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
孟丽君微笑:“不但我知道,皇孙殿下也知道。没有什么,推断而已。韦将军不是没有情义的人,既然决定投降,如何会不为义妹安排出路?再说,姑娘外貌,也太过……不过皇孙殿下既然不揭穿,说明皇孙殿下已经决议为姑娘遮掩。姑娘不必心有顾虑。只要小心谨慎,不被其他人看穿就是。在下与书童都不是多话的人,何况你们进入军伍,与在下实有莫大干系,所以,姑娘也不必担心我们会多话,泄露姑娘消息。”
王长虹站了起来,朝孟丽君鞠了一躬:“在下先代家人谢过先生。先生大恩,在下没齿难忘。过先生所提,实有困难。拙弟已有婚约在身。先生此念,还是应与孟小姐商议才是道理。”
孟丽君看着王长虹:“姑娘所说,实是正理。不过姑娘可以想象,姑娘家里遭遇了这么大的变化,孟小姐的婚事,难道会没有变更?即使孟小姐不想变更,孟老爷难道不想变更么?即使孟老爷不想变更,姑娘家里的仇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么?”
王长虹立定了,直视着孟丽君:“你知道了什么消息?云南的消息?”
孟丽君看着王长虹:“我在湖广路上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却也不知是真是假。说是有人不愿意放弃孟家的婚事,通过天子赐下婚姻,要孟小姐改嫁他人。而孟小姐却宁愿玉碎,亦不愿瓦全。”
王长虹眼睛拧紧了,声音也急促起来:“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孟丽君叹息了一声:“姑娘如果跟随殿下到达临安,自然能见到那孟老爷。此事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何必问我?”
说了一阵子话,孟丽君已经有些倦怠;王长虹见此,急忙告辞。孟丽君正要休息,却又听闻前面声音:“殿下来看望郦先生。”又急忙请进。
铁穆见郦君玉挣扎要起来,急忙阻止道:“你好生歇息着。”孟丽君见他神色真挚,也不由感动,说道:“多谢殿下关爱。不过有件事殿下得谨慎……”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铁穆听孟丽君说完,道:“明堂思想,孤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明堂也须知,如今湖广形势,实在不容许孤再束手束脚。如若不能趁此良机整顿湖广,湖广百姓,又不知将等到何时。临安的事情,实在也管他不得了。”
孟丽君说不出话。殿下决议如此,那也只能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孟丽君脸色不好,铁穆也不多呆,说道:“你好生歇息着。别的什么事情都先别关心吧。等你身体好了,我再来请教。”正说着,却听见前面有人禀报:“殿下,有临安来的急件!”铁穆一怔,站了起来。
临安来的急件!孟丽君立即想到了方才的话题。皇帝下了什么命令?铁穆见孟丽君脸色,也知道孟丽君的心思,便高声说道:“拿进来吧。”他知道郦君玉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事一定担得更重。还是不要欺瞒他好些,如果真有疑难,他也可以代为出谋划策。虽然劳神,但是总比任他在那里瞎想要好。却见刘真匆匆走进,说道:“是郡王妃的信。却不知为什么,被人当作急件送了来。”
王妃来的信?孟丽君的心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铁穆看着刘真,歉意的对孟丽君一笑,站了起来,接过刘真手里的信件,就拆了出来,一目十行看完,说道:“令妹也不知什么缘故,竟然送了封急件过来,却又没有说什么正事。不过是秀儿那丫头,被皇上禁足了而已。”
铁凝秀被禁足了?什么事情?好事还是坏事?孟丽君的头脑急速运转起来。铁穆笑道:“管她禁足不禁足呢。明堂,你也别多想了,反正孤已经是开弓之箭,岂有回头之理?”又对刘真笑道:“令妹这叫做没事找事。”
这句话,孟丽君听明白了!一刹那之间,她忍不住脸色变得煞白!
铁穆见郦君玉脸色突然转恶,急忙询问:“怎么了?你身体……”
孟丽君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什么,气血翻涌而已。学生有些疲惫了,殿下。”这话很直白,她是下逐客令了。
铁穆见他如此,急忙说道:“你且歇息着。我们先去了。”一行人走了出去。荣兰急忙到孟丽君床前:“公子,你不打紧么?”
孟丽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荣兰,你去做一件事情。你去找一个熟识的侍卫,与他聊天,问清楚殿下的王妃是谁?记住,不管是怎样的答案,你都不要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要当作闲聊,记住没有?”
荣兰见孟丽君如此郑重,急忙走出去。孟丽君斜躺在床上等待,心潮翻涌,久久不平!
原因就是刚才听到了两个字:“令妹”!
也就是说,铁穆的夫人,姓刘!是刘真的妹妹!
就因为这么一个姓氏,使孟丽君联想到了一个人——刘奎壁!他也姓刘!
孟丽君读过《再生缘》原著,知道在原著故事里,有一个重要人物——刘奎壁的姐姐刘燕珠。在原著里,刘燕珠是深得皇帝宠爱的。如果不是她难产死亡,孟丽君能否扳倒刘家,还是未知之数。
孟丽君一向以为,原著里的少年天子变成了老年皇帝,那么刘奎壁姐姐就是皇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毕竟,铁骑的皇后,还是他的结发妻子。
但是,孟丽君绝对没有想到,这铁穆的夫人,也姓刘!与刘奎壁刘捷,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必须查问清楚!
孟丽君想起一件事。在刘家逼婚的时候,父亲曾经说道那么一句话:刘家通过太子奏请皇帝赐婚!
也就是说,刘家与太子,关系密切!
而铁穆,却是太子的长子!
荣兰终于回来了不需要问什么,只看荣兰的脸色,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荣兰终于艰难开口:“公子,我打听清楚了……郡王妃姓刘,是刘捷的长女,是那个刘奎壁的姐姐……刘真是夫人的堂兄!”
果然如此——自己,太粗心了!
最不可原谅的是——自己竟然因为铁穆说的一句话“皇甫将军不见得真投降”就莽撞跑上吹台山去,招降了韦勇达与王长虹。如今,只要殿下一句话不谨慎,王长虹的身份,就会暴露!
与殿下相识以来,孟丽君一直都将这位殿下当作自己可以依靠的对象。今日却突然发现,自己所依靠的对象,还是自己敌人所依靠的对象!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叫她如何能够承受?
就前几日得到的一些讯息来看,殿下是深爱着王妃的;别的不说,自己就曾听说,殿下之前曾经是非常喜欢花街柳巷的;因为娶了妻子,竟然从花街柳巷里绝了迹!这一点,不是任何娶妻的男人都能够做到!
那么如果让这位郡王妃知道王长虹的身份……然后再吹一点枕头风……孟丽君不能肯定殿下会怎么做!
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孟丽君的能力范围;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想到了这里,孟丽君疲惫之极的身体再也压不住翻涌的气血!哇的一声,血涌了出来,在床前的土地上,殷红一片!荣兰急忙上前,却见孟丽君撑起身体,叫道:“请王长虹过来……”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重重摔倒在床上,而背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也再次裂开!
血,喷了出来!
人,也昏迷了过去!
荣兰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里面的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众人。大家进来,见此情景,都不免手忙脚乱。好在严李氏就在隔壁住着,她到底是内行,吩咐自己一个徒弟:“你先去要三两老山参,快熬好了,快送过来!”嘴上说话,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的将创口处理好,将血止住了。但是面对这孟丽君这般情况,她心也忐忑起来,急忙叫人去请铁穆,去请其他大夫。荣兰抹了一把眼泪,问严李氏:“严妈妈,我家公子的身体,是不要紧的罢?”声音里却是惴惴不安。
严李氏看了荣兰一眼,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荣兰的眼泪又出来了。严李氏却也来不及安慰荣兰,飞快下手写了一个药方,交给另外一个使女:“去,要快!”
铁穆众人匆匆赶到。见严李氏正在病床前忙碌,不敢惊动,便问荣兰:“怎么回事?方才都还好……”
荣兰哪里能说实话?抹了一把泪,说道:“我也是不知。也许是累着了吧。”倒是严李氏听见了,说道:“公子身体原先得过一场大病,已经淘空了。这几日虽然好转,到底还是劳神不得的。近日或许是什么事情劳累着了,才会反复……是小妇人考虑不周,望殿下责罚。”
铁穆默然,说道:“他这情形……不打紧吧?要休息几日,才能够好转?”严李氏一时难以回答。铁穆等候不得,已经明白,说道:“你尽力而为吧。如果真有万一,我也绝对不会责怪你……”说着,声音有些酸涩,便急忙走出去了。众人跟了出去。
李玉飞留了下来,对严李氏道:“你只尽力就是。如果要什么东西,你只对我开口就是……即便是要千年的人参,我也会去寻找过来。”严李氏默默点头,李玉飞又在一边看了半日,终于还是出去了。刚走出门去,却看见王长虹与韦勇达匆匆过来。点头打了个招呼,王长虹就着急地问:“怎样?”李玉飞摇头,不忍再作交谈,急忙就走了。
王长虹转头看韦勇达,终于说道:“是我害了郦先生。如果不是我缠着他说了半日话,他也不会累着……”韦勇达说道:“这般事情,也怪你不得。谁能预料到……”安慰着,两人一起走进郦君玉房间。
严李氏见郦君玉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一时半刻是安全的了,便收拾起身,说道:“荣兰,你看着。我去看药去。就在隔壁。有事你叫唤一声。”荣兰点头,严李氏出门,却正好遇见要进门的王长虹与韦勇达。也没有多说话,鞠躬就出去了。
荣兰见来的是王长虹与韦勇达,她是知道郦君玉心病的,如今公子生死不知,王长虹的事情却是耽误不得。孟丽君没有告诉过荣兰王长虹的真正身份,但是就半日前与王长虹的一席密谈,甚至需要荣兰出外望风的密谈,荣兰已经可以对王长虹身份做出准确的判断。于是对韦勇达说道:“韦将军能否到外面去一趟,我家公子病前,曾经有几句话想要告诉王将军。”韦勇达略略有些诧异,点头就走了出去。
王长虹看着荣兰。荣兰说道:“公子病前,曾经要叫我去找你。虽然没有说,但是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殿下的夫人姓刘,是武威侯的长女。方才我们才知道的。她这病,一半也是因为后悔耽误了你,所以……”
这话传到王长虹的耳朵里,又不啻是一个!但是她终究是经历过更大变故的,只片刻就恢复正常,说道:“多谢你告诉。郦先生的恩德,我皇甫家是报答不得了。等你公子醒转,请告诉他,王长虹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会谨慎的,叫他放心。”荣兰点头。王长虹走出门,却看见韦勇达正默默地看着花园中凋零的草木。
孟丽君这一昏迷,又是整整四日。荣兰与严李氏轮班守着,见她脉象一日比一日差,心中的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之火,也渐渐熄灭下去。铁穆刘真等人日日过来两趟,大家心中也明白,只是不肯死心罢了。李玉飞来的更勤,如果不是出去公干,是每个时辰都要过来一趟两趟的。也来了几个大夫,却没有人敢于下方子;来一个,众人的希望燃起一点;等走一个,众人的希望又被带走两分。见了四个大夫之后,铁穆终于不再见任何大夫。
到了第四日,严李氏终于禀明铁穆:“殿下,我要下重药了。或许下重药,能够激发出她的生命潜力;但是也或许下了重药只能够让她回光反照……您决断吧。”
铁穆看了严李氏半晌,终于说话:“你去做吧。我在隔壁等着。”
针灸于汤药双管齐下,半个时辰后,孟丽君终于再次醒来。严李氏摸了摸脉象,也不说话,只叫荣兰去将铁穆请来。荣兰见严李氏脸色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已经知道严李氏的判断。照做了。铁穆也心中明白,也不问话了,只走了进来。进来时候,孟丽君刚刚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铁穆。
看着铁穆的脸色,孟丽君已经明白自己的情况。闭上眼睛养了养神,便听见铁穆的声音:“明堂,你还有什么事情,就说了吧。孤一定都帮你做到。”声音却有些颤抖。
哦,我要死了么?孟丽君想着……这个文学空间里,我有太多的牵挂……我绝对不能死……如果我死了,那阎罗殿里的家伙会不会再派一个灵魂过来顶替我?……“临安那边,有……消息了么?”孟丽君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口,竟然还是这句话。也许是扮演这个谋士的角色太久了吧?
铁穆也想不到郦君玉开口还是这句话。却禁不住流下泪来了:“没有任何讯息。你放心。”
没有讯息,那就是好消息……孟丽君闭上眼睛想……在原著里,刘燕珠曾经当过好一阵皇后……也就是说铁穆有当皇帝的命……如果阎罗殿里的那群家伙是按照原著来安排人物命运的话……那么铁穆的这一番行为,说不定还误打误撞对了……假如临安是将铁穆当作皇位继承人来考察的话……终于理清了一个思路——“殿下,如果半个月之内临安还没有来任何申斥旨意……就说明,临安有可能对您抱有更大的希望……您得多留一个心眼……该断则断,多学习今上的处事法子……”
铁穆万万没有想到郦君玉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郦君玉的意思很明白,自己的皇祖父,有意跳过自己的父亲,将自己当作皇位继承人!他凭什么做出这么一个判断?虽然一肚子疑问,却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只说道:“你放心。我会留意的。”
说了一大堆话,孟丽君的气息又窘迫起来;好半日才平息下来,继续说话:“将王长虹留在湖广,镇压形势……带韦勇达进京,作为亲信……王长虹是女子,即使留在远处,也不会有什么异心……只要殿下答应帮助皇甫家平反……”
铁穆想不到他在病中,考虑事情还是如此周到,点头答应,说道:“我会照做的。”
孟丽君又闭上眼睛,喘息了两口气,说道:“外戚可恃,但不可久恃……您要记住这句话……”
铁穆终于忍不住,落下了两滴虎泪,只说道:“我一定记住。”
孟丽君见他如此,忍不住微笑起来,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动了动嘴唇,却终于发不出任何声音——又昏迷了过去。
铁穆急忙叫严李氏。严李氏奔过来,摸了摸脉象,说道:“暂时还平稳,但是估计熬不过两日了……她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殿下,您先回去了吧。”铁穆站了起来,吩咐李玉飞:“如鹏,你在这里呆着,他如果再醒来,有什么话也好告诉……”李玉飞点头答应。
铁穆再看了郦君玉一眼,终于出门去了。这湖广有一大堆事情啊。
当下众人都不存万一之想。荣兰已经默默将东西收拾妥当,心里已经作好打算——小姐真的去了,自己也跟了去。小姐的身份暴露不暴露,那也已经管不得了。小姐已经将性命交给殿下,殿下肯定会帮助皇甫公子平反的了……殿下绝对不会这么忘恩负义的。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想着,心情竟然也平静下来了。
郦君玉又熬了两天。这确实出乎严李氏的预料。铁穆也过来三回,但是每次郦君玉都是闭着眼睛昏迷着,只能够看了半晌后离去。这一日方从郦君玉处回来,却看见铁骑的亲近侍卫赶进门来,已经在书案前等候多时了;见了他,就立即说话:“陛下让殿下立即回京!太子殿下病了!湖广的事情,暂时交给刘真打理,新任平章政事过两日就到!”
什么?铁穆几乎站立不稳!郦君玉生死未卜,而临安又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匆匆叫过刘真与李玉飞,做出安排,铁穆就扬鞭上马,赶回京师……郦君玉很重要,但是自己首先是父亲的儿子!对着还在昏迷中的郦君玉,铁穆只好这样告诉自己!
几日之后,铁穆赶回了临安。见城门附近旌旗依旧,这才略略放下了心。但是回想起湖广的郦君玉,他的心又憋闷起来……郦君玉,他死了——绝对已经死了——自己给国家折损了一个栋梁之材!
刚刚赶到临安城门口的铁穆,自然绝对想不到,等待他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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