜几乎没动过。”
叶禄安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说,霜儿是在屋里用的饭?”
那婆子有些惊吓,却也点点头道:“是啊,霜娘身子疲乏……”
“那,”叶禄安觉着自己心跳得厉害,问:“王夫人呢?她可曾来过?”
那婆子似在嘲笑叶禄安竟不知道佟霜和王氏母女关系本就不好,怎会因为她身子不爽就来看她?简直糊涂。便回道:“王夫人身子不好,霜娘强撑着去瞧了会子就回来了,哪里让王夫人跟着来呢?”
叶禄安回想刚才种种,难怪一开始王茜群要玉兰负责去请佟霜用饭,难怪王夫人要说自己身子不爽……原来是把矛头对准佟霜了,她心中既有对王氏母女的愤怒;又有对佟霜的愧疚;对自己无力保护在乎之人的自责;以及因王茜群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不得不优先考虑她的无奈……
千思万绪,终究化成一声轻叹:“女人啊……”
不止叶禄安,众人大多都以为佟霜是来请罪的。
佟霜带着离珠站在门外,叶老夫人带着曹良瑟等一起围着炉子摸骨牌。
曹良瑟时不时看向外面,沈芸假意不知,笑道:“外面风大得紧,大少奶奶可不要想着出去;你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的。”
曹良瑟知道沈芸不想她惹祸上身,却还是忍不住道:“娘,霜妹妹在外面站了好久了。”
叶老夫人挑眉一看,随后又打出一块牌,道:“先让她站着,风大,正好让她清醒清醒。”
听得叶老夫人这么说,曹良瑟也没个法子,便不顾沈芸给她使眼色,自己站了起来,取了大衣往佟霜过去。
叶老夫人看着曹良瑟出去,侧过头告诫沈芸道:“你也看到了,良瑟跟你们不一样,她这个性子一定会吃亏;我既然同意你接近她,你就得想办法保护她,她可是我叶家今后的女主人。”
沈芸点头,笑道:“大少奶奶的确心软,听说曾经被霜娘诳过呢。”
“哦?听谁说的?”叶老夫人抓牌,问道。
沈芸面露难色,她本就是顺水推舟这么一说,哪里知道叶老夫人竟然追问起来。
“哼!”叶老夫人冷哼道:“空穴来风!”沈芸忙放了骨牌,弯了身子请罪。
叶老夫人摸起张牌,一笑:“我赢了。”这才看看一边的乔氏后,冲沈芸道:“好好的做什么?”
沈芸冲乔氏笑笑道:“妹妹嘴笨,让姐姐看笑话了。”乔氏只和曹良瑟关系好些,闻此,便只是报之一笑。
外面,曹良瑟把大衣披在佟霜瘦弱的肩上道:“天冷,快和我进去暖暖身子。”
佟霜不肯,紧抿着一张嘴,已经面无血色。曹良瑟把手放在她背后,能清晰地感受佟霜正在瑟瑟发抖,一急便指责离珠道:“知道霜娘要出来,你也不多拿一件衣服?”
离珠其实也冷得不好受,听此,只能说:“离珠知错。”
“唉,也怪不得你。”曹良瑟也拉过离珠的手,一惊道:“作孽!手都冻成冰块了。”
她拉拉离珠,离珠也不肯进屋,曹良瑟知道离珠很听佟霜的话,若佟霜不点头,怕是要陪在这里陪着冻死。
又见佟霜脚步已经不稳了,曹良瑟忙叫绮罗扶住,似赌气道:“也不知霜娘是像谁!你要站,我就挺着个肚子陪你站好了。”
这才让佟霜有所反应,佟霜取下身上的大衣,要给曹良瑟披上,道:“不可,大少奶奶不要为难我了,若是老夫人不肯原谅我……”
“你不要为难我!”曹良瑟打断佟霜说话道:“娘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和我进去,我给你求情;再说,你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仔细冻坏你们主仆二人!”
如此,佟霜才颤颤巍巍地跟着走进去。叶老夫人见了,许是于心不忍,也叫芮喜快把热茶递过去。
好半天,佟霜脸上才红润起来,立刻拜道:“霜儿今日做事愚钝,特来请罪。”
叶老夫人不看她,反而抓过乔氏和曹良瑟的手道:“你们先去,我有话和她单独说。”
曹良瑟担忧地看看,佟霜勉强冲她一笑,再加上沈芸拉着,她才不得不走了。
“芮喜,你带离珠出去,把门带上。”叶老夫人吩咐,芮喜忙答应一声,扶着离珠回自己卧房回暖。
“霜儿给老夫人请罪。”佟霜再拜,叶老夫人却是亲自下来,扶着佟霜到炉边坐好道:“委屈你了。”
佟霜摇摇头,只道:“能为老夫人分忧,是霜儿的福气。”
叶老夫人赞许点头,冷笑道:“这王倩茹母女以为施了个‘周瑜打黄盖’的诡计,我就拿她没办法了?”
佟霜附和道:“谁能有老夫人足智多谋?”
“只是我这一招‘苦肉计’委屈了你,想来,你也要注意抓住禄安的心,不要因此让他对你走了嫌隙。”叶老夫人怜爱地拍拍佟霜的手。
佟霜却是一笑,道:“那夜老夫人让芮喜姑娘带话,让我不能着急,我都明白的。”
“嗯。”叶老夫人赞她一点就通,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又聊了会子,芮喜来报说:“大少爷从陆老爷书房出来了,说明日就要南下。”
叶老夫人一喜,道:“还有两个月过年,这番南下也能年前回来。”
说罢,看到欲言又止的佟霜,叶老夫人知道她定是为了叶禄安的未来才这般苦恼,便道:“你放心,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这个老婆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这话让佟霜心下稍定,想了想道:“我也不能待太久,恐王氏生疑,就先去了。”
叶老夫人点点头,让芮喜带离珠前来。
二人快走到门外时,佟霜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叶老夫人。
芮喜二人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啪!”,佟霜脸上已经多了个红手印。
佟霜顿时疼得眼泪似短线珍珠链地掉落下来。
相顾无言,佟霜再次请辞,直到走远了,叶老夫人还站在原地,半天才道:“这个人,会是今后叶家,最强势的女人。”
芮喜看着叶老夫人一脸阴鸷,吓得说不出话来。
离回屋后,仔细检查佟霜脸上的掌印,心疼道:“不过一个苦肉计,既然大家都信了,霜娘你这又是何苦来?”
佟霜笑道:“做戏就要做全套,我娘说过,要是自己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这才成功。”
离珠差点忘了,佟霜的娘曾是翠烟楼很有根底的艺妓。
“那,你脸上的伤?”离珠问道。
“不用管,有人来看热闹呢。”话音刚落,王夫人和王茜群果真来了。
佟霜让离珠看茶,又装作羞愧难当的样子,想要遮住右脸。
王茜群朝玉兰看看,玉兰笑着摸出一个小瓷瓶来,王茜群道:“唉,我听见妹妹被老夫人狠狠扇了耳刮子,心疼得很!这不,特意带了金疮药来。”
王夫人假意自责问道:“都怪娘,生什么病?要你跑一趟……”
佟霜摇摇头,反过来劝道:“哪里怪娘呢?只怪霜儿那么多年了,依然蠢笨,什么也做不好。”
“女人嘛,”王茜群抑制不住笑,摸着自己的肚子道:“这么聪明做什么?反而得担心那天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说,还被人赏两个耳刮子。”
王夫人怪王茜群说话不经过脑子,自己却道:“茜群这话,其实也有些道理。女人啊,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才是真正的依靠。”
如此,被讥讽半天,佟霜才将二人送走。
离珠听得愤怒,拿着那金疮药,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东西我们也不稀罕,扔了去。”
佟霜抢先接过那个瓶子,道:“别扔,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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