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野原8
端木娅想起此人是谁。
是和梁尚赫撞衫的那位。
犹记得，初入副本时，因着两人撞衫一事，她还存了了看好戏的心思，直到梁尚赫主动爆出身份，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梁尚赫所吸引。
这位的存在感才变得很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端木娅想了想梁尚赫不容人的性子，倒也大致猜到几分缘由，只是，梁尚赫把这么多人都赶出祭坛，祭坛那边能应付得过来游戏怪的进攻？
端木娅心底涌出些许担忧。
可转念一想，梁尚赫好歹是经验丰富的高端玩家，有他在，祭坛那边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大问题，比起担心祭坛那边，更应该考虑一下眼前的事。
端木娅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昏迷的人身上。
玩家陷入昏迷，只有一种情况，精神力归零。
精神力归零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状况。
当精神力归零时，不仅精神力恢复能力陷入停滞，而且玩家失去意识，也失去对宠物的操控，宠物进入无人控制的离线模式。
如果有人出手相救还好，如果没有人相救，差不多相当于被判了死刑。只等宠物生命值耗尽，元息契约链接断开，污染度就会迅速增加至100，玩家就会彻底失去玩家资格。
要想救治精神力归零的玩家，只有一个办法，使用精神力恢复类的道具。
此类道具一般不常见，端木娅手中却恰好有一件。
救还是不救？
对端木娅来说，是一个非常难选择的问题。
虽说她因把他误认为“梁尚赫”，而抢了他的怪，但他昏迷一事，却非她所致，和她没有多大直接关系，。
如果救了，她将失去唯一救命的道具，若是个知恩的，救了倒也无妨，万一遇上倒打一耙的或者白眼狼，心里不得呕死，还有后面她出事了，又该怎么办？
说到底，二人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连正式的交道都没打过一个。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成年人的世界，冷漠才是常态。
端木娅心里很快做出决定，亏本的买卖，她才不干。
十分钟后。
端木娅磨磨蹭蹭转了回来，看着地面上昏迷的人：“算我欠你的。”
祭坛处。
“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这两句话如扔进水里的沸石，在场的玩家纷纷放下手下的事物，迎了上来。
梁尚赫看着众人的举动，心里的怒气散了些，只要回到祭坛，他又能重新掌控局面。
只是几分满意还没持续多久，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怎么只有大佬一个人？他们两个呢？”
空气中一静。
谁也不敢先开口，生怕触怒了梁尚赫的眉头。
只有梁尚赫一人平安回来，结果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的事，哪个没眼色的东西在问？
有机灵的玩家赶紧开口：“快别围着，天快黑了，不赶快把附近的防御工事弄好，今晚上恐怕很难渡过。”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可材料不够。”
祭坛附近的基础材料不多，一波进攻结束后，祭坛的人被分成两波，一波留守祭坛修建防御工事，另一波人随梁尚赫出找材料，抢在下一波进攻前回到祭坛。
所有人手上木材和石块用得差不多，等着梁尚赫三人带材料回来，如今却……
气氛接近停滞。
此时，梁尚赫忽然轻笑了一声：“是啊，天快黑了。”
天黑了，那个东西就会出来。
没有祭坛的庇护，要想活着度过今晚，简直在痴人说梦。
梁尚赫又恢复成慢条斯理的模样：“材料不足，缩小防御圈即可，只要我们守住今晚，明天就有时间出去弄足够的材料。”
白云织成的云车，拉着一轮沉沉欲坠的夕阳缓缓前行，夕阳的光线从云车缝隙间流出，整片天空染上一层薄薄的晕黄。
没找到胖子的人，端木娅重新回到原处。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愿意救人，已是脑子不知抽的什么疯，至于把人带回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是绝对不会考虑的事。那人已服用初级精神力恢复药剂，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如果期间，又出什么意外。
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
端木娅抬起目光，夕光穿过茂密繁盛的枝叶，留下一片斑驳摇曳的影子。
树林小道的深处，仍不见胖子的身影。
为什么还没回来？
就在端木娅等得快望眼欲穿时，前方终于传来动静。
胖子回来了。
端木娅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算是放下，只是还没等彻底安心，眼尖一望，胖子身边多了一个人。
还是个熟人——
被她抢怪后来精神力枯竭的倒霉蛋。
他们俩儿怎么搅和到一块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树林小道走向这边，脚步和脸色带了些疲惫。
见到熟悉的人，胖子脸上浮现不少喜色，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端木娅拉过胖子，压低声问：“你怎么把他带回来？”
话刚脱口而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这话不是明摆着认识对方吗？
见胖子一顿，赶紧抢救道，“我的意思是，你认识……”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严邬。
恰在此时，严邬的视线转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一瞬撞上。
端木娅：“……”
连忙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目光。
他不会认出是她抢了他的怪？
应该不会，她是等他晕了之后才现身的，一个失去意识的人，不可能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胖子没注意一瞬间发生的小道道，摸了摸后脑勺：“算是半个朋友。”
端木娅狐疑了一声：“嗯？”
明明之前还不认识，现在忽然一变，成了朋友，如果说其中没啥猫腻，她肯定不信。
胖子知道她误会，连忙把两人相识的经过说出来。
端木娅听后，眉心微蹙：“你的意思……他帮了你一把？”
这也太巧合。
她刚走没多久，胖子就在附近出事，而那人偏偏也醒了。
“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恐怕我还要再多废点儿功夫才能回来，”胖子点了点头，“我见他没地方可去，就让他和我一起回来。”
知恩图报，表现自己人品一类的事，胖子肯定要拿出来说上一说。
没想到端木娅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善心。”
胖子不满意了，别以为他听不出话里的阴阳怪气。
端木娅话音更冷了：“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把他带回来，你不怕他是姓梁的故意派出来的？”
虽然她明白，这人多半也是被梁尚赫赶出来的，但也不妨碍，此时被她拿出来做文章。
“不会吧。”
“怎么不会？经过白天的一堆事儿，我们俩早已成了姓梁的眼中钉，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那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姓梁的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端木娅顿了顿，继续道，“姓梁的本就长得人模狗样，又加上自带的高端玩家光环，好多人恨不得巴着他不放。他一开口，肯定有人愿意做马前卒，别忘了今天那两个。”
端木娅一提，胖子想起趾高气扬的白翎雕玩家和狮子玩家。
明明和他们没有过节，非得出手抢怪，要不是端木娅反应快，说不定让他们抢成功。
见胖子似乎有些动摇，端木娅又加了把火。
“我们俩个势单力薄，姓梁的随便派出一个人，搞出点儿乱子，够我们喝一壶的。”
这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不妨碍其中透露出的道理。
她和胖子，一个是群攻，一个是防御，都不是特别适合这个副本。
如果梁尚赫打定主意，追着她和胖子不放，他们二人估计会浪费很多精力，应付那些故意捣乱的人。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人都是自私的，就算梁尚赫想不计一切代价对付他们，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而非所有人的想法，大部分人应该只想安安稳稳度过副本。
话说到这个地步，算把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该看胖子自己是如何想的。
端木娅不再说话，把时间交给胖子思考。
她视线不经意瞥向树下的人。
他正靠在背后的大树，闭眼休息，淡淡的晕黄光线落在灰黑色兜帽，半边脸庞留下一片阴影，阴影与缟白肤色交织，浸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静谧。
好颜色，总是会让人轻易放下戒心，难怪胖子会主动开口邀请人家一起回来。
可惜，她和他八字不合。
先是阴差阳错发生抢怪一事，虽事后做了补偿，直接面对受害者，端木娅有些心虚不踏实。为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过得安稳，就不要怪她，想方设法把人赶走。
胖子考虑了一会儿，同意她的做法，只是多说了一句：“眼下天色渐晚，野区的夜晚危险程度不输于白天，不如先让他留下，等明天早上再说。”
端木娅想了想，确实如此。
只有等第二日天亮后，再分道扬镳。
说完此事的安排，端木娅又提及另一件事：“找到那样东西了吗？”
“你是说契木？”
端木娅点头。
“找到了。”胖子将契木从背包中拿出，递给端木娅。
端木娅瞧了两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把契木又还给胖子。
“别小看这么一块木头，它可是今晚上我们安危的重要保障。”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背包取出5石块6木材，搭建成一个简陋的木材堆。
只见他将契木往木材堆中一扔，噼里啪啦，木材堆瞬间燃起来，变成了篝火堆。
……所以契木的作用是当柴烧？
端木娅的表情太明显，引起胖子的注意，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端木娅心里冷不丁僵一下。
“不知道什么？”
“你难道没仔细听新手引导？”胖子把他进入游戏时的流程说了一遍，“……打开宠物蛋后，系统会引导你进行下一步，点亮契纹……”
接下来的步骤和端木娅点亮契纹的过程差不多，不同的是，不过一个是有系统引导，一个是靠自己摸索。点亮契纹后，宠物的名字就会变化。
算是正式激活宠物。
激活宠物后，系统会播放一个简短的视频资料片，介绍一下游戏的大致玩法，包括万一没来得及在夜幕降临前赶回祭坛，该如何在野区生存。
而此项的重点是在契木上。
说完后，胖子又提了一句，“我看过其他人写的流程，好像都是这样的，你的难道和我们不一样？”
“注意力全在宠物身上去了，没太注意这个。”端木娅装作随意回了句。
胖子心道，差点儿忘了，她宠物第一个技能，自带两个技能效果，换做是他，心里估计也很激动。
见暂时混过去，端木娅心底把系统咒骂了一遍。
辣鸡系统，居然给她埋了这么一个大坑，要不是她灵机一动，把胖子拐出来，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
也难怪胖子把他的经历拿出来吹牛逼时，完全不把流露出的信息当回事，横着这是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想到故意使绊子的系统。
端木娅嘴角微咧，露出一个死亡的微笑。
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胖子下意识退了一步，不会是他又说错了什么话吧。
不远处的大树下，严邬闭眸休息，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
“他们刚刚好像在说你。”
严邬似乎习惯了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声音。
“知道。”
它问：“不生气？”
他答：“为什么要生气？”
“你帮了他，他还在偷偷议论你。”
“在人类的行为中，私底下议论，并不代表就是在说坏话。”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它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恶意，“他们在说，等天亮后便抛下你。”
严邬静默了瞬：“萍水相逢，分开也正常。”
语调平稳，不起一丝波澜。
这番不痛不痒的模样激怒了它，它讥讽一声：“活该混成这副模样！”随即，它的声息隐没在脑海中。
火光徐徐燃烧，映照在严邬的脸庞上，他双眸紧闭，如一尊不动明王，无喜无怒，一切侵扰众生的邪魔皆畏之惧之，恨不得远离其万丈。
在噼里啪啦燃烧中，最后一丝夕光消失。
夜幕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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