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诈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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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纹和调到银行所属的银鹰金店任总经理。事先没有一点点的风声,这个岗位在银行尽管是一方诸侯,但与信贷科相比就差远了。程纹和想的是能够当副行长,最好还分管信贷。这么一来,好像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工作调整前行长找他谈话,承诺他干一阵子享受副行长待遇,说已经报省行了。程纹和只当着是往他鼻尖上抹糖,看得见吃不到的东西。
程纹和在行长办公室时就在心里盘点了一下自己的那摊子事。
要是早一点知道工作调整,做一番拾遗补漏的话情况才好。赵金晨的化工厂是他近来批的唯一一笔民营企业贷款,赵金晨的家当怎么也不止30万,何况周期又短,还有7个月就还贷了,应该问题不大。赵金晨也说绝对没有问题。其他的还有些国有企业拖欠贷款,已不是一年两年,不要说催还,就是和他们打官司也没用,只有等着破产了事。每年春节他会收到这些企业一份年货或红包。做信贷科长期间吃点、喝点、捞点、送点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搞鬼做违法的事,他觉得人人都会做一点。杨莹莹和他没有离婚时他很害怕,怕做的事被发觉毁了家。现在倒觉得无牵无挂,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信贷科的事程纹和在脑子里过了又过,想会不会因他调动而拨出萝卜带出泥,最终他认为可能性不大。他给自己打气,信贷做了十多年,从信贷员做起的,想抓尾巴没这么容易。再说做信贷笔笔都收回来就是法院也做不到。
想到收不回来的贷款,他吃紧的是与郑大中合作的“民间信贷”。数额在一天天增加,粗粗算了一下,仅他从亲戚、朋友那里集来的钱就有一千多万。起初这项事情做得很好,程纹和一是控制额度,二是控制周期,前款不清后款不借。做得顺了就有些刹不住车,在单位放贷是替银行赚钱,自己集了钱放出去赚了是自己的。估算了一下,光利息己赚了近一百万,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一百万现在还只是借条放在皮包里,即使现在歇手不干往回收一千多万的款子也不行,有些人欠款到期没还,罚息只是纸上计数,画墙上的饼充不了饥。给付放款人的利息却是非兑现不可的,不给要出大问题。郑大中遇到问题总是拍胸脯说没事,前两天一笔3万元的钱集来都付了利息,实际上已经是在拆东墙补西墙了。高利润高风险这话不错,当他发现风险绝大部分都是由他自己担当的时候他害怕了。郑大中虽说只拿了一成的佣金,但却是在人家借款时现抽给他的,万一出了问题郑大中死活不管他就惨了,就真的像杨莹莹说的那样离牢房不远了。来借款的人绝大部分都是郑大中介绍,他替这些人打的是空头包票,承担不了法律上的连带责任。以他多年的银行信贷工作经验,把事做到这个份上是不应该的。之所以出现问题,是与他成天和师佑渔、郑大中他们吃喝玩乐搞昏了头。
程纹和约了郑大中、师佑渔、赵金晨吃饭,想了想把胡鹏也叫上。
一般的情况下程纹和请客是不铺张的,找一家熟悉的菜馆,点几道家常菜,外带一两道有特色的风味菜。风味菜一定要,常在外面吃饭的人,讲究这个。这一两道风味菜即使不能大快朵颐,让嘴里爽一下也好。吃饭对成天在外应酬的人来说是痛苦的,程纹和欣赏张德林在饭桌上说的:“在外吃饭就像做久了的小姐对房事——没了感觉。”
到饭店坐下后程纹和向大家宣布,他调金店做老总,副行长级别。
郑大中马上有了反应:“是升官了!金店可是个金窝子,发财的地方。不行,这么喜庆的事应该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去请。”大家跟着起哄,要放程纹和的血。程纹和被大家闹得没办法,工作调整的事对他来说是不开心的,他们却认为是好事,要替他高兴一下。他要是不跟着他们高兴,去银鹰金店岂不真的不是好事了?心里面他还是希望这件事是好的,对他有利的。
想到这里,程纹和便决定依着他们庆祝一下,饭后到“爱琴海KTV”去唱歌。怕他们趁火打劫,程纹和规定了一下:“老规矩,包房费我出,小姐小费你们自理。”胡鹏说:“今天高兴。还不全由程总包了。”大家一致附和。程纹和说:“你们不要以为我在银行就是印钞机噢!”大家听他这么说声音也就小了下来。
程纹和这顿饭饭吃得不舒服,师佑渔他们酒喝得高兴没在意,只有胡鹏觉察了。
程纹和喜欢醉虾这道菜,只要进饭店桌上都要有。当然,大多时候都是别人替他点,替他想着。饭店老板见程纹和请客,想讨好他一下,把醉虾端到他面前来做。
做醉虾的虾不能大,要长不盈寸的高宝湖青壳虾。厨师把活蹦乱跳的虾盛在一只透明玻璃盆里,当众揭开盖淋上白酒再盖上,虾呛了酒跳得剧烈起来,待踉踉跄跄时厨师揭开盖浇上调好的佐料,说可以品尝了。
程纹和问厨师,为什么先淋酒后下佐料,有什么讲究?厨师不仅手油,嘴也油,说这是“先灌迷魂汤,再浇忘情水。”
程纹和脸拉下来,挥挥手,让厨师将醉虾端走。老板过来打招呼,想知道究竟,程纹和说他肠胃不好。
吃完饭到歌厅要了包厢,程纹和支走招呼他们的妈咪,对大家说:“玩归玩,闹归闹,我有事情要和大家交待一下。”郑大中说:“赶紧指示,我们坚决执行。”
程纹和说他马上做行领导了,手上的事得理一理,拜托大家帮忙,把该收的钱都收回来。他问各位:“我好大家好,这句话对不对?”胡鹏接茬接得快:“你得道我们才能够升天。”赵金晨为胡鹏的话喝彩,连声说:“对,对,对!”喝多了酒的师佑渔却嘟囔:“对什么呀?顺嘴打哈哈,我们是鸡犬不成?鸡犬才跟着得道升天。”郑大中用脚悄悄勾了师佑渔一下,看样子止不住他就又推了他一把。
师佑渔酒喝多了,喜欢和人抬杠子,郑大中赶紧把自己点的《两只蝴蝶》让给他唱。师佑渔唱得不着调,紧一声,慢两声,还像无数的破锣同时在敲。程纹和是这个场合的领导,不耐烦地让胡鹏去把妈咪叫来。
妈咪领来了一大队穿红旗袍的小姐,她们鱼贯而入,齐刷刷地列在程纹和他们面前,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暧昧地讨好地望着等着挑选。
照惯例由程纹和先挑小姐,他是老规矩,要第八位。位置上的是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孩,只是皮肤微黑。胡鹏像报牌一样说:“八筒”,大家都笑了,形容得再贴切不过。程纹和也笑了,他挑吉祥数,中意不中意都不换。被叫做“八筒”的女孩脸上现出微笑,马上坐到程纹和身边来,娇媚地搂了他一下。
轮到师佑渔挑小姐,胡鹏见他醉眼蒙眬的,就建议他掷骰子。他摆摆手,指着小姐念叨:“丁丁当当,开锣烧香,不是你来,就是她……”
这是一个数数字的口诀,一个字代表一位数,师佑渔的手指头落在一个矮胖的其貌不扬的小姐身上。胡鹏也数到了,他故作惊讶的口气:“好啊。这是一筒!”师佑渔瞪了胡鹏一眼,“不算,重来,‘数一只羊、两只羊’”
程纹和做裁判:“哪有悔牌的?牌品不好不行。”师佑渔只有认了,叫小姐过来:“你给我当枕头,老爷要睡觉了。”郑大中阴坏,调侃说:“你哪是什么老爷,是《半夜鸡叫》里的东家,她是打灯笼找你的胖地主婆。”
大家笑翻了,东倒西歪在沙发上,赵金晨把喝在嘴里的啤酒都笑得喷了出来。
临到郑大中、胡鹏和赵金晨他们挑小姐时,只捡漂亮的挑。程纹和看看自己怀里的,再看看师佑渔身边的,感叹:“我是教条主义,师佑渔是形式主义,这两种错误真是害死人,看看小胡他们多享福,找的小姐美若天仙。”胡鹏马上要把他挑的小姐换给程纹和,程纹和喝了口啤酒润了下嗓子说:“世上三不让,老婆不让是第一位的。”他指了指依偎在他怀里的“八筒”,“她今晚就是我的老婆,谁也不让。”“八筒”见眼生情地娇滴滴地喊了程纹和一声“老公”让人肉麻得要抖一下才舒服。
胡鹏打量着程纹和对小姐的态度,见他居然有过去对杨莹莹的那种表情,小心翼翼的,唯唯诺诺的,谄媚的温存。
胡鹏喝多了啤酒起身去洗手间,程纹和也跟着。在洗手间他问胡鹏最近与杨莹莹打麻将了没有。胡鹏回答说早不打了,反过来还问:“你都和她离了,我还陪她打什么牌,过去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像是解释自己,胡鹏告诉程纹和他在考律师资格,最近忙于复习,准备应考。
程纹和塞给胡鹏二百块钱,“今天找小姐我请客。改日有时间你这个准律师帮我理理欠款的事,收回来的钱我给你提成。”胡鹏连声说好。
也许是在歌厅里被小姐刺激了,胡鹏夜里去了杨莹莹那里。
钻进杨莹莹被窝的胡鹏,对她讲了程纹和发钱给他找小姐的事。杨莹莹盘问胡鹏找小姐了没有,说若是找了小姐离她远点。胡鹏说:“我要是找小姐还敢和你说这件事?我是君子坦荡荡。程纹和拉拢我,是为了让我帮他讨账。他那堆烂账完蛋了,打水漂了……”
杨莹莹说她过去就是为程纹和这些事寝食不安,她坚决不允许胡鹏插手,说没钱用尽管向她开口。
胡鹏抱紧她说:“你和他没关系了,我和你也没有什么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你不要管制我。”杨莹莹好像对他这话很生气,掉了泪。胡鹏不和她论理,嘴在她身上忙着,很快地让她的气消了,随着他的动作激动起来。
第二天胡鹏在街上买东西付账时发现钱包里多出了1000元。他自言自语:“种金子了,钱还长钱。”
他当然明白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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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纹和悄悄地去了一趟赵金晨的化工厂。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化工厂建在租借的棉麻公司废弃码头上。几间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充作原料仓库,一大片空地上晒着臭气熏天的虾壳、蟹壳。所谓的生物化工生产设备是几座大灶、几口大锅还有几只简单的沉淀池。工人是五、六个农民模样的人。
见赵金晨不在厂里,程纹和谎称客户,看了看成品库和原料库的库存。看完后他赶紧走了,怕赵金晨知道他来过。
程纹和急了,赵金晨化工厂所谓的绿色环保畅销产品和百万元投资纯属乌龙。路上他想了许多办法。觉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哄他们去找一家有实力的企业提供担保,承担起连带责任。
去师佑渔公司,师佑渔和郑大中都不在,没什么事也没有打牌,他们怕是都回家吃晚饭去了。
离开信贷科请客吃饭的人立刻就少了。过去到了傍晚怕接电话,现在是巴望着有电话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和杨莹莹离婚后他没有做过一顿饭,他做饭还是做得很好的,只是怕做出来一个人没有心情吃。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到吃饭的钟点有人请他,因为他在泗方市没有亲戚,父母亲带着他的儿子住在扬州,连个蹭饭的地方都没有。
程纹和独自在一家小饭店里喝酒,自斟自饮买了个醉。人醉了的时候敢做想做而没做的事。他很想见杨莹莹,打她的手机被语音告知是空号,一定是换了卡。
程纹和知道杨莹莹住着她弟弟的房子,凭依稀的印象他摸了过去。
他按电铃,门内没有反应。他敲门,先是轻轻地敲,没有动静,再重重地敲一气,防盗门里面的一层打开了。穿着睡衣的杨莹莹拉着脸问他想干什么,程纹和说他不干什么,就是来看看她。杨莹莹不让他进门,对他说:“看过了吧?我活得好好的,你请回吧”。程纹和想进去坐一会儿,说:“当初谈恋爱时也没有这么对待过我。”杨莹莹说:“离婚了。没关系了。你这么晚了来我这里不合适。”
程纹和一定想进门,在外面与杨莹莹纠缠。杨莹莹没法,哀求似地说:“你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人家对面邻居听到声音还以为什么事呢。”转而她又换了强硬的口气:“有什么话明天说,我到你行里去说好不好?”
程纹和一听这话没劲了,悻悻地走了。在杨莹莹面前他终究是个听捏的软柿子。
胡鹏见有人敲门又听到是程纹和的声音,吓得躲进浴间里。待杨莹莹打发走了程纹和他才敢从浴间里出来。
杨莹莹见他居然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更加生气,问他鬼鬼祟祟的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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