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嗖——
羽箭破空而来, 但萧慕离却没动。
是她对面的玄白动了。那箭直冲玄白而去,玄白不得不侧身躲避,箭矢与他擦身而过, 射中了他身后的一个家丁。
箭矢来处,郑客端坐在马背上,一身骑装挺拔,手中长弓铮鸣不止。在郑客身后,上百玄甲卫冲了进来, 顷刻便冲散了项府家丁的弓箭阵。
见此变化, 萧慕离悄悄收起了从陈问手中抢来的信号烟,故意提高声音喊:“郑公, 项府要刺杀太子, 快救驾!”
混战间,玄白踹飞了一个玄甲卫,却不逃走, 反而隔着数人提剑向萧慕离攻来,杀意尽显, 竟是要将萧慕离毙命当场。
两个玄甲卫先后上前阻挡, 都在玄白手中走不过三招, 眼看着冰寒刀锋就要杀到萧慕离近前。
郑客面沉如水张弓搭箭,三支羽箭齐发,铮铮铮钉在了玄白面前。玄白被三箭阻挡,立马就有更多的玄甲卫围了上来。
见情形至此难以成事, 玄白不再恋战,丢下一院的私兵家丁几个跳跃上了屋顶。郑客又出一箭, 却只听到一声闷哼, 待玄甲卫追上去看, 只见到了墙边留下的一点血迹。
剩下的家丁私兵遇上玄甲卫,也只有被砍瓜切菜的份儿,场面瞬间被控制住。但这些家丁竟是死士,在玄甲卫的刀锋下没有任何犹豫,全部自裁。
郑客面对此种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他下马大步跨过一地尸体,走到洞开的门前,一撩衣袍下摆跪地朗声道:“启禀太子殿下,外面贼人已被制服,请殿下移驾。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众人屏息等待太子之际,就听得身后一个女孩尖叫的声音:“萧慕离!你还活着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啊——”
听到这聒噪的声音,萧慕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安平的大呼小叫还真是从不迟到。
不过今天萧慕离任由安平叨叨,难得的没有让她闭嘴,毕竟今天安平算是立了头功,及时搬来救兵救了他们的小命。
事情还要从今天一早说起。二人当时策马来到城门前,安平骑马也没比萧慕离好多少,嘟囔着想争取个换马车的机会:“那个,萧慕离,咱们要不还是搞个马车吧。你看咱们总归要把那个坏女人的尸体带回来还给豆蔻斋吧,骑马也不方便带啊。”
“什么?”安平的无心之语却让萧慕离隐约抓住了什么。
“我说咱们还是换马车吧,也不差这点时间。”
“不是这个。”萧慕离突然想明白了,立刻掉转马头:“我方才出门就觉得有异样,现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昨晚回府时我还看到侯府有人蹲守,今早盯梢的人就没了,定是苏了了的尸体已经被人送回了豆蔻斋,他们才会把人撤了。这里面有古怪!走,不出城了,先去风月楼!”
二人直奔风月楼首先找到了荆楚,荆楚那明显的担忧紧张又语焉不详的表现,令萧慕离直觉不妙。在萧慕离锲而不舍的逼问下,荆楚也有些慌了,支支吾吾说出了齐琛和陈问的去向。
于是,萧慕离赶往文园的同时,也让安平回宫以项氏公子绑架公主的名义搬了兵。
这是一个可退可进的好理由,若是齐琛那边平安无事,还能推脱是太子为公主撑腰,先到一步罢了。
最后却是这个预备手段,救了命。
玄甲卫在郑客的带领下跪了一地,齐琛才带着陈问走了出来。宽大的袍袖遮住了齐琛的手腕,他快速看了萧慕离一眼,又马上收回了目光,上前扶起郑客真诚地说:“郑公毋需多礼,此番郑公救我性命,有朝一日定要报答。”
郑客敏锐地察觉出齐琛的一些变化。他心中思索,这是被刺杀吓到了,还是突然开窍要开始笼络自己了?
虽然心里盘算,郑客表面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客套道:“臣惶恐,全仰仗陛下天威,护佑殿下周全。”
齐琛虚弱地咳嗦了几声,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附和道:“郑公说的是。这项怀义也算封疆大吏,竟然有这种不臣之心,幸亏有父皇福泽庇佑,本王才能安然无恙。既然匪首已经伏诛,本王现在就进宫面见父皇,陈情经过。”
正大咧咧坐在台阶上让医师仔细包扎伤口的萧慕离听到这话,耳朵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困顿全消。
是了,事情还没有结束,死亡的威胁依然笼罩在他们头顶。
面圣,才是真正的考验。只要说错一句话,让皇帝对他们与项怀义谈话的内容有丝毫的怀疑,那就是万劫不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那就是陈问绝不能进宫!因为宣德帝本人就是如今世上少有的认识程继的人。
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交流,齐琛和萧慕离默契地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萧慕离立马哼哼唧唧地哎吆一声,撑着安平一瘸一拐地挪到郑客身边,讨好又乖巧地一笑,软着嗓子商量道:“郑公,您看我是不是能回去了?这事儿是项公子绑架了公主,太子来讨说法项家丧心病狂想要杀人灭口,横竖我只是帮公主跑腿盯梢还无辜受伤了。”
这话就是在对口供了。
郑客看上去似乎丝毫没有阻止他们串通的意思,只无奈又略带歉意地一躬身说:“萧大小姐,陛下知道您同安平公主交好,叮嘱了要一并见您。”
这就是不能放她走的意思了。自己开溜顺便带走陈问的计划夭折,萧慕离立刻改变了策略。
她满脸失望,白着小脸一把揪过陈问往他身上一靠说:“啊,这样啊。实在不行的话,那郑公能不能借辆马车给我,送问先生回去?”她做出一副尴尬的样子,挠挠头道:“郑公,我这好歹是个姑娘,带着琴师出来玩这种事,还是不好到处宣扬吧。”
虽然陈问已经大概猜到了萧慕离的目的,但在人靠过来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汗毛还是控制不住地炸了起来。他清晰感觉到身旁有一道死亡视线唰地盯了过来。
一定是齐琛,这个小表弟无论在外面装的多么霁月清风,实际就是个护食的小疯狗,谁要是抢了他的东西,早晚得被咬一口。
可是陈问余光去看,齐琛却是一副事不关己抄手看戏的样子。那这不善的视线是哪里来的?
左右一瞥,就见是那威名赫赫的九千岁正阴鸷地盯着自己,陈问一头雾水也不知自己怎么惹到了这尊阎王,只能尴尬地扶了扶自己的面具。
见陈问这个小白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如此做作地摆弄面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用好的形象勾/引无知少女,郑客脸都黑了。九千岁不耐烦地挥手,只想让陈问赶紧滚,立刻从萧慕离的眼前消失。
陈问这下倒是很听话,让滚就滚,没一句废话。
齐琛和萧慕离这才放下心来,偷偷地相视一笑。
不多时玄甲卫就收拾了残局,太子的车架也从文园出发,沉默地向着皇宫而去。
然而此刻,在文园旁无人注意的暗巷中,还埋伏着一支数十人的小队。
为首的是王斐。他带着斗笠,一直沉默地关注着文园的动静。身后的手下见太子车架走了忍不住开口问:“没想到郑狗来的这么快,都统,咱们还要进去看看不?”
“不必,都散了,从今日起,蛰伏起来。”
王斐挥了一下手,这队人就训练有素地散开,很快就撤了个干净。王斐望着远行的太子车驾,低声说了句:“主子保重,后会有期。”然后他压低了头上的斗笠,走出了暗巷很快隐没在了百姓中。
·
傍晚的干元殿,在天空一整片火烧云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落寞孤寂。萧慕离跟在齐琛的身后走过大殿前空旷的广场,她看着前面齐琛消瘦却挺拔的背影就感到可靠和安心,虽然知道将要面对的是关乎性命的一场审问,却也并不慌张。
宣德帝正在偏殿中下棋。几人刚一进来,皇帝就扔了棋子赤脚跑了出来,拉着齐琛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真像一个正在担忧自己儿子安全的普通老父亲啊。
齐琛也乖顺地行了礼,还冲棋盘边的另一个男人还了礼,笑说:“原来庞大人也在,儿臣打扰父皇下棋的兴致了。”
萧慕离偷偷抬了抬眼,想看看这狼狈为奸的宣德帝和庞沅到底长什么样子,结果视线正巧撞上了皇帝,心里暗道一声要完,忙往安平身后缩了缩。
没想到安平也正想往萧慕离身后缩。安平极少来干元殿,也并不常见到自己的父皇,三人中就只有她是真的局促紧张,结果两人好巧不巧缩到了一起,倒真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
这个场景连齐琛看了都想默默捂脸。
宣德帝哈哈一笑,冲萧慕离招招手:“出来出来,你小时候都一点不怕朕,怎么在京城养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萧慕离只能走出来,学着齐琛的样子给皇上行礼,她连衣服都没机会换,却恰恰是这一身血污的样子让宣德帝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太像她的父亲了。
郑客在一旁解释道:“陛下,萧姑娘救公主的时候受了伤,怕是反应慢些。”
宣德帝闻言啊了一声,忙让人给萧慕离看座,连带着齐琛和安平也沾了光。齐琛不动声色看了郑客一眼。他敏锐地察觉到,从西屏山到文园,郑客对待萧慕离的态度有些反常,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回护。
齐琛心念电转。今晚这关并不好过,虽然项怀义已经死无对证,但只凭私自去见项怀义这一点就足够让皇帝起杀心,宣德帝只是还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齐琛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想,命悬一线的是自己,萧慕离可以是安全的,只要她跟自己划清界线。
这就是为什么郑客特意提了句,萧慕离的伤,是为了“救公主”。
其实救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太子。
宣德帝舒服地往软垫中一靠,一副慵懒的模样打趣道:“老四,平日也不见你跟安平有什么来往,这次还挺有个哥哥的样子啊。”
来了,齐琛最后辩白的机会。
齐琛皱眉犹豫沉思了片刻才说:“父皇,儿臣其实不是为了安平而去的。儿臣是收到了项氏走私的证据,去跟项逆对峙的。”
萧慕离一惊,这跟对好的口供不一样啊?而且齐琛在说什么证据?他自始至终没跟她说过这事。
宣德帝嗯了一声,从棋盘边拿起一本账册,正是齐琛带去文园的那本。玄甲卫竟然已经提前将它送进了宫。
萧慕离和安平对这个账册都是一头雾水,疑惑和好奇都十分真实,真实到让皇帝相信,起码这件事她们确实一无所知。
宣德帝继续随手翻着账册问齐琛:“谁给你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直接来交给朕?”
齐琛声音小了下去:“儿臣愚钝,送账册之人是通过风月楼送进东宫的,尚不知身份。儿臣,儿臣无法验证真伪,怕贸然呈上落一个陷害重臣的罪名。”
“你啊!”宣德帝恨铁不成钢地指指太子:“你是太子,怎么总想些有的没的,做事情瞻前顾后,害得朕差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儿臣知罪。”齐琛连忙起身请罪。
宣德帝摆摆手让他好好坐着,对棋盘对面的庞沅说:“国尉你看看,老四跟朕这生疏的样子。”
庞沅看起来很老了,头发全都白了,但是精神矍铄。面对皇帝的玩笑,他依然一脸严肃:“臣没儿子,不懂这些事。”
宣德帝哈哈大笑。
就在萧慕离心神渐渐放松,以为马上就能过关的时候,皇帝的笑声突兀地停下了。宣德帝毫无征兆地转了话锋,将问题砸向了萧慕离:
“那萧家丫头,你怎么掺合进去的?你跟太子什么时候有的交情啊?”
原来,方才的一切父慈子孝都是铺垫,是包裹着毒药的那层软绵绵的糖衣,只是为了在人最放松的时候,问出最要命的那个问题。
太子和萧家只要有丝毫勾连的迹象,宣德帝就会让五年前的惨剧,重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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