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林石头

林石头是刘家村的村民，也是刘光祖的佃户。他老实本分不善言语，加上一只脚不灵便，三十岁了也没讨到老婆，每天早出晚归去种田做工，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个银子。五年前，父母得病了，本是小病，自己胡乱吃了些土草药，就是不肯花钱找大夫，熬呀熬呀，终是熬不住了。临死前，两老见林石头这个样子，便把自己的棺材卖了，又跟刘光祖借了些钱，从邻村买了个跛脚的女子来给林石头做老婆。两人成婚的第二天，两老便同日归西，丢下林石头夫妇两人守着一个破草棚。林石头没钱，只得又找刘光祖借钱埋葬了父母，连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也成了刘家的帮佣。

        好在他婆娘的肚子争气，五年里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夭了两个儿子，但还是有一儿一女长大了。林石头两夫妻为了孩子，便更加努力做工，大女儿刚学会走路便要去捡柴火粪块，补贴家用。虽则如此，但五年下来，欠刘光祖的钱利滚利，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根本还不起。经人调解，刘光祖同意夫妻两人卖身给刘光祖，以抵销债务。

        半年前，林石头的女儿一个人上山捡柴火的时候口渴，喝了两口溪水里的水，偏偏被刘家三房刘耀宗的孙子看见了，那个十三岁的壮小子拿着棍子要打小女孩，小女孩吓坏了，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脚下一滑摔到崖下，当时便死了。林石头爬到崖下，找了两天才找到小女儿的尸体，抱着她哭了一晚，回家后还得去向刘家道歉，道歉自己没管教好女儿，让她别去喝溪里的水。

        昨天，林石头跟着别人来小庙里听那位吴先生讲了一天的经，突然开窍了，自己应该去向刘家讨回公道呀！回去之后对自己婆娘说了一下，两人都很兴奋，按吴先生的说法，自己可以分八亩地。八亩地啊，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自己做梦都想不到可以有自己的田。

        两夫妻在家里热火朝天地合计开来，自己夫妻两个也就能种个六亩，还有两亩可以租给别人，或者种点菜之类的，再向别人借点钱买种子，先过了这两年的难关，只要这两年过去了，卖了粮食就有钱可以盖个土房子了。如果种菜还有点钱的话，可以让小儿子去读书，向吴先生那样做个读书人，去给大家分田。

        可是到了晚上，刘家的人来各家各户敲门，警告他别多管闲事，小心性命不保。然后又听到小庙这边响了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两口一会儿担心别人不肯去帮吴大佛他们，一会儿又担心吴先生被刘家人杀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把小儿子托付给了邻居，趁着天亮前的那抹暗，摸黑跑到小庙来看情况。

        林石头见到了张家村来的张清，知道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高兴地不得了，但随即又担心起其他人不敢来，吴先生会不会势单力薄了。

        张清告诉他，当初吴先生到张家村，只三个人露面，就把张家村的地分掉了，现在他们还有大内侍卫保护着，准没事。

        天色渐亮，张清打着呵欠回去补觉，林石头两口子则站在庙门口给他们放哨。渐渐地，村里来人了，林石头紧握着扁担，仔细一看，原来是村里的穷人家，都是刘家的佃户，跟林石头差不多，都是些上无片瓦下无立锥的人。

        天色大亮，庙里的人生火做饭，见林石头他们都没吃早饭，便一人发了两个窝窝头。吃完饭，林石头便跟着庙里的人出发，往刘家祠堂的方向走去。

        刘家祠堂在村子的正中间，周围就是刘姓几家大户的院子，墙高院深，不知住了多少代人。在外围的入口处，又有十几个人在等着他们。林石头在李秀才那里登记了一下名字，作为分地的依据。李尚文汇报说：“登记了七十二户，来了五十三人，有四户来了两个人。”

        林石头心里想，有五十多个人，应该够了吧。马上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从祠堂方向，气势汹汹地走来了几十个手持兵器的人。村民们一见，不禁纷纷后退：“是山上的土匪。”

        大家伙都在后退，直到两边人都到了打谷场上，吴先生一抬手，徐大个子大叫了一声：“都站好。”大家才停下，双方在打谷场上对峙。对面的土匪们出来一个领头的人说：“你们听着，聚龙山的兄弟们听说刘家村刘姓和外姓有纷扰，特来调解。没事的人现在散开。”

        吴先生上前喊道：“聚龙山？听说上面有一窝土匪，当家的姓马，就是你们吗？”

        领头的人说道：“我就是马彪。我们山寨的人，大家聚义为上，替天行道，怎么能说是土匪呢？”

        吴先生说：“那好。我们要分掉刘家的一千多亩土地，凡是刘家村的人都能分。你们寨子里有刘家村的人吗？”

        马彪说：“乱说什么。村里的田，都是刘家的，有县衙的地契在这里，你想造反吗？”

        吴先生一听，哈哈大笑，说：“一个土匪说我想造反，真笑死人了。建始县衙早就变了天了，现在建始县是我们中华社做主，你们在这里拦着中华社打土豪分田地，这才是造反呀！”

        马彪一挥手：“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抓过来。”几个喽啰便冲了过来。

        林石头见状，赶紧提着扁担跑到前去，拦在了吴先生的面前。随后又有几个村民冲了过来。只听得后面吴先生说：“你保护村民，我去会会他们。尚文，去找佟大人，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剿匪。”

        说完，吴先生便抽出一根棍子，越过村民们迎了上去。

        徐大个子拉着林石头说：“让我大哥去，这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几个喽啰拿着大刀长矛，还没围住吴先生，便被他左戳右捅，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村民们看到，齐声欢呼起来，林石头更是叫的起劲。

        马彪见状，两手一扬，抽出背后的两把刀，双刀一碰，发出清脆的“铛”声，随后便跳下台阶冲了过来。

        只见吴先生抡起棍子打去，却被马彪的刀砍掉一截。吴先生见棍头成了枪头，便顺势收回棍子，一下下地去戳马彪。马彪不慌不忙，见招拆招，一边格挡，一边把吴先生的棍子一节节砍掉。林石头见他抵挡不住，刚要上前帮忙，便见徐大个子举起了枪，瞄准了马彪。林石头只待枪声一响，自己便冲过去保护吴先生。

        眼看着马彪的刀就要砍到吴先生身上了，他把棍子往马彪脸上一扔，马彪闪过头去，却见吴先生捡起了地上的一根长矛，又戳了过去。

        马彪见久攻不下，余光又看到村民们那边有人拿枪瞄着自己，便喊道：“兄弟们，上！”

        周围的土匪听到号令，便都拥了上来，徐大个子喊道：“大家围成一圈，不要随便冲出去！”

        可是村民们哪懂这些战术，各自拥挤成一团，有些人还在迟疑着后退。林石头回头一看，气愤不已，便喊道：“我日你先人板板，想要田咯，就上啊！”他婆娘也喊道：“大不了就是个死，怕啥子？搞死这群龟儿子！”

        两夫妻虽然瘸着腿，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随后其他村民见状也挥舞着锄头镰刀跟了上来。

        林石头冲到吴先生身边，替他挡住了马彪的一刀。马彪见状，另一刀一拉便划破了林石头的手臂，然后顺势便要砍向他的脖子。

        林石头哪经历过这些，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懵在当场，眼睁睁看着刀锋砍来。只听得“砰”一声巨响，马彪胸前冒起一团血花。他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被自己的小弟扶着。

        林石头被吴先生扶起也往后退，只见马彪从怀中摸出一个管子，往天上一指，一支烟花破管而出，冲上天空，炸出一朵烟花。

        随即，便见四周的树林里又钻出来了一群人，各个奇装异服，手持兵器。林石头知道他们，是另外一拨土匪，“糟了，吴先生，他们人多。”

        那吴先生四下看了看，扶着林石头跑到徐大个子旁边，然后招呼大家都围成一个圈，喊道：“徐虎，别节约子弹了，瞄准了就打。其他人听好，男人在外面，老人女人在里面，肩并肩站好。”林石头挣扎着想站在第一排，被吴先生拉到圈中，和其他几个受伤的人一起坐好，只听吴先生说：“大家别慌，守住脚下不要退，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了。”

        话刚说完，那群土匪便冲到了打谷场上，林石头看见吴先生拿着长矛冲了出去，一下一个，刺倒了三个人，徐大个子也开枪了，打死了几个冲在前面的土匪。村民们用锄头扁担迎战土匪，被打得节节后退。突然，后排的土匪一个个倒下，十几个人从林中冲了出来，各个都拿着刀。他们冲进土匪群里面，如狼入羊群，走到哪就杀到哪，土匪们抵挡不住，不一会儿便四散逃开，但没逃出几步，便被飞镖射中后心，倒了下去。

        那厢边，马彪中了枪，受了重伤，见土匪们不敌这群来路不明的高手，知道今日之事不妙，便让小弟抬着自己要跑，林石头见状冲上前去，结果还没跑出打谷场，便被林石头拦了下来。几个小喽啰见状，拿着刀就要砍他，被他用锄头拦住了，可是另一个人又挥刀过来，眼见要中刀了，那人突然大叫了一声摔倒，露出背上的飞镖。然后吴先生赶到了，那几个人见状赶紧把马彪一扔，跪下磕头求饶。林石头一边大骂马彪，一边挥舞着锄头，便要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是吴先生用长矛挡住了锄头，说：“老乡，他受了重伤，活不成了。我问他几个问题。”林石头把锄头放下来，见旁边几个小喽啰还跪着，刚要去打，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把他几乎痛晕了过去。

        林石头的婆娘赶紧过来，从衣服上撕了块破布绑在伤口上。吴先生看见了，阻止道：“这样不行，伤口会化脓的。先去弄些清水来冲一下伤口，然后用这个绑。”说着，吴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来递给了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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