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碧血蜥蜴
商羽咽了口唾沫，咬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瞎摸吧，摸着哪个算哪个！
她闭上双眼，迈开小步，张手向前探寻着目标。
嗯，就这一盏宫灯了，往……左手边旋转，好嘞，走起……
“芝麻芝麻快开门！”商羽大喊一声，睁开眼睛，嘿，桌子是桌子，灯是灯，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下一盏吧！
商羽决定，一盏一盏的挨着试，总有一盏灯的下面会有奇迹吧？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妈妈要进来……”
不行！
下一盏。
“嘛咪嘛咪哄！”
还不行？
继续。
“越光宝盒，般若波罗蜜！”
又不行……
接着继续。
商羽往手掌心里哈了口气，扎起马步，紧抱着手中的宫灯，发功道：“姐姐我要放大招了！碧血轮回丹，我来啦。嘿！呼！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咔嚓！
奇迹出现，灯柱有反应了！
轰隆——
商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囫囵团着掉进了一个大窟窿里！
“啊……救……”
‘命呀’两个字还未喊出，便又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她落地了。
“哎呦！我的屁股……”
一束刺眼的火把突然亮起，照得商羽急忙用手挡在了眼前。
“是你？”拿着火把走近的人一哼，冷声道。
商羽缓了缓神，看看面前这个一身黑衣的肃面女子，再看看四周围九曲廊阁的地下暗室，诧异道：“我这是……误闯了你们的秘密基地？——哦，不，我是一个瞎子，一个什么都听不见的瞎子，我什么都没看见呐……”
那黑衣女子淡淡地道：“这里，不允许有外人闯入。”
商羽苦笑道：“那我可以当‘内人’么？”
黑衣女子自袖中轻轻抽出一把极细的针形钢剑：“乱闯者，死。”
商羽看得胆颤：“姐姐呀，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一步步的逼近。
那柄‘无影’细剑高高的抬起，就欲刺下！
“咳咳，孤鸾，是……谁？”
暗室深处，一个男子的声音弱弱的传出。
黑衣女子停手，恭敬答道：“是淳妃，羽千丞。”
那男子‘嗯’了一声，吩咐道：“步月，你去带她进来……咳咳咳咳……”
后面跟着一串昏天黑地的咳嗽声，让人听着真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把整个肺器官都给咳了出来。
黑衣女子向着咳声处望了一望，眸底依稀露出了满瞳的心疼和怜惜。
不一会儿，又一年岁略小一点的黑衫少女走出，朝黑衣女子一礼，说道：“姐姐辛苦了，主尊有令，命我带这女子入内。”
商羽一把抱住‘救命恩人’的胳膊，急道：“那还等什么，小妹妹，时间就是生命，我们不要在这里浪费生命了好不好！”
黑衫少女对她一笑，露出了两旋娇俏的酒窝，转头看向黑衣女子。
半晌，黑衣女子微叹，点了点头，道：“机灵点！”
黑衫少女道：“知道了。”即带了商羽转进暗室内阁。
过了四五个石门走廊之后，终于进到了一个略为宽敞的石室厅堂内。
厅堂四周，皆以水蓝色的帷帐给遮蔽住了，不能看见墙壁顶穹。
一层一层的帷帐之后，置有一圆形低台床榻。床榻上面幔布低垂，一个朦朦胧胧的的癯瘦身影微微现出，由烛灯映得绰约不清，恍惚不已。
“你来了？”床榻上的人轻声道。
商羽这次听的真切，骇然呼道：“你是……皇上！”
“咳咳……羽千丞，你、你用了什么香？”床榻间，皇帝皱眉问道。
“香？”商羽举起胳膊，努力的嗅了嗅：“没有呀，我从来不熏香的……”
咝——
仿佛有千万条细蛇在探吐着蛇信，密密麻麻的蠕动声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滚涌而来。
商羽惊道：“什么声音……”
皇帝急‘嘘’道：“闭嘴！”
黑衫少女变色道：“主尊，是蜥蜴！怎么会……”
“是这女人身上的香味刺激了碧血蜥蜴，它们现在血脉沸腾，狂暴易怒，根本无法受人控制。步月，保护主尊离开，快！”黑衣女子疾行而入，喝道。
“孤鸾姐姐，那你……”黑衫少女叫道。
黑衣女子抽剑，冷肃道：“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嗖——
一道碧痕红影从缦帐外飞出，落在了商羽脚边，竟是一只一尺来长的青碧色红顶蜥蜴！
那翠玉玛瑙一般半透明的蜥蜴游移着，探头扑上。
黑衫少女步月眼疾手快，扬手射出一枚银针，钉入了碧血蜥蜴的额心正中，蜥蜴挣扎着一颤，便再不动弹了。
嗖嗖——
两只，三只，四只……海潮一样的碧血蜥蜴由缦帐外呼啸涌来，千千万万只，如同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一般，纷纷攘攘，席卷而至。
叫作‘孤鸾’的黑衣女子手舞细剑，与步月的飞针长鞭默契配合，二人拼死力战，将这床榻一周护了个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堪堪地阻挡住了蜥蜴的数重进攻。
商羽看傻了，这呜呜泱泱的，一屋子的四脚蛇大壁虎，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在此，岂不要给当场膈应死了？
正想着，忽，咔嚓——
一只蜥蜴从她的头顶上空落下！
“啊～～”商羽抱头，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唰！
一条纱帐于床榻飞出，犹如利剑铁刃，将那蜥蜴瞬时即斩作了首尾两半。
商羽的身子却趁势裹入了一个略显单薄的怀抱里。
她抬头，登时不可思议的叫了出来：“是你，病美人！”
眼前这个清癯苍白的病弱男子，不正是那日误坠浴盆时，与她共浴的那个少年么！原来，这榻中人，他，他竟然就是当朝皇帝！她的皇上夫君！
孤鸾一把无影剑快如闪电，横空挥斩，扫退了一批蜥蜴飞蛾扑火似的自杀式攻击，竭力大呼道：“步月，保护主尊撤退，我来断后！”
步月眼见情势危机，虽心有不忍，但以主尊的安全为先，也不由得她此刻犹豫，遂应声道：“好，孤鸾姐姐多多保重！”
说罢，即护送着皇帝和商羽二人由石门退出，沿着甬道长廊飞奔疾逃。
身后，有无数的碧血蜥蜴尾随追上，滚滚袭来。
步月手运长鞭‘阮红’，于血肉模糊的蜥蜴尸体中，杀出了一条阴阳界限下的修罗生死之路。
由暗室四周汇聚而来的蜥蜴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层，绵绵不绝，生生不息。
皇帝急咳一阵，喘息声越发的粗重了。
他忽靠上石壁，两腿一软，接着就滑落于地，瘫倒昏迷而去了。
商羽心道不妙，急忙将他抱起，拍着他冰冷的脸颊道：“皇上，皇上？醒醒呀！你可不能再忙中添乱了，叫我们两个小姑娘怎么扛得动你一个大男人，咱这是在逃命啊，大哥！”
步月心中更急，她一鞭挥下，蓦地看见石梁上设有一个凸出来的机关按钮，遂大喜道：“羽姑娘，我上石梁打开机关，你带主尊由机关门冲出，记住，一定要快！千万要把碧血蜥蜴都阻挡在外！”
商羽架起皇帝，点头道：“嗯，我晓得！”
步月登足跃起，跳上石梁，用力按下了机关。
轰隆隆——
对面一道万斤石门缓缓打开。
商羽半背着皇帝踉踉跄跄的疾步走进了石门。
咚！
坚如生铁的石门擦着商羽的后脊訇然关闭，切断了人世间的最后一丝光明。
步月没有进来。
她孤身一人留在了满是蜥蜴的甬道里。
商羽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世界，这是一个有希望的世界，活着，就是希望。
她擦了擦干涩的眼角，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了，扶起皇帝，慢慢朝前走去。
行了许久许久，也不见甬道中再有石门和路口，仿佛，这幽长深邃的甬道，是通往地狱之门的黄泉神道，冥冥轮回，无尽，无涯。
商羽越往里走，就越感觉寒气渐深，冷得她心中打颤。
兀然，火光映到了墙壁。
她走到了黄泉的尽头。
这个甬道，是一个死胡同。
没有出口！
商羽学着武侠剧里大侠们寻找武功秘籍的样子，顺着墙壁摸来摸去，到处敲敲打打，贴耳细听，忙得不可开交。
半晌。
她瘫坐于地，满头大汗的沮丧道：“耍我呢是吧？没出口，那你造这走廊干啥？想着要困死我么！皇上大人，您快醒醒吧，咱们已经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柳暗花不明了！出不去，饿死啦……”
唉，数百年后，人们会在这个黑漆漆的走廊里发现两具饿殍，饿殍……
商羽越想越委屈，于是抱起昏迷中的皇帝，朝那石壁奋力一脚踹了上去：“破石壁，竟敢困住老娘我！”
啪！
一道细窄的石门豁然洞开。
商羽踹出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重心不稳，一个跌趔，狗吃屎一般的摔了进去！
嘭——
她手中抱着的皇帝随着惯性横身飞出，于不远处的前方，同时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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