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二章
回到妖界的第二日午后，客九按照约定带着阿筱搬来了妖君府。
阿筱看起来仍旧虚弱，但见到知乐的时候还是冲上来抱住知乐，咋咋呼呼的样子倒是一点不减：“阿姐，我好想你啊。”
“这才几日不见啊。我可听你九叔说你这几日除了吃就是睡，所以是在梦里想吗？”
“嗯，对啊。”阿筱小鸡啄般点头，“做梦都梦到阿姐回来了。”
知乐瞥见晋征从屋里出来了，拍了拍阿筱的后背：“你想的另一个人在后面呢。”
阿筱松开知乐转了身，看见晋征正站在一边笑着看她。阿筱看了一眼知乐，知乐扬了扬头催促道：“看我干嘛，快去啊。”
阿筱快步走到晋征身边拉起他的手带他离开了正堂，穿过长廊去了后面。
客九把搬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看知乐一直一个人坐着发呆，走过去坐到她身边问道：“莳戚和墨深呢？”
“莳戚身体不适，在屋里休息。墨深说他想随处走走，由他去了。”
客九有些迟疑地问道：“莳戚……你打算怎么办？”
“他想去天界见文渊君。”
“那你呢，你怎么想？”
知乐移开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墨深说，如果莳戚强撑着，只会徒增痛苦，或许也会让文渊君魂飞魄散。事到如今，我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客九无言，轻轻叹了口气。
“客九，你帮我去藏书阁查个东西吧。”
阿筱带着晋征去了府里的盛湖边，二人牵着手在湖边散步。阿筱满心好奇，一边走着一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晋征：“晋征，诡生谷里是什么样啊？听说里面有很多异兽，你们见到了吗？有没有什么危险啊？”
晋征极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他一直看着阿筱的侧脸，觉得她依然很憔悴，便拉着她走到湖心亭坐下歇着。
“我不在这几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我当然有！”阿筱小声嘀咕，“但是九叔熬的药是真的很难喝很难喝。”
晋征笑着摸了摸阿筱的头，哄道：“那以后你喝药的时候我陪在你身边，如果你乖乖喝完，就奖励一个蜜饯。”
阿筱瞥了瞥嘴：“才奖励一个蜜饯？”
晋征想了想：“那奖励什么？”
阿筱撒娇道：“我想要比蜜饯更甜的东西。”
晋征看着阿筱，丝毫招架不住她这副样子，他觉得自己一瞬间就陷进去了。
他自小成长于沈府受人排挤，后又修习于严肃的仙门，所以他一直极度恪守规矩，从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他控制不住自己。
晋征凑近阿筱，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阿筱的嘴唇。随后清醒过来，又立即坐正。
阿筱完全僵住了，整个人不知所措，话也说不出。
晋征抿了抿嘴，缓和气氛道：“我只是想试试，这个够不够甜。”
阿筱脸红了一些，低下头偷笑了一下，随后抬头难掩笑意地看着晋征：“的确更甚蜜饯，所以我若是乖乖喝药了，就能吃到吗？”
晋征伸手点了点阿筱的额头：“看你表现吧。”
二人浓情蜜意，丝毫未注意到远处的晋慕。他站在湖的另一边，严肃地盯着两人看。
晚膳也是客九命人准备的，直接送去了每个人的房间。晋征和晋慕的晚膳是一起送的，晋征便去晋慕屋里吃饭。
晋慕食不知味，看起来有些发愁。与边吃边偷笑的晋征形成了鲜明对比。
晋慕轻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征儿，为师今日看见你和那丫头在一起了。”
“师父你看见了？”晋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笑着问道，“那师父觉得阿筱如何？”
“如果为师没记错，你说过这丫头是仙魔之子。”
晋征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手上的动作也僵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你们不合适。”
看晋征沉默无言，晋慕接着劝道：“征儿，且不说你们身份悬殊，最现实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你是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年，这百年于她不过弹指一挥啊。”
晋征难得顶撞晋慕道：“可是我并不奢求长长久久，相伴此生已是足够。”
晋慕语重心长：“于你是够了，于那姑娘呢？她若真心爱你，待百年之后你离开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晋征沉默了，他倒是的确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晋慕这么一说，他自然而然就想到阿姐。三百年前她的挚爱离去，她空守斛南山三百多年，那是多么漫长而绝望的三百年啊。
晋慕思及自己，已是后悔莫及：“我曾经便是因为当断不断，辜负了你的母亲。征儿，莫要走我的老路啊。”
晋征眼眶渐红，泪水划过脸庞，模糊了眼前之物。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筷子，那筷子被捏的弯出弧度，最终“啪”一声断成两截。一端被晋征死死握在手里，另一端不知飞去了何处。
知乐这几日都醒得格外早，之前是因为身处诡生谷睡不好，现在是因为心里事情太多，根本睡不踏实。
莳戚还在她身边熟睡，自诡生谷回来，算起来莳戚醒着的时间很少。知乐侧身面向莳戚，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以前总是她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莳戚早就起了，她极少能看到莳戚睡觉的样子，这会儿也是机会难得，能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
直到感觉到门外有人的时候，知乐才起了身穿好衣服，开门出去。
门外是晋征。
知乐带着他远离屋子，问道：“怎么了？”
“我师父想回佑安门，太久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
情理之中，知乐点了点头，看晋征微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问道：“那你呢？”
“我与师父一起。”晋征做出了决定。
“你要离开妖界？”言下之意，你要离开阿筱？
“阿姐，”晋征已经习惯了和阿筱一样这么叫她，只是这次叫出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陪不了阿筱很久。”
知乐觉得这句话也在她心里扎了一根刺，她一时哽住了说不出话。
“我已经决定要走了，还请阿姐将这封信交给阿筱。”
晋征递来一张纸，知乐瞥了一眼，上面写道：
诡生谷一行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我一心修习成仙，但现在修为太浅，所以决定随父亲回去继续修习。儿女情长于我终究只是累赘，这段时间耽误了你，对不起。
知乐质问道：“你就打算这么糊弄阿筱？”
晋征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了。”
知乐放下了信，深深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对晋征道：“仙山北暮渊，可曾听说？”
“书里见过。”
北暮渊岱泽闻名六界，他收徒共十九，这些徒弟个个能力出众。不过这北暮渊是下界仙山，虽归属仙界，但若凡人得了指引，并非不可寻见。
高策便是岱泽第十九名徒弟，之前见他的时候看他挺闲的，不如介绍晋征去给他做徒弟吧。正好归宁园里有个东西是几百年前高策给她的，说是能指引她寻得北暮渊，虽然不知道高策四处游历现在在不在那儿，但总比无从找起要好些。
知乐带着晋征去了书房，走到桌边铺陈纸笔写了一封信，叠好了递给晋征。
“归宁园的钥匙你知道在哪，我的房间有个暗格，机关在书架左边第二层的花瓶那。暗格内有个东西可以助你寻得北暮渊，到了那儿你就拿着那东西让人帮你寻高策，见了高策之后把这个给他。不过他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收你为徒我不敢保证，但至少是个机会，总比你回佑安门耗费生命要好。你好好修□□有一日你能得偿所愿，亦能长久陪伴阿筱。”
“拜师北暮渊？”这件事晋征想都不敢想，一时连知乐递的信都不敢接。
知乐挑了下眉头：“不想？”
“当然想！”晋征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过了知乐的信。
“至于阿筱那边，等她醒了你自己去跟她告别吧。一切如实说就好，她会理解你的。”
晋征点了点头，谢过知乐之后恍恍惚惚地离开了书房，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阿姐，哪里有卖蜜饯的？”
知乐愣了一下，太久没回妖界，现在她在妖界的时间和晋征一样多，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她了。
正好客九来寻知乐，知乐对晋征道：“你问他吧。”
客九指了路之后看着晋征一刻不停地跑走了，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指了指晋征问知乐道：“这小子抽什么风？”
“大概是大悲大喜之后人傻掉了吧。”知乐笑了笑。
客九走过来，自袖子里掏出一卷书放在知乐面前：“你要的东西。”
知乐看他脸色不太好，有些愧疚道：“你不会自昨日去了藏书阁，一直找到现在吧。”
客九摆了摆手：“我没事。倒是你，真的想清楚了？”
知乐摸了摸饱经沧桑的书卷，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很坚定：“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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