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宣言 上

　　铁穆听孟丽君如此急切，也是愣了一会神，好半日，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叹气道：“丽君，朕知道，这天下的须眉男子，有几个及得上你？有几个配得上你？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吧……却宁愿独处也不愿意恢复女儿身，也有这些方面的原因吧？或者，你是怪朕，居然有眼无珠，这么多年，都不曾看破你？”

　　孟丽君听皇帝越说越不像话，心中暗自警戒，口中却回答道：“皇上，臣怎敢做如此想？臣只是有些野心，希望将自己的才华全都奉献给朝廷，奉献给陛下……如此而已。”

　　“朕知道……可惜，朕却一直当你是男子，居然浪费了你这么多年的青春……”铁穆说着，站了起来，声音有几分动情，“寂寞红颜空闺老……朕，居然浪费了你十多年的青春！你，不因此责怪朕？”铁穆的手，很自然的拥抱过来，想将孟丽君拥在怀里。

　　孟丽君闪开两步，说道：“皇上……臣是女子。”

　　铁穆笑道：“朕知道你是女子。如今，天下全都知道你是女子了……你可大大丢了朕的脸呢——史书上，后世那些爱嚼舌头的文人，不知该如何取笑朕呢。”虽然是责怪，声音里却全然是包容。

　　孟丽君站着，声音轻微：“臣有罪。”

　　“现在才知道有罪……”铁穆笑着摇头，说道，“我偷偷出来，也只能是两天。你自己说吧，如今之事，却是要朕如何处置你？”

　　这样的宠溺，孟丽君却有些不敢承受。当下低头，说道：“臣不敢有任何意见。皇上与大臣们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铁穆大笑起来，说道：“别来这样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你的胆子上哪里去了？你有胆子装这么多年男人，却没有胆子来说这样一句话了？”

　　孟丽君道：“之前是急于为国效力。而现在，陛下却必须先为国法考虑。臣自然不敢轻易干涉国法。”

　　“你啊你……”铁穆叹息着摇头，说道，“如若你早些就偷偷告诉朕，朕或者也有办法给你担待了。可是现在，被人揭发，满朝皆知。朕又如何包容你？你这么周密的性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难道你以为，朕知道你是女儿身，就会对你不利么？”

　　孟丽君回答：“臣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而已。”

　　“如今，你的身份，是包不住了。”铁穆沉吟道，“虽然朕可以帮你作伪，但是这一出揭帖事件，必定影响你的威信。再说，你年龄也大了——朕不能再让你充男人，耽误你。”

　　这话里，却有几分真情。孟丽君心中有些触动，低声说道：“多谢陛下宽容，臣惭愧无地。”

　　“你男装一事，虽然震撼了整个朝廷，但是先帝也有先例。当今皇后与东华公主，当年都做过类似事情，都不曾怪罪。比照旧例，你的事情，虽然大一些，也不是不能处理。”

　　皇帝将话说到这份上，孟丽君不能不表示一下：“臣谢过皇上隆恩。”

　　“只是，你是女子……从此之后，你就不能再站在朝堂之上了。”铁穆看着孟丽君，声音里也包含了一点怅惘，“从此之后，君臣相见，也不容易了……爱卿以为呢？”

　　铁穆话里隐含的意思，孟丽君自然明白。说实话，就这样离开朝堂，孟丽君自己，心中也万分不舍。从政多年，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才能，她的心，早就养大了。方才从铁穆的话里，似乎听到了一些还要继续任用自己的意思；但是自己想要试问明白一些，铁穆却将话题转过去了。现在又听铁穆提起，心中忐忑，嘴上回答：“皇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铁穆叹息了一声，再次坐下，道：“对于你自己的将来，你心中可有主见？”

　　“臣心中，并无一定主见。”孟丽君不敢多说什么，“春日看花，秋夜看月，冬日煮酒赏飞雪，也是人间至乐。臣跟随皇上数年，一直不曾享受这等乐趣。皇上若不因此罪臣，臣此后，空闲日子，就这样打发了吧。”

　　“你真的愿意么？”铁穆蓦然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看着这个小心翼翼的臣子，“你到现在，还不肯跟朕说真话！朕与你说了这么多，就都是百说了么？你将朕，看做什么人了？”

　　孟丽君想不到皇帝竟然突然激动起来，不由叫道：“皇上！”声音却也颤抖了。

　　“你，不将朕看做知己！难道朕，这么不值得你信任？”铁穆的声音，渐渐高亢，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感了：“也许你早已知道，早在三四年前，朕就基本确定了你的女子身份！虽然你想办法掩饰，虽然你的掩饰功夫，世上一流！朕依旧可以确定你的女子身份——但是，朕没有说破！因为，朕不能说破！朕喜欢你，朕需要你，朕不敢随意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朕做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朕，居然放你去做了一方封疆大吏！朕让你，去给朕守护这北方的江山！朕知道，你身份迟早会泄露，朕，迟早会成为天下的笑谈！但是，为了你，为了朕的江山，朕，居然这样做了！”

　　这番话，却不能不叫孟丽君动容！说不出其他话，她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皇上！……皇上！”

　　“可是……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朕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有多大……朕只能派自己的人跟着你，保护着你——当然，朕也有私心，保护你，也就是保护我自己的江山——当你看上刘奎璧的位置的时候，朕毫不迟疑，就将三省安抚使的位置，交给你！”

　　铁穆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着——曾在谈笑之间处理了多少军国大事的帝王，声音居然颤抖了，语无伦次了！

　　“哦……皇上！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不要跟我自称什么臣子——朕喜欢你，喜欢作为谋臣的你，也喜欢作为女人的你！朕知道——你一直在化妆！你遮掩自己的美色，就怕惹来别人的疑心！——作为臣子，你是朕的臣子，作为女人，你，就是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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