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周若楠觉得圆圆今晚似乎把以往压抑着的情绪发泄出来了许多。
以往圆圆不管遇到什么事，很多时候都在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有时候问都问不出来，除了涉及到她的事反应会比较大之外，其余大多时候都没太多情绪。
周若楠甚至偷偷想过，圆圆这样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圆圆刚黏上她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哭，不管是哭着让她别“丢”下她，或者是被问到些委屈事情时没忍住哭了出来。要不然就是对遇到的很多事都不怎么关心，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一想到这点，周若楠总是会萌发出“看来圆圆真的随我”的感慨。
但是圆圆平时表现出来的状态还是会让周若楠感到不安心，而这份担忧在第二天送圆圆去张大爷哪里时更为直接地呈现出来。
和如往常一样，周若楠比自己独自上班时早起了半小时，把圆圆收拾得差不多之后载着她去厂里，但当她把圆圆送到门卫室时，张大爷突然叫住她。
“小周，你等一下。”张大爷拍拍圆圆的肩膀，让她先进屋里去，他有事要说。
圆圆眼神在张大爷和周若楠两者之间来回转了几圈，什么都没说，乖乖地走进屋，走进去之后还贴心的把门也也关上了。
张大爷听见关门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再转过头来时，语重心长地和她说：“小周啊，你送过来的这孩子不太对劲，你发现了没有？”
周若楠没明白大爷口里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单纯以为他可能不小心发现了圆圆身上的伤痕，正想解释，却被大爷说的一番话打断。
“圆圆太孤僻了，除了你能引起她的注意之外，平时她对什么都没兴趣，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那样有活力。”
张大爷小幅度转头瞥了门卫室的位置，确认看不到圆圆的身影才继续说。
“每次你把圆圆送到我这儿去上班以后，圆圆基本就没怎么说过话，大多时候都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只有在午休，或者临近下班时才会起身动一下，而且都是站在门边，或者是趴在窗台边找你的身影。”
周若楠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消息，联想到昨晚圆圆的发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没得周若楠从中咂摸出原因，张大爷放低音量同她说：“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你的家事，但圆圆这样显然有问题，在家你可要多留心了……”
周若楠连忙点头，如果昨晚让她意识到之前被她忽略的不对劲之外，张大爷刚才说的这些情况，则让她对圆圆打心底里心疼。
“麻烦大爷您多照顾着，我会注意您刚才说的这些的。”周若楠估摸着时间也该走了，叮嘱了几句之外，赶紧地跑回车间去了。
坐到工位上之后，周若楠还在想张大爷跟她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圆圆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乖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不在她眼前时有时另一幅模样。
一想到这个，周若楠南觉得有点丧气，如果只是从圆圆平时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看，她顶多只能算一个安静、粘人的孩子，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圆圆默默承受了许多。
但周若楠此时坐在工位上却感觉到很无力，为圆圆的可以隐瞒，也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圆圆的不对劲而难过。
“怎么了，难过成这样？”张回清一走到工位就看到周若楠满面愁容的发呆，看上去兴致不高，和平时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判若两人。
“我是不是不值得信赖啊？”周若楠转过头委屈极了地问。
张回清挑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么不自信情绪外露的样子可不像她平时会有的样子。
周若楠想了想，在问题还没解决好之前她还不想说，否则对圆圆也不是好事，最后在张回清的注视下摇摇头。
而此时在隔壁车间正准备开始工作的蒋先贵，突然被同在一车间的袁硕拉住，一言不说地被拉着往外走。
“拉我出来干嘛？”自从上次袁硕说要给周若楠一点教训之后，他就没怎么和袁硕联系了，他担心要是袁硕真的做了点什么，很有可能会牵扯到他。
袁硕低着头往前走，丝毫不顾蒋先贵随时都在阻止的动作，到了一个周围都没人的角落，袁硕才停下脚步。
猛然转过身来的袁硕用十分遗憾的语气说：“蒋哥对不住，我没能给你出气。”
蒋先贵正庆幸还好没做出什么事，突然发现袁硕脸上出现了好几道伤口，看样子是最近才弄上去的。
他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脸上怎么了，又去打架了？”
提到这个袁硕就心烦，“前两天我不是说要给那女人一点教训吗，她下班后我就跟在后面，想让她识相点，别老是惹你生气，可她却说不认识你这种气话，还让我别多管闲事……”
“然后你就动手了？”
“还没来得及，就被路上一个人叫住了……就受了点小伤。”袁硕觉得被一个女人的砖头拍晕在街上有点丢脸，说的时候把这段隐了。
蒋先贵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周若楠弄上去的，他俩之间就没有多大摩擦，之后也不会联系到他头上。
“袁硕啊，兄弟我领了你这份情，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和周若楠应该也不可能了，分开就分开吧，以后我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蒋先贵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里面的安慰和感谢意味十分明显。
袁硕愣了愣，先是很感动，他向来都很敬重的蒋哥一直都很关心他，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怨恨：周若楠到底在高傲什么，居然那么欺负他的蒋哥……
蒋先贵抓住时机，赶紧把之前在众人面前吹的牛皮圆回来，他得赶快把他和周若楠的关系划干净，万一袁硕这个一根筋的人真要做点什么，后果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吧，改天请你吃饭。”蒋先贵低头看了眼手表，用老大哥的语气说：“时间快到了，回去上班吧。”
说完这话后，蒋先贵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就离开这个角落。
袁硕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目送蒋先贵离开，在他看来，刚才蒋先贵说的那些，像极了无奈之后的妥协，他什么时候见过向来骄傲的蒋先贵这个模样？
“周若楠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
此时周若楠正心不在焉地思考圆圆的事，手里工作的速度和之前相比慢了很多，时不时来车间巡视的管事好几次都把探究的眼光飘向这边。
周若楠面上却没什么明显的表情，管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不过增加了在她身后晃悠的时间和次数，想要以此来提醒她。
但效果并不明显，周若楠沉浸得太深入，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出现的变化。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周若楠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极快地朝张回清说了句：“清清我忙着去接圆圆，我先走了。”
没等张回清给个回复，把椅子往工位底下一缩，背着包就走了。
张回清摇摇头，喃喃道：“这还不是你亲闺女就这么爱，要是以后真自己生了个，说不定得溺爱成什么样呢？”
没先去取车，而是直接跑到门卫室的周若楠没提前打招呼，已经习惯了下班时间过个十来分钟才来接她的圆圆，此时还没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卫室门口。
但当周若楠走进去之后，却发现圆圆正站在窗户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工厂大门出去的人流，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联想到张大爷大早上说的那些，周若楠看着还没有窗户高的圆圆略微掂着脚往外看的样子，心里酸涩的情绪就更加明显了。
“圆圆，我来接你了。”周若楠努力压抑鼻间泛起的酸意，露出今天最耀眼的笑容。
圆圆听到声音，转头过来看到周若楠出现时，脸上先是不相信的表情，甚至还抬头看挂在墙上钟表的时间。
张大爷看圆圆这样子，伸手在她背后推了推：“发什么呆，小周来接你了，还不快过去！”
被双重确认之后，圆圆终于回过神来，眼里恢复原有的神采，小跑过去扑到周若楠怀里，抱着她的大腿不放手。
看这架势，倒像是好几年没见的母女相认场面。
“走吧，和我一起去停车场取车。”周若楠把黏在她身上的人拉开，转而去牵她的手，和张大爷打完招呼，就带着人离开门卫室。
张大爷看着两人牵着手离开的背影，在光溜溜的下巴上捏了一把，“嘿嘿\"地笑出声，止不住的开心。
“这两人，终于有点亲人该有的样子了。”
周若楠牵着圆圆的手向停车场走去，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圆圆，看她也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积攒了一天的坏情绪散了大半。
她下班后跑过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不管圆圆经历过什么，她都要让圆圆都开开心心的，别家小孩是什么样子，她的圆圆也要是什么样子，甚至还得更好！
取车的时候，周若楠让圆圆去找她们每天坐的自行车，她就站在身后看着，等圆圆找到之后才走过去开锁。
周若楠逐渐意识到，如果要让圆圆变得活泼起来，就得多调动她的积极性，不能自己把所有事都全都弄好再叫她过来。
之前她觉得这样是在照顾圆圆，但听了张大爷的那番话之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圆圆是不是觉得她这样太客套了，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取完车后，周若楠把人抱在车后座往家的方向走，早就躲在一旁的袁硕等她俩离开后才慢慢从转角处走出来。
他用力嚼着嘴里的草根，盯着周若楠和圆圆两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他“呸”地嚼成碎末的草根吐出去，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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