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紫痕

吴大佛把美家放下来，她立即钻到翠竹的怀里去了。吴大佛跑过去，玲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说：“老吴，你还活着，真好。”

        “玲珑，开门啊，我活着在这里，你不见我吗？”

        “我的脸烧坏了，我不想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呢，你是我妻子，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妻子。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隔着门跟我说话？开门，不然我踹了哈。”

        玲珑回身想栓门，却被吴大佛给挤了进来，玲珑赶紧转过身去，吴大佛从背后一把抱住她，说：“你别躲着我，我跟你在一起才算是有个家，没有你，我就是个流浪汉。我都流浪了快一年了，你还不让我回家吗？”

        玲珑抓着吴大佛的手，说：“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太后在四处通缉我，肯定会盯着你。我不敢，我怕她报复你，也怕她顺着信来抓我。只要她没抓到我，你们娘俩就没有危险。”吴大佛把脸贴在玲珑耳畔，鼻子里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你的伤怎么样了？要紧吗？”

        “不知道。我怕······”

        “别怕，有我在身边，身边都别怕。太后之前挑断了我的手筋，还毒哑了我，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玲珑突然转身过来，看着吴大佛：“你，你，你受苦了。”

        正在这时，林叔带着那十几个妇女嘻嘻哈哈地走过来了，玲珑见状，赶紧把门关上。

        吴大佛搂着玲珑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啊？”

        玲珑捶了吴大佛一下，说：“就没见你正经过。”

        晚上，小柔做了一大桌子菜，大家围坐一圈，听吴大佛的死里逃生之奇遇，听玲珑千里跋涉之辛苦。在从报纸上得知吴大佛的消息后，大家都不敢相信，在得知吴大佛“归天”之后，太后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放过了吴大佛，是“天使”自己应上天感召回去了。但玲珑根本不信，她认为是太后又把老吴关起来了，对外掩人耳目。她坚信吴大佛不会这么不留一句话就走，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事才开头，还没个成果，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走呢？

        可是这一年的时间可真是漫长。上一次吴大佛被关在天牢，虽然见不到面，玲珑好歹知道他在哪，可以等，可以望，可以想办法找人去打探消息，还能得知他在里面的生活。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玲珑只能没有希望地等。在这期间，蒋都统和夫人都来找了她，叫她回家去，但玲珑不肯：“上次老吴出来，就差点找不到家在哪里。我如果走了，他若是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我要守在这里，一年，两年，我都要等。”

        这一年，清风得了病，死了。明月嫁了人，是个拉黄包车的。香梅也嫁人了，男人是个八旗的小头领，就住在镇江胡同边上，平时也常来照顾。在听到吴大佛的消息之后，玲珑便让明月两口子守着北京的宅子，带着美家，由林叔、黄雀、翠竹陪着一路坐船来建始。

        他们路过宜昌的时候遇到了江匪，当时他们在一条大船上，都是坐船远行的人，江匪们上了船，逐个搜身抢钱。有些男人反抗，惹怒了江匪，江匪头子决定杀光男人抢女人回去，一瞬之间客船上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林叔见状不妙，便打翻了船上的油灯，点起火来。火光吸引了巡防营的注意力，江匪们见状便弃船而逃。可是火势实在太大，最终巡防营也救援不及，只有十余人跳水逃了出来，玲珑为护着美家，脸上被烧伤，黄雀不幸落水身亡。

        上岸后，那些死了丈夫的妇女不敢回乡，因为她们要么没有生孩子，要么只生出女儿来，如果这么回去的话，家产会被族里的人霸占，自己也会被家族里的人卖掉。玲珑见状，便邀请她们一起来建始，过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男女平等的好日子。

        吴大佛说：“怪不得他们说我有十几个夫人，原来是原配夫人带来的啊。”

        众人笑了下。吴大佛沉下心来，端起酒杯站起来走到门口，说：“用这杯酒，祭奠死去的清风和黄雀，愿她们来世能够生在一个太平年份，不再为人奴婢，不再吃苦受罪。”说完，他将酒撒在地上，其他人也将杯中酒洒下。

        说到吴大佛被雷电劈到，不仅恢复了言语和手脚，还得了一身的紫痕，大家都很是惊奇，纷纷说这就是上天的恩赏，更加说明吴大佛是“天使”。翠竹要看，吴大佛便撸起袖子来，只见手臂上留有一些淡淡的紫色闪电纹路，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浅多了。

        吴大佛说：“一开始的时候是很深的，可能这种恩赏是有时限的，慢慢就没有了。也是，创造一个新世界，建设我们自己的美好生活，哪能全靠上天呢，还得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啊。”

        晚上，玲珑为吴大佛宽衣，吴大佛借着烛光仔细看自己的身上，果然，全身的紫痕都很浅了，脚上更是看都看不清了。吴大佛告诉玲珑：“我被闪电击中之后，除了能说话，手上能用力，还有一个超能力，就是能躲开所有的攻击。这个超能力是不正常的，我估计也不能长久使用。恐怕等我身上的紫痕都消失了，我也就没有什么超能力了，变成一个正常人。这一点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明白。我这几天都听说了你的事，你跟衙役打，你跟官军打，还一个人去打别人的庄园，都一点事没有。你是中华社的领头人，以后这种事就不要自己去了，让下面的人去。你要做大事，别因为这些小事伤了性命。”

        “北京城的情况如何？”

        “不好。太后把皇上关在瀛台，谁也不让见。维新的时候任命的很多官员现在要么被罢官，要么投在了荣禄他们的帐下，维新派没有机会了。”

        “那百姓的情况怎么样？”

        “也不行，北京城还是老样子，苦的苦，穷的穷。山东的义和拳闹得厉害，我一路来的时候听说山东、直隶不少地方都在打洋人，打教民，烧洋教堂，像是疯了一样。洋人要朝廷镇压，朝廷的地方官镇不住，已经宣召袁世凯带领新军进山东了。”

        “百姓是疯了，不过是被国内外的势力逼疯的。我有空的时候就要写些文章揭露这些事情。你帮我注意搜集一些报纸，找一下什么事情是现在比较紧要的，我写些文章，可以扩大中华社的影响。”

        “好的。”

        “除了报纸上的事情，洋人有什么动静？”

        “为了洋教堂被烧的事，洋人已经找了太后很多次了。还特别提到了他们希望跟皇上直接对话解除，不希望中国的政权被太后把持。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表面上看，是洋人支持皇帝对抗太后。因为皇帝更年轻，更崇尚新制度，更对洋人的胃口。实际上，是因为以太后为代表的本土派反对外国势力对中国势力的干涉，想维护中国的独立自主，这是正当的。但是这种独立自主对洋人在中国扩大影响，获取利益有害。你想想，如果中国朝廷什么都听洋人的，那洋人在中国岂不是更舒服？所以，洋人就借由各种理由，在中国扶持朝廷的反对派，倒不是反对朝廷，而是反对以太后为代表的保守派。正巧皇帝年轻，有热血，想做一点事业，这么一个天然的、最大的反对派，洋人们会轻易放过吗？于是他们就希望逼迫太后给皇帝放权，如果皇帝有了权力，自然会感激洋人，于是洋人在中国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那太后看起来是做对的事，我们要支持太后吗？”

        “太后的出发点不是为了维护中国的百姓，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者身份、统治利益，太后和皇帝都是我们应该反对的。皇帝改革也好，维新也好，都是为了让大清永固，固什么？固他们的统治地位，固他们爱新觉罗的江山社稷，固他们的穷奢极欲的生活。方式不同，主张不同，但出发点是一致的。他们是人民的敌人，是人民应该反对、打倒的人，我们中华社作为人民的代表，自然要打倒他们。”

        “可是，如果我们说要打倒他们，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围剿我们呢？”

        “因为这里是张之洞的地盘啊。张之洞和刘坤一都是湘军出身，是汉人，虽然眼下在给太后和皇帝磕头，可是如果能彻底推翻满人江山，他们也不会介意把我们留一会儿的。更何况，我有天使的名头，太后也不敢太大张旗鼓地来杀我。”

        “我总觉得你把什么都说清楚了，不好。”

        “不，只有把我们的主张完全说清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没有私心，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大家就会知道该支持谁。只要我们的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我们的事业就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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