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答案
最近几天的苏月琰很不对劲，这是周啸的直观感受，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是看手机的频率在增加，偶尔叹气，时常发呆。
心里想了就开口问：“琰琰，你这是怎么回事，心神不宁的。”
苏月琰摇摇头，欲言又止，有种尊严建立在沉默之上，他不允许自己去倾诉是为情所困，而且，性向这个问题，接受不了的大有人在，若周啸因此不舒服，关系就不好处了。
那天李亭林上了公交车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在礼物盒里放祝福的卡片，确实是很少送礼物，要不然怎么连这个都能忘了。他在微信上发了一句：生日快乐，万事顺遂。对方说：谢谢琰琰的祝福和礼物。他想，等你拆开礼物的时候，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亭林没有再说话，直到现在都没有，苏月琰更没有追问过。微信聊天框在几天后被新的消息覆盖而下沉，苏月琰在等答案，李亭林在找答案。
他看到《魂断威尼斯》的那一刻，就懂了，少年不经意间流露的局促不安或者尴尬犹豫，并非来自于面对老师的紧张，而是源于情愫和理智的撕扯，小心的试探，忐忑的退回，最终难以负荷，一了百了，求个解脱。这种感觉他最熟知，所以会心疼。他懂得等待过程中的煎熬，可他必须考虑清楚。
“周啸，以后周三我就不去蹭课了。”苏月琰已经连续两周没有去过，不想再找借口。
周啸以为他是因为学业太忙，就说：“好，我也不去了，要开始发奋了，还是按时毕业比较好。”
李亭林还是会习惯性的往苏月琰之前坐的位置看，那里已经是两个小姑娘了，虽说是意料之中，但不免心里有些失落。他把主动权交给自己，不再打扰，让他不受任何干预地做选择，由此就能预见，一旦是期待之外的选项，随之到来的，就是失联。
12月的校园萧瑟、寒冷、匆匆，同学们更愿意待在有暖气的室内，操场几近空旷，5公里跑完的苏月琰浑身冒着热气回到宿舍。
“给你发消息让你赶紧回来，后来发现你手机在桌子上没带。”周啸有些着急。
苏月琰走过去拿起手机，边看边问：“怎么了？”
“你忘啦？人家俩今天回来，咱等会儿不得去接他们吗？”周啸提醒道。
他这才想起来，现在脑子都不记事了，“我洗个澡，稍等。”
“没事，还来得及。”
林泽和刘洛晨的风尘仆仆让他们俩感慨，在学校呆着的日子真好。林泽打从山里回来就面如土色，颓废至极。最开始他们以为是累的，但刘浩晨说这次还好，没有太出力。四人群沉默好久后终于又有对话了。
周啸：林泽，你什么情况？
刘洛晨：就是，死气沉沉的，都不敢问，咱俩回来那天你还没这样呢？
苏月琰：如果方便说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周啸：嗯嗯！
5分钟后，林泽回复：没事，就是分手了。
呃，，，好吧，3个人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情，因为，他们一直以为林泽是单身，这个人看着真不像是有对象的。
周啸：晚上一起吃火锅呗，天这么冷。
苏月琰：去学校外面那家？
刘洛晨：好主意。
林泽：好。
学校外面那家火锅店生意一向火爆，因为辣且香，夏天，他们喜欢喝冰啤，畅快淋漓的流汗，辣与冰的碰撞，冬天，蒸腾的热气带走严寒的侵袭，吃的人从头到脚都是暖暖的。苏月琰为了不让自己的不吃辣扫兴，把鸳鸯锅中的清汤汤底换成了番茄汤底，都是红色，只是看着心情就会变好。
饭桌上主要是刘洛晨讲他们这次进山的经历，还拍拍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看到没，扛仪器扛的。”
不管是从所读的学位还是年纪上来说，他们都礼貌有分寸，在林泽说自己分手之后，他们没有追问，内心惊讶于林泽并没有表现出来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却也不动声色地按捺住好奇心，毕竟，那是人家的隐私，在林泽未开口之前，过多的询问不合时宜。何况，微信群中的把事件用文字复述更是诛心，逼迫着讲故事的人再看一遍自己的苦痛，所以，点到为止。
吃一半的时候，林泽说：“就是回来第二天的事。她说要分手，我就答应了。我不喜欢挽留，人家都那样说了，我不能死皮赖脸地不走。”
周啸问：“你没有问她原因吗？”
林泽擦了擦眼镜上的水汽，说：“问了，我问她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说，觉得我并不喜欢她，没有安全感。我是硕士，她只是本科，一个测绘，一个工商管理，没什么共同话题。异地恋本身就辛苦，我又经常进山里，回学校了忙着写论文。从来没有把她介绍给朋友，书包上也不挂她买的小玩偶，等等，她心思细腻，注重细节，有些地方她没有提过，我就没有意识到。我们在一起，她真的比我辛苦。”
刘洛晨点点头，说：“人家说的也没错，我们三个真是没看出来你脱单了，不像，别的人每天和对象打电话、视频，有时间就往对方城市跑，你这都没有，不怪人家女孩子苛刻。”
林泽笑了一下：“我知道，没有怪她，只是比较遗憾，我做的不好。”
周啸拿着酒杯碰了林泽的，说：“没事，有缘分会再见，没缘分也是一段经历，挺好。”
其实苏月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就没说，只碰了下杯。
走出火锅店，周啸哀嚎：“我刚换的羽绒服，一身火锅味儿。”
苏月琰笑着说：“你要是不想洗的话今天晚上就把衣服挂在外面晾晾，明天就没了，反正第一天穿，衣服不脏，冬天洗了晾干慢。”
周啸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还是我们琰琰机智。”
苏月琰嫌弃地把他推开，“滚，咱俩衣服加一起的火锅味儿够再吃一顿了，不嫌熏得慌。”
周啸小声说：“别推，陈语珂就在咱后面，我刚看小姑娘准备来找你，这么多人，你要是太冷着脸让她下不来台，不太好。”
苏月琰嗯了一声，没再有动作。
“挺好一女孩儿，找时间说清楚，我看她也不是会追着不放的人。”
他点点头，说：“知道。”
12月的考研如期来临，图书馆被考研党占满，苏月琰论文完成，总算松了口气，所有积压的工作完成后，他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失去了目标，只是机械的生活。
李亭林看着考研学生的拼命，仿佛看到了当初苏月琰是怎样的状态，来问他问题的学生很多，他衷心为他们加油，给予祝福，就好像隔空给了曾经的琰琰。新的一年就要到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无论如何，不能拖到明年。
12月31日下午的时候，苏月琰收到了李亭林的微信：“要不要一起跨年。”
他想，该来的总要来。他回：好，我想吃饺子。
苏月琰进门看到李亭林两手沾面，他笑着叫了声“哥。”
李亭林也笑了，看着苏月琰把衣服拉链拉到下巴，说：“进来吧，外面冷。”
屋子里暖气很足，两个人都只穿了毛衣，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
“琰琰，你看你擀出来的饺子皮。”李亭林眼底笑意渐浓。
苏月琰弯着嘴角说：“爷的爷，孙的孙，是吧。”
李亭林笑说：“是，你这话跟谁学的？还挺形象。”
“我妈。我每次擀的大小不一，她就这么笑话我。”
吃饭的时候，李亭林把电视打开，让苏月琰随便选个电影。
他想起来之前刘洛晨提过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怎样？”
李亭林把酱汁放到桌子上，说：“都行，我随意。”
苏月琰说：“那就这个吧，我还没看过。”
“可以。”
电影结束时，李亭林问道：“琰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苏月琰毫不犹豫的说：“走出这个门，在真实和虚假之间，我选择真实。”
李亭林笑着点点头，指着碗，“你去刷。”
“好嘞。”
阳台是封闭的，两个人站在那儿，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家里仍旧很温暖。
李亭林看了时间，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同学，”李亭林轻声开始了故事的讲述，“17岁到18岁，持续了两年。克制是难受的，喜欢是藏不住的，我会找他一起吃饭、学习，压力大的时候也会倾诉，那时候我们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我们不在一个班，我就会写信，放在他桌子上。”
空气很安静。
“后来有一天，他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不想隐瞒，我说是。他就拒绝我了。但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班同学，很多人都知道了。全年级没有都知道，可不少知道的人总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我很难熬。”
苏月琰想捏捏他的手，但是没有这么做。
“之后就高考，我从本科开始就没有在家那边长时间的待过。亲戚、朋友、同学围的密不透风，你的成长或者遭遇他们都知道，很烦。我宁愿在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也不愿在那样的环境生活。”
“我好像也不相信爱情了，觉得浪费时间，束缚人生，没有很美好，文学作品里的悲剧不够引以为戒吗？为什么我还要明知故犯，重蹈覆辙，跟自己过不去？”
他说的很慢，但说出的话，苏月琰听起来很残忍。
两个人相对无言，良久。
十一点53分。
苏月琰说：“假如再遇不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十一点58分。
李亭林向苏月琰那边走了两步，两个人挨在一起。
零点零分。
他说：“琰琰，我们在一起吧。”言罢，在苏月琰还未反应过来时，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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