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惊骇
不多一会,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芷惜园的方向过来,前后都有侍卫,显得非同寻常。
刘殊二人看向马车,马车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端阳郡主出声:“停车。”
金沅县主不解道:“表姐,怎么了?”
“是曾经见过的人,说几句话,你在车上稍等我片刻。”端阳郡主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向刘殊二人走去。
刘殊对她行礼,“拜见郡主殿下。”
端阳有些吃惊,“你认得我?”
这完全是个失误,刘殊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心神完全被另外的事情占据,一时忘了他在端阳面前应当是不知道她身份的。
但他反应很快,沉着道:“在客栈的时候偶然听到殿下身边人的只言片语,心中有所猜测,今日见殿下贵气逼人,已有十分把握。”
端阳笑道:“刘公子真是有意思的人。”她又问:“刘公子也参加了这次春闱吧,不知感觉如何?”
刘殊道:“尚可,多谢殿下关怀。”
“说起来我们也真是有缘分,客栈一次,还有游湖一次,那日游湖我看见了你,今天是第三次见了,天下之大,两个未曾相识的人能相逢一次已是不易,更别说三次了。”端阳笑吟吟地说:“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刘殊面色不变,一板一眼道:“请郡主示下。”
“你不必这样严肃,不需要把我看做郡主,就把我当做寻常朋友就行。”
“刘某不敢,君臣尊卑不可逾越。”
“你啊。”端阳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纠结,而是问到:“那日在客栈,我见你清晨骑马向着京城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心中一直很好奇,到底所为何事?”
刘殊说:“当时突然思念内子,着急回家,郡主见笑了。”
“你已经成婚了?”端阳忍不住问,但很快她掩饰下了这短暂的失态,以一种十分客气的态度说,“你和你夫人感情真好,尊夫人也来京城了?”
刘殊点头,“正是。”
端阳沉默片刻,笑道:“先预祝刘公子金榜题名,若你们日后长居京城,可以让你夫人多来我府上走动,我可以帮她引荐一二女眷,多认识些人总是没有坏处的。”
“那就代替夫人谢过郡主了。”
端阳似乎也觉得无话可说了,点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她想起什么问到:“你到这一块来是想见诚王么?”
刘殊熟知端阳的性子,知道没有必要瞒她,也瞒不过去,索性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正是,郡主可否指点一二。”
端阳说:“王爷不在园子里,你可以往后山方向去碰碰运气,顺便附赠你一个消息,王爷带了美人,现在心情应该不错,你若是有事情求他现在是个好机会。”
刘殊道谢:“多谢郡主殿下。”
端阳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登上马车离去了。
待马车走远,石云忍不住说:“她是看上你了么?想让你当郡马爷?”
刘殊淡淡道:“我不会。”
不用端阳说他也能猜出来马车里坐的大概是金沅县主,来堵诚王的,这位未来的皇后一直到登上后位,还在持续不断地与备受宠爱的姮妃斗法,他因为端阳的关系,各路小道消息知道的还要更方便些。
姮妃现在应该已经在诚王身边了,连名分都没有,任谁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日后会有那样的造化,位列四妃,被皇帝深藏宫中从不示人,也因此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思继续想前世那些后宫八卦了,现在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走吧。”他跳上马,“去转转。”
按照端阳郡主的指点,他们向后山方向前进,果然远远就看到了有彩色锦缎做的棚子。
刘殊默默在心中酝酿了一下待会要说的话,正准备挥鞭上前,突然石云出手拦住了他。
“怎么了?”
石云的面色有些古怪,他正凝神向远处细看,用手指着一个地方,“你看那里。”
刘殊按照他的指点也看过去,只看见一群人,大多都是穿着彩裙的侍女,他的目力只是普通,不及石云这样的高手,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不对劲。
“你看到什么了?”他问。
石云平素比较沉默,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他对着刘殊吭哧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他颜面的情况下把事情说清楚,又觉得自己所见实在匪夷所思。
他终于还是道:“王爷身边那个女子和少夫人长得非常相似。”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刘殊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非常难看。
石云说:“真的非常像,我刚才都差点认错了。”他尴尬道:“大概……是巧合吧,王爷和少夫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刘殊心知,蘅儿和诚王是有交集的——魏临春是诚王的妹夫,也是他的表弟。
“你再仔细看一看,真的很像么?”
“我去个视野好的地方。”
石云跳上了树梢,好一会才下来,这次他十分笃定:“的确非常相似,容貌有□□分相似,身量略矮略瘦一些,最古怪的是她腰间还佩着剑,可我看她动作绵软分明没有练过武,若站在那里不动怕你第一眼也要认错。”
一瞬间,刘殊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诚王,魏临春,金沅县主,前世深藏宫中的姮妃……他隐约抓住了什么,但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他面色凝重,低声道:“这件事还请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先回。”
长宁大长公主府。
胭脂这几日都有些心神不宁,经常一呆坐就是一个时辰,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以为她是被前阵子江嬷嬷失踪的事刺激了。
突然房间另一头的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一条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胭脂紧张地起身,“你是刘殊身边那个——”
石云不带感情地陈述,“公子要见你,一个时辰后厚德茶楼。”
胭脂咬咬唇,“我知道了。”
这是当时刘殊放她回来的条件之一,任何时候他需要找她,她都必须出现。
胭脂提前了一刻钟到茶楼,刘殊已经在雅室等她了。
“坐。”刘殊抬手,面无表情道。
相比于上次,胭脂这次显得十分拘谨守礼,“刘公子,公主殿下已经答应了见你,她也承认了的确是她换的药。”
“嗯。”刘殊应了一声。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么?”胭脂小心问。
“你见过诚王么?”刘殊问。
“见过,他来探望过几次侯爷,他是侯爷的表兄。”
“我是说更之前,在蕉县的时候。”
胭脂点点头,“有一次有个生人在山头远远盯着我们看,小姐本来以为是坏人,侯爷却说是他表兄来找他的,侯爷过去和他说了一会话,他就走了,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侯爷的身份,也没想到那个表兄会是王爷,我后来在侯府见了他才知道。”
“还有其他的么?”
胭脂不明所以,缓缓摇头,“没有了。”
刘殊的手死死抓着杯子,声音低哑,“你先退下吧。”
胭脂忙不迭起身离开。
那些零碎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诚王见色起意看上了蘅儿,碍于他与魏临春的关系以及金沅县主,他不能表露出来,所以寻了一个与蘅儿相似的女子,把她打扮成蘅儿的样子偷偷藏在别院当做替代品聊以慰藉,怪不得姮妃会有这样的封号!怪不得从不敢让她示人!
龌龊!无耻!
但在愤怒中,刘殊马上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诚王有能力做天底下最龌龊最无耻的事情,因为他会是皇帝。
古有齐侯乱妹,后有唐明皇父夺子媳,坐上君主之位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
除非他能把蘅儿藏在家中永不示人,不然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泄露出去,就是灭顶之灾。
从他上辈子的经验看,诚王无论如何也不是胸怀博大的,他会把仇一笔笔记在心里,唯一能让他不发作的理由只有暂时还没办法,只要他有能力的时候,他会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刘殊后脊背泛起一身冷汗,他似乎走上了一条死路!
蘅儿会是他最大的把柄和软肋,他的所有前程抱负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葬送,他会被帝王猜忌嫉恨,可能随意被安放一个不体面的罪名草草埋葬,史书上也许会留下他滑稽可悲的三言两语,世世代代被后人奚落嘲笑——
他刘殊是被人强占妻子的可怜虫。
反应敏捷如刘殊很清楚,要摆脱困境,最万无一失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这个把柄消失,从此神不知鬼不觉,剩下的知情人里面,胭脂让石云除去就可以,公主那边,为了魏临春也会帮他瞒得严严实实。
很容易的,这不是一件难事,蘅儿刚好病重,只要稍稍做一点点手脚,甚至只要停下对她的救治任她自生自灭……
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明明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的选择,为何会觉得万箭穿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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