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次循环
李诗情和肖鹤云再一次清醒, 是被港务新村到站的报站声惊醒的。
听到报站声, 小哥挣扎着掏出手机看了眼。
13点15分。
这一次清醒的时间点非常凑巧, 正好是港务新村这一站上下车的时候。
两个年轻人虚弱的状态还没有完全解除, 虽然知道车子到了站,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上好几个陌生的乘客下了车。
这一站下车的足有七八个人, 等车里的乘客一下车, 车厢里就空荡了不少。
下车的乘客走了大半时,提着包的健壮大叔上了车。
之前一直被放在座位上的健身包现在被他单肩挎着,里面似乎塞得鼓鼓囊囊, 连他的身子都不自觉的倾斜了一点。
大叔上车后,左右环顾了一下,最后选择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之后便和李诗情记忆里的那样, 将那个大包放在了靠窗的内侧座位上。
紧跟着上车的,就是那个手里提着大塑料袋的大婶。
之前那个塑料袋一直放在她脚下, 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现在这大婶提着袋子上车, 任何一个人一眼看去, 都能看得出那个袋子特别沉。
也因为袋子里面的东西重,所以不得不用两层超市的那种加厚塑料袋兜起来, 以免兜到一半袋子破了, 算是一种“双保险”。
他们看着大叔和大婶在原本的座位上坐下, 连脚下和手边行李的位置都放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们是在这一站上车的?”
两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车里有人正常上下, 都吃了一惊。
然而明明是新的发现,却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种周而复始的经历让李诗情和肖鹤云都身心俱疲,好不容易从“虚弱”状态里恢复正常,两人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公交站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先休息会儿,我四处看看。”
小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从座位里出去,在车厢里四处晃了晃。
等他看了一圈坐回来,李诗情压低了声音问:
“你干嘛呢?”
“我在看,之前下车的乘客,有没有人丢什么可疑的东西在车上,或者有没有人偷偷藏起什么东西。”
小哥回答,“不过还好,没看到什么可疑物品。”
公交车这种开放的空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留在车上绝对是一目了然,这么多人上下,根本没办法藏,除非是车上有人接应。
“我估摸着也不太可能是团体作案。如果这件事是由某个组织紧密策划的,那一定是有什么诉求,比如控制人质索要赎金什么的,没理由那冒着那么大风险就为了炸一部没几个人的公交车。”
这个问题李诗情早就想过了。
“而且我们被警方那么盘问,说明这之前这之后都没有什么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或对此事负责,多半是报复社会的可能性比较大。”
然而比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爆炸案,这种完全弄不清过程和动机的不可控行为更加可怕,至少李诗情和肖鹤云两人除了知道犯罪分子一定在车上,到现在也没摸到什么头绪。
“那就接着查!”
小哥深吸口气,不露痕迹地打量这一站上车的健壮大叔和穿着花衣的大婶。
“那我们下一个目标就定……”
肖鹤云的视线从大叔隆起的肱二头肌和发达的背肌上扫过,目光猛地一缩。
“就定大婶吧!”
“啊?”
李诗情一愣。
“你看那个大叔,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随便搭讪肯定适得其反,反而会让他警觉性更高。你再看看他那个身材,那个皮肤,明显是做惯了体力活儿的,力气肯定不小,硬抢也抢不下来……”
小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正儿八经地解释,“而且,他那个包的位置放在内侧,你不可能在不动手的情况下越过那个大叔拿到那个包,但是真要和他动手的话……”
他干咳了一声。
“……我觉得我们大概率不是他的对手。”
李诗情看了看那个大叔的长相身材,再看了看那个健身包的位置,不得不承认小哥说的有道理。
但是……
“其实你就是不想再挨打了吧?”
李诗情偷笑着,“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能理解的。”
“我这是给出最有效率的方案!”
口气挺硬,小哥的表情却明显恼羞成怒了,“一共就四个可疑人物,用排除法,如果大婶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那就只剩带包大叔了。在这种情况下,‘拼命’才有价值……”
“好好好,有效率有效率,那我们还是老规矩,先智取。”
李诗情从善如流地附和。
两人观察了一下方位,那个大婶就坐在他们右前方,中间隔着一条过道,从他们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一个后脑勺,没什么搭讪的可能。
而那个巨大的塑料袋就放在她脚边的空地上,真要用抢的,她完全不必弯腰就可以一把抓住袋子,硬抢的可能性也不大。
“你鬼点子那么多,快想一个。”
小哥催促着。
李诗情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馊主意。
“有个烂理由可以用用看。死马当活马医,我去试试,你见机行事!”
“什么办法?”
小哥问。
“哎呀你别管,我去试一下,不行就回来。”
说完,李诗情猫着腰三两步跑到了前方那个大婶面前。
说起来,李诗情对这个大婶并不算陌生。
她第一次“抓色狼”时,因为这个大婶离她最近,她当时恳求她和自己一起下车去作证,然而却被这个大婶以“赶回家做饭”的理由拒绝了。
后来几次车上出事,这位大婶既没有帮腔,也没有出手帮忙,显然和那个口罩男一样,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所以对这样的人能不能“上当”,李诗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那个……”
“你有什么事吗?”
见到这个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这位身材瘦弱的大婶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见大婶有理会自己,李诗情眼睛一亮,猫着腰挤到她身边,和她的身体贴得非常近,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
“阿姨身上有没有带那个?就是例假来了用的那个?我例假突然来了,可是身上没带要换的东西。”
她嘴里虽然问着这么“无厘头”的问题,眼睛的余光却悄悄地盯着这大婶脚下的袋子。
透过塑料袋层层的包裹,她隐约能看见里面是一个较大的铁灰色物体,而且还有一个长柄伸出了袋口……
嗯?还有个柄?
李诗情纳闷地猜想能是什么。
“哎小姑娘别贴我贴的这么近!”
那大婶明显不习惯有人靠近自己,伸出手把她往外推了推,冷着脸摇头,“我没那个东西,你找别人问问,我都多少年没来过例假了!”
大婶拒绝的一点都不委婉,非但不委婉,嗓门还不小,压根没有保护一个“羞涩”的少女微妙的自尊心的意思。
亏得李诗情是演戏,否则就这一嗓子,怕是就要羞死。
其实即便是演戏,李诗情多少还是有点发窘。
车里不少人还是听到了大婶的那一声“例假”云云,尤其是正坐在位子上准备“见机行事”的小哥,更是当场就傻了眼,偷偷看着李诗情,满脸都是无奈。
她都用这种理由去“搭讪”了,他还见哪门子的机行事哟?
总不能跑上去说自己有吧?
“你怎么还不走?”
大婶见李诗情得到了拒绝却还没走,皱着眉嫌弃地看着她,“你别一直站在这儿!”
“那大婶,卫生纸你总有吧?面巾纸也行啊!”
李诗情不肯放弃,硬着头皮在原地站着不肯走,小声地恳求着:“随便拿点纸巾什么都行啊,我下一站就下车,要弄到衣服上我真没脸见人了。”
说着说着,她蹲在这位大婶的脚下,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阿姨帮帮我,这个你也知道,憋不住的!”
“你这孩子怎么脸皮这么厚呢,都说了没有!”
大婶一见她蹲下身不肯走脸色就变了,半站起身扫了一眼车厢,见车子里除了自己,还真没什么年轻一点的女人,脸色更黑。
“下一站你赶紧下车吧!”
因为蹲着身子,李诗情离那个塑料袋包裹的物体更近了,几乎到了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步,于是她一咬牙,选择铤而走险。
“大婶,我不信你没带纸,你就让我看一眼,没有就算了!”
她快速地丢出这句话,随即,一把抓住了那个塑料袋,往自己的方向扯开!
“你干什么!”
见李诗情要翻她的塑料袋,那大婶慌得声音都变了,抬腿就是一脚,毫不留情地将李诗情踹开。
“哎哟!”
李诗情根本没想到大婶会上脚踹,被踢得往后栽倒,原本扯了一半的塑料袋也没抓住。
她重重地栽倒在过道里,脑袋撞得“嘭”地一响。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踢人呢!”
一直紧盯着前头的肖鹤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惊得跳了起来,飞奔过去要扶她。
然而有另外一个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小姑娘,没事吧?”
和花衣大婶同一站上车的那个带包大叔,将摔倒的李诗情扶了起来。
这一下摔得不轻,李诗情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
“没,没事……”
看到扶自己起来的是另外一个“嫌疑人”,李诗情慌了,结结巴巴地回答,“就,就只是摔了一下……”
见着小哥担心地凑了过来,她对同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担心,目光却不露痕迹地掠过了正紧张地拢起塑料袋口的大神。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够她看清楚了。
那袋子里,装着一个锅。
一个有把手、又高又厚实的锅。
作为一个要赶着回家做饭的家庭主妇,带着一个锅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李诗情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一下子没抓住,只能硬着头皮和“嫌疑人”大叔道谢。
“大叔,谢谢啊。”
“没什么,现在的人啊,哎……”
穿着朴素的大叔确实如同小哥猜测的那般不善言辞,即使对踢人的大婶有着不满也不好直说什么。
眼见着李诗情道了谢要走,他犹豫了一会儿,喊住了她。
“诶,小姑娘,你等会儿……”
李诗情和小哥心里一惊,顿住了脚步。
只见他扭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放在旁边位置上的大包拽了过来,竟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放在了隔壁的位置上,弯着腰翻找了起来。
“小姑娘是要卫生纸是吧?我这里有。”
他在前面坐着,隐约听到了几句对话,再加上刚刚那一声“例假”什么什么的没特意压低了声音,大致也能猜到小姑娘是找那个中年妇女要什么。
李诗情和小哥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彻底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叔就这么大喇喇地在他们面前翻着包。
那包里并没有他们猜测的炸弹,而是放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杂物,有衣服、有塑料袋裹着的几双帆布鞋,肖鹤云甚至还瞥到了一个碗,好似这个大叔已经把所有家当全部塞到了里面的样子。
“我走的时候什么都带上了,我记得还有一包没拆封的纸,啊,找到了,在这里!”
他从包里翻出一包“心想印”抽纸,“上次吃饭时候没拆封,反正也付了钱的,我就带回去了。小姑娘你放心用,没开封,干净的!”
李诗情讷讷地道过谢,从大叔手里接过了纸,全身发凉地跟着小哥一起回到了座位上。
“不是口罩男,不是卖瓜老爷爷,不是带包大叔,那就是,是那个,那个……”
小哥说得舌头直打架,精神状况也没比李诗情好到哪里去。
之前因为大叔长得太健壮,他们直接跳过了大叔,先尝试着排查大婶,本来是报着“排除法”的心思,准备先从看起来简单的人着手的。
可现在误打误撞,他们没用任何“智取”和“力取”的法子,就看到了好心大叔包里的东西。
如果用小哥所说的“排除法”,那答案就只有……
“我想起来了,那样子的东西是什么。”
李诗情一把抓住了小哥的手,手心里一片濡湿,冷汗淋漓。
她目光惊恐地望向同伴,将他的手越攥越紧。
“她带着一个高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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