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美还是丑
净化系的能量对于虫族而言不亚于浑身浸泡在岩浆中的酷刑, 那些灼热的能量一点一滴渗透进自己的虫壳裂缝中，这其中的痛楚换算到人类这边, 能让人痛苦得原地自杀。
被花丛俘虏的虫族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然后便在云柚没有感情的注视下，生机渐渐虚弱，变为了一堆腐烂的虫尸。
这只虫子身上的恶瘴含量很大。
明显, 曾经也是吃过不知道多少人类的生物。
云柚能对沈素这个没犯大错的虫族血裔包容以待，但不代表她能好声好气地对待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的虫子们。
虫族使用的语言是一种由触须传递的、奇异的频率振动, 以前云柚是手动下载了大佬前辈们的安装包——大佬们居然真的破译出了虫族的大部分语言——用在电脑翻译器上, 云柚就能无障碍看懂虫族的交流。
万幸的是, 这项技能似乎也随着穿越绑定在了她的身上。
云柚挥手召来花丛，让闪闪发亮的玉琼花拥簇过来, 藤蔓一圈一圈地缠绕上去，加速虫族尸体的腐烂和净化, 让祂们变成无污染的肥料。
做好这一切后, 玉琼花也随之凋谢，变成了厚厚一层灰，覆盖在地上。
至少从表面看去, 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十分到位，不会有误入的人被满地的虫子尸体吓个半死。
云柚又感知了两遍, 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才慢悠悠地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她在脑海中回想着虫子俘虏交代的话语。
……
“把虫族现在的状况, 和我说一遍吧。”
人类躯壳, 没有触须, 自然无法用虫族特有的语言交流。好在这些虫族的智商都不低, 理解人类的语言不是问题。
虫族的精神力强大到一定限度, 可以自行开辟出虫洞, 用来转移物品或者赶路都十分方便。
迟无见到了这些虫子，意识到虫族的现状和他所想的有些偏差后，他当然不可能再回到人类世界。
他从一开始就是外来者。
哪怕和云柚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迟无也从未对帝国产生任何感情。
在边河星也好，在帝星也罢，还是在天琼学院里，体验人类那所谓的“校园生活”，迟无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他是无法被阳光照射到的幽灵。
当了人类这么久，这具躯壳所产生的那些稀少的、柔软的情愫……全都只系在一个人身上了。
人类身体十分脆弱，虫族们甚至不敢用虫洞直接转移，祂们小心翼翼地护送着他，亦是不敢对迟无如今的形貌有任何意见。
就算没有了美丽的鳞片，没有了纤长而高贵的触角，也没有那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庞大躯体，但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感是不会变的。
即使在祂们的审美观看来，人类形态的虫神丑得不行，祂们也不敢说。
迟无被一只山岳般高的飞虫托起，他烧得昏沉的大脑闪过某些零碎的片段，回忆恍惚间与眼前的场景重叠，那道银色的身影如同一道挽不住的月色，清清冷冷，安然平和。
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在注视他。
头很痛。
她是他全部的柔软。
然而虫族到底情感太少，理智太多。
他绝不能回到人类世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里有她在。
云柚大概已经发觉到这次虫族袭击的端倪了。
他要是这时候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因为她绝对不会放他回归虫族。
甚至还有可能开启小黑屋囚禁模式，对他全方位严防死守，每天二十四小时监控，营养摄取全部经过她手，就是一根虫须都别想让他看见。
迟无了解云柚，这事她绝对干得出来，只要她认为值得……
迟无甩了甩脑袋，强行把那道身影驱逐出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不得不把心思放在了虫子们跟他讲述的族群变化上。
他花了五百年强行捆绑维系在一起的虫族，凝聚力到底是比不上万年演化的帝国。
战争结束后，虫族失去了至高神这一巨大威慑，于是内部又渐渐的浮动起心思，底层种群还好一些，上层种群却一个个开始躁动了。
只是十八年到底太短了，至高神曾经留下的恐怖阴影还没有过去，虫族并没有像迟无所想的重新化作一盘散沙，而是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以四大虫王为首的，希望能摒弃虫神时代，在虫族建立起新的秩序，能一举击溃人族帝国的“保王派”，祂们大多激进好战，更是把弱肉强食刻在了骨子里。
这些虫子也是迟无当初最头痛的一类，因为祂们很不服管， 非要他开杀戒才老实。
还有一派就是迟无现在所看到的，仍然追随虫神、崇拜虫神，坚定不移地认为虫神没死，需要蛰伏起来修生养息等待虫神回归的，被称为“拥神派”。
这一类的虫子大多偏向保守和温吞，祂们虽然也很好战，但不至于和保王派一样激进。
总而言之，四大虫王在至高神消失之后就飘了，又开始谋取地位了，并且真让祂们搞到不少支持者，还成功把虫族分裂成两派。
现在虫族的状况可以说很乱。
四大虫王的拥趸者，虫族之神的信仰者，两派的虫族愈发看彼此不顺眼，矛盾越来越烈，已经从以前的偶尔起摩擦演化到时不时就起一场爆发性冲突混战，内部消耗极大。
这也是为什么云柚在帝国闹出的动静不算小了，但虫族也始终保持着试探而不敢进攻的状态——现在的虫族是真的虚啊，经不起打的。
也就是探查到虫神的精神波动时，拥神派的领头者才决定冒一把险。
虫族一分为二。
这情况和很久以前的虫族四分五裂的大混乱比已经好了很多，但祂们毕竟都经历过虫族大一统时代，难免会怀念过去，怀念还有至高神在的日子。
在巨型飞虫的恶瘴包拢下，迟无懒洋洋地躺在祂的一根骨节上，浓重到能在一秒内把人体腐蚀成水的恶瘴浸透了迟无，他却舒适地眯起了眼，长叹一口气。
头痛感削弱了许多，这具人类身体也在慢慢适应精神链接了。
“四个虫王？”迟无的眸里是红榴般瑰丽的光彩，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我还以为是谁……就那四个被碾一碾血水都迸出来了的东西，还能有这本事？”
“那我倒是小看祂们了。”
迟无对祂们的印象着实不太深刻，即使祂们在虫族，是在他之下的最强者。
但是任谁都不会对成天对自己瑟瑟发抖俯首做低的下属有什么特殊印象吧。
只能说迟无当初在虫族的手段太过凶残，十二虫王眨眼间被他灭了八个，剩下四个还是夹起尾巴来做虫，才得以逃出生天。
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ptsd？
迟无也是对虫族的内部有生力量没有丝毫珍惜，杀起虫来比人族还狠。
谁让他自己一个人就能顶得上所有虫族，其他小虫子的那点点力量根本不稀罕，因此他只要听话乖巧的，不服的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倘若虫族接受了人类的些许文化，也许迟无还会在虫族内部有另外一个代号——暴君。
此时此刻，暴君先生一脸惬意地窝在工具虫的爪爪里，飞虫非常贴心地掰开自己的骨节，给祂们的神做了一个简易的床。
虫子们头顶的触须欢快地律动着。
【吾神，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请问我们要现在对保王派的叛徒们开战吗？】
拥神派的虫子们，对保王派的痛恨程度仅次于人。
祂们中的极端信仰者，认为保王派就是背弃了至高神，祂们将没有资格再受到神明的庇佑，也没有资格再以虫族为名。
一提到和保王派开战，拥神派的虫子们纷纷激动地摩拳擦爪，表示非常乐意为神明抛头颅洒热血。
“嗯……稍等一下。”
迟无慵懒地倚着飞虫坚硬的骨节，黑发如凝固的、上等的水墨，软软地贴在了少年的耳鬓，皮肤是沁了雪一般的白，眉骨如青峰。眉下嵌着两块上等的红宝石，他的侧脸隐在了暗色里，而另一侧却是泼墨画般的美。
人类的寿命比虫族要短很多，云柚到了成长期，眨眼间从女孩抽长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迟无自然也“长大”了。
五官更加清隽立体，淡漠中又透着若即若离的绮丽感，分明是少年感十足的脸，却因为他的神色而涂抹上了不符合表面年龄的暗沉。
这本该是放在人类世界，随时都能引起一阵屏息注目的美丽图画。
只可惜，在场没有一双能欣赏这种美色的眼睛。
拥神派的虫子们，只是偷偷地斜觑他，心中止不住的痛惜。
看看他们的神，在人类世界受尽了委屈，都变成什么样了！
被拔了利爪，被揪了触须，吃不到美味的精神体，还要忍受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菜鸡人族，最后甚至为了隐藏自己，把自己毁容成了这么丑的样子！
真丑啊，怎么会这么丑呢。
看着迟无的样子，虫族们瞟一眼都觉得辣眼睛，辣着辣着，又流出了心痛的泪水。
吾神啊！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为您夺回一切，不论是叛徒虫子们，还是人族帝国，还是您那绝美纤长触角锋利威武雄壮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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