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为什么不恨?萧慕离梗住了。因为她有个阅片无数的脑子, 这种开局就被千夫所指的白月光太子,百分百是有冤情的啊。尤其是像小殿下这么老实纯良霁月风光的,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可惜这不是个能说出口的正经理由, 萧慕离想。看齐琛如此重视的样子,她斟酌着说:“我跟着爹去北疆的时候还太小,对程伯父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我常听爹爹提起程伯父,他们是很好的兄弟。程伯父真的贪墨了军饷吗?会不会是被人陷害的?”
齐琛深呼吸了一下,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回忆, 他从未跟任何人谈论过,如今就这么毫无防备下被萧慕离翻了出来, 让他不得不觉得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又在玩弄他了。
他垂下眼眸沉声道:“贪墨一事, 是程潜亲口承认的。”
“那也可能是屈打成招啊,或者会不会主审官有问题,陷害了伯父。”萧慕离追问, 她已经瞬间脑补出了程潜在狱中受尽折辱,小太子委屈巴巴求告无门的样子了。
齐琛哼笑一声, 轻轻摇头, 眼眸中是浓重的黑, 仿佛所有光都消失了。他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不会,因为主审官是我。”
“证据确凿、主犯从犯都供认不讳,卷宗是我亲手写的。”
这一刻,齐琛似乎又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时他的母后跪在他面前…
程皇后红着眼眶, 但目光依然坚定,她斩钉截铁地说:“齐琛, 我不是作为一个母亲在跪自己的儿子, 求他徇私枉法。我是作为一个证人, 在跪本案的主审,求他再仔细查一查。我可以用性命作保,我的兄长绝不是误国贪官!”
当时齐琛他做了什么?对了,他自负地保证,此案绝无问题。
也许,最后母亲在他面前跳下高楼,让他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止,就是对他这个冷血无情的儿子最恶毒的报复和惩罚吧…
齐琛说的很轻,但听在萧慕离耳中却字字犹如惊雷。她瞬间后悔了,意识到自己冒冒失失揭开了怎样血淋淋的创伤。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实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是齐琛亲手将至亲送上了断头台,并且葬送了自己所有的抱负和希望。
其实,现实比齐琛所言更加残酷。程家满门被杀一切尘埃落定后,有人才开始一点点给齐琛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犹如凌迟一般一步步让他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当年真的判错了…
他自以为的正直无私,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已经算计好的棋子,他无知地被玩弄在别人股掌之间,成为了捅向自己至亲心脏的杀人刀。
时至今日,齐琛依然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亦不知是谁主导了这一切。但项椋对陈问超乎寻常的关心又进一步印证了当年之事确有隐情。那个隐于幕后,将程家连根拔除的人一定是位高权重危险至极的,所以这些事情,他不能告诉萧慕离。
萧慕离亦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实在不忍心再问下去了。她忍不住想,当年的齐琛是个什么样子呢,半大的少年又是如何独自扛下了这一切呢?
那个时候,在无人可以依靠的孤独夜晚,小殿下是不是一个人缩在深宫的角落里等着天亮?他会不会哭?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她错过了他的那段光阴。
萧慕离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想要把齐琛从血腥的记忆里拉回来:“我觉得陈问先生是好人,我不会跟别人说他的身份的,你也让他别怕那个项椋,我知道一个项椋的把柄可以牵制他。”
齐琛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再睁眼就又是那个滴水不漏的太子殿下,他歪头想了一遍萧慕离的话,皱眉问道:“你怎么看谁都是好人?陈问跟你说过话吗你就觉得他是好人?!”
“啊?”萧慕离被问懵了,嘴比脑子快的回道:“说过啊,就在明月轩三楼那个房间啊。”
说完,她和齐琛同时意识到,齐琛也去过明月轩的三楼,而且,就在那个房间隔壁,还跟萧淑怡演过一场郎情妾意…
一时之间,尴尬一点点弥漫在这个小马车里,二人都怀疑自己做过的小动作暴露了,但又同时选择避而不谈,心照不宣地变成了两只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只要不说破,就能保住尴尬的小秘密。
齐琛欲盖弥彰地咳嗦了一声,找回了应该有的重点:“项椋有什么把柄?”
萧慕离顺着这个台阶麻溜滚了下来:“哦哦哦,那个,你知道王斐吗?城防卫都统,他跟项椋一起走私!”
“你怎么又知道?!”
“风月楼的大夫是我朋友,她偷听到的。”萧慕离一副‘我人脉很广快来表扬我’的嘚瑟样子。她是故意表现活泼一点,让齐琛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
齐琛却觉得这是萧慕离又要搞事情了,不得不劝说道:“项家是百年世家,朝野中都颇有根基,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动摇的,这事要慢慢查不可冒进。”而后他想了想,觉得萧慕离这样精力旺盛不一定会听劝,还是得给她找个安全的事儿:“对了,你不是想查那个被晋王从西屏山带走,那个老童生的女儿么?荆楚找到人了,在豆蔻斋,荆楚会先想办法去接触她,探探情况。”
萧慕离没想到这事儿她只是提了一次,齐琛就记在了心里,有点高兴,但听齐琛提到荆楚那熟悉的样子心里又咕嘟咕嘟冒酸水,于是试探道:“你跟荆楚很熟啊?”
“嗯,她啊,算是我表嫂。以前陈问从青楼救过她,程家出事后她被牵连又入了教坊司。”
红颜多舛。
萧慕离心里却是立刻松快了,原来荆楚姑娘是小表嫂啊,怪不得自己怎么看她怎么亲切呢。又想到小表嫂还委身风尘,马上斗志满满地说:“那咱们想办法一起救她出来吧!”
齐琛笑了下,却没有回应。他心想,这小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养成这般古道热肠什么都敢管的性子的,以后嫁了人也不知道婆家会不会有微词。
可惜不会再有什么“咱们”了。
齐琛掀开车帘吩咐车外的南一:“去通禀吧,侯府大小姐回来了。”而后他对萧慕离说:“去吧,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下车送你了。”
他不下车,其实也是为了萧慕离的清名著想,不给侯府的人传闲话的机会,避免萧慕离跟他这个落魄太子在明面上再有什么牵扯瓜葛。
侯府之中很平静,并没有萧慕离想象中的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相反,她一回府就有侯夫人身边的婆子迎接,热热情情地将她迎到了夫人房中。
这位武安侯的正妻当初是北地一个小县丞的女儿,多年前父兄皆是萧家军,满门忠烈,萧慕离的爹当年就做主让亲弟弟娶了她这个孤女。不过在京城日久,这夫人身上已经没了半点当年的局促谨慎,她此时妆容雍容妥当又不俗艳,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原本侯夫人独自坐在屋中面覆薄愁,见萧慕离进来却立刻收起了哀愁,亲热地拉着人坐在身旁,真的像一个母亲一样张罗着夜宵,嘘寒问暖。
侯夫人仔细查看了一下萧慕离,不放心地说:“不行,我还是得再找个郎中给你瞧瞧,这春寒料峭的你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沾水,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萧慕离在脑子里扒拉了一下,原书中并没有对这位萧淑怡的母亲侯府主母有太多描写,因而萧慕离也不知其性格和立场,便打算谨慎行事静观其变。她客气地说:“谢谢婶娘,我真的没事了。淑怡妹妹怎么样了?都怪我,若是我知道淑怡妹妹昨晚也在风月楼,怎么都得看好她。”
这话看似自责,其实是先把自己摘了出来,言下之意是:我不知道萧淑怡去了,这事儿跟我可没有关系啊。
侯夫人面皮一抽,把本来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僵硬笑到:“唉,那孩子太不知轻重了。就算有婚约在身也还是要矜持一些,怎能如此。”
这事左右赖不上萧慕离,就跟着附和:“婶娘您也别太忧心了,左右是妹妹自己的选择,这也算是主动追求爱情了呵呵。”
侯夫人被这大逆不道的发言震惊了一下,一时居然不知如何接这个话,只能讪笑着说起自己的正事:“嗯,今天韦夫人也上门了,把婚期定在了月底。唉,急是急了些但整个春天就这个日子最好,也就如此了。只是我想着,这妹妹马上要成亲了,姐姐的人生大事更加不能耽误了。你可有喜欢的公子?跟婶娘说说,婶娘帮你做主。”
萧慕离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一时语塞。侯夫人见她不言语,主动道:“阿离,你的事情婶娘一直惦记着,但是左看右看京城这些公子就觉得没一个配得上咱们阿离的。阿离,你其实是喜欢晋王殿下对吗?”
萧慕离刚想拒绝三连,就见侯夫人拿出了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豆蔻”二字。她登时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宝贝地盯住了木牌。
侯夫人误以为这是萧慕离默认了,笑着说:“你喜欢的,婶娘一定是支持你的。可惜今天宫里传来消息,说圣上是想把太傅的孙女许配给晋王。但你先别急,我托人找到了这个门路。”她点了点那古朴的木牌说:“这个地方叫豆蔻斋,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求助。”
萧慕离这下知道这侯夫人什么性格立场了。这真是个狠人,昨天女儿才出事,她丝毫没有慌张,立刻就有了应对。先是迅速跟韦家敲定婚事将流言蜚语影响降到最小,而后继续促成萧慕离和晋王之事,只要把萧慕离一起踹进这个火坑,就一边绑定了萧尧、一边稳住了萧淑怡在韦家的地位。
至于晋王已有指婚,萧慕离再没脸没皮贴上去是个什么名声,这位夫人大概是不会在意的。
萧慕离几乎要气笑了,她故作好奇地问:“怎么求助?”
侯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你只管去,到了就知道了。婶娘怎么会害你。”
萧慕离把豆蔻斋的通行木牌揣进怀里,笑着说:“谢谢婶娘。”
真是谢谢您了,我正愁没门路进去呢,萧慕离心里笑嘻嘻地想。
侯夫人见事情如此顺利,心下大定,没收住就多说了几句:“你放心,等你进了王府,就算二女共侍一夫那个孟姑娘也威胁不到你。她跟她妹妹是双生子,一个许给晋王,另一个同时被陛下许给了太子,这晋王怎么敢跟她交心。”
什么?!
这下本来心里欢呼雀跃的萧慕离一下子就愣住了。
齐琛要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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