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灰头土脸惊慌失措的安平一刻不敢耽搁的去东宫传话, 可没想到却被强硬地拦在了东宫之外,连门都没进去。
因为齐琛此刻并不在东宫,而是正在大理寺外, 等一个人。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原本在休沐的大理寺卿果然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跟齐琛撞了个正着。
这寺卿内心哀嚎一声。他也不是玩忽职守,他兢兢业业干六天活才能休沐一天,就这一天不在, 那个叫张勇的评事就给他捅了这么大的马蜂窝。
这些高门大户王孙贵胄, 哪里是他一个小小大理寺关得的,更别提现在京城都知道关在里面的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逆光而立, 神情似笑非笑。大理寺卿心中就暗道不好。
太子殿下这些年在朝堂如同隐身, 三天两头称病逃避早朝,名声不显。但这位大理寺卿是五年前跟在太子身边辅审过程氏一案的人,他见过太子的锋芒。
这绝不是一个可以怠慢的人。
齐琛微微一笑, 从台阶上缓步而下,凑到寺卿耳边低声说:“大人别紧张, 本王不是等你, 本王是在等那个把你从家里揪出来的人。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吧?”
大理寺卿快五十的人了, 既不敢忤逆太子也不敢做那位的主,左右为难急出了一头汗。
此时,一个清秀的小太监低眉顺目地从远处过来,也没自报家门, 只躬身对齐琛道:“殿下,您这边请。”
齐琛这才满意点头, 还顺手拍拍大理寺卿的肩膀说:“那就有劳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大理寺卿当即松了一口气, 如蒙大赦。
郑客坐在大理寺不远处的一个简陋茶棚中, 甚至没有刻意避人耳目。他今日没有穿官服,一身平常衣衫消解了他身上权势威严,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儒雅的教书先生。
连卖茶的姑娘都忍不住偷偷瞧他,没瞧几眼,一个更俊俏的公子就来了。卖茶姑娘心中大喜,今天的生意不愁了。
齐琛也不跟郑客客气,坐下后自己叫了大碗茶,开始拿桌上现成的炒花生吃。
郑客眉峰一挑,笑说:“公子看来心情不错?”
齐琛装作没听懂这阴阳怪气,开门见山地问:“郑公准备如何?让寺卿直接进去把人放了?”
“这事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凑巧在这里喝茶罢了。”
齐琛却不接招,也不跟郑客玩什么话中有话云山雾罩,还是直白的说:“今天不明不白把人带了出来,这个黑锅就永远背在她的身上了。”
郑客几乎被齐琛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说话方式气笑了,反问道:“这不是正合您的心意?一个声名狼藉的贵女可入不了东宫。”
齐琛仍不正面接招,接着自说自话:“必须公审,让她光明正大地走出大理寺。”
“不行。”郑客终于耐心耗尽,不兜圈子了。
见郑客终于肯说人话了,齐琛一笑,云淡风轻地扔出来一个惊雷:“设计她的人是她的婶娘,侯府的大夫人。”
郑客听到这话,才抬眸给了齐琛一个探究的眼神。聪明人的交锋只在一个眼神,没有人会愚蠢地问出“你怎么知道?”
这是聪明人的心照不宣。
郑客面上毫无破绽,但心中确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齐琛的耳目竟然已经灵通到了这种地步,连他都还没能查证出布局之人的身份。
不过无论如何,在郑客看来这件事就应该大事化小,闹大对萧慕离更没有好处。等过段时间此事被人淡忘了,再找个理由惩治那幕后下黑手的人。
至于因此不能嫁入皇家,那确实正合郑客的心意,算不上损失。
郑客手指轻捻,摇头说:“公子怕是从没有去过大理寺的牢房吧?那里面不仅阴冷潮湿还蛇鼠横行。若要公审最快也要安排到明日了,今晚她要怎么过?”
齐琛深深看了眼郑客,却依旧坚持道:“郑公,你不太了解她。她是一个,有点怪的姑娘,想法总是有点,嗯,脱俗。”说到这里,齐琛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猜,她现在最想要的,不是一张舒服的床,她要的,是一个清白坦荡的结果,是律法昭彰的公道。”
大理寺的监牢果然阴冷潮湿物种丰富,还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萧慕离掀了破破烂烂的被褥直接坐在了石床上,开始回想出事那一刻发生的所有细节。
那包子铺老板倒下后嘴唇和指甲缝隙都呈现青紫色,眼底充血死亡迅速,是中毒迹象,还是厉害的毒,堪比氰/化/物,不可能是一般老百姓能拿到的。
而且男人毒发的时间十分微妙。萧慕离和包子铺老板相互推搡的时间是下毒人无法控制的,要保证男人在推搡发生时死亡,无论如何下毒之人都必须在现场。
这个控制死亡时间的人,只能是在场三人之一。
不是萧慕离自己,那老板也不是准备自杀的样子,那就一定是,老板娘谋杀了亲夫。
对了,在推搡间那男人曾经大叫过一声,被什么东西扎破了手,只是当时女人也在叫,场面一片混乱,才被萧慕离忽略了过去。
今天当她蹲下观察老板娘伤口的时候,看到额头上有块青紫,鼻梁也有骨折痕迹。这些明显都不是今天才形成的,是长年日久的家暴留下的痕迹。然而,邻居们却说这夫妻二人还算恩爱,那就是他们夫妻长期貌合神离。这个丈夫不止虐待了妻子的肉/体,还要控制她的精神。
这女人一边忍受着身体上的折磨,一边还要与施暴者在外扮演着恩爱夫妻,日积月累的怨恨没有让她屈服,而是最终走上了杀夫的歧路。
哀其不幸,怒其…争错了方式。
可是,嫁祸于人,又是谁教她的?毒药,又是谁给的?
萧慕离跟这个可悲的女人从未见过,这环环相扣的局也不是一个做包子的小妇人能独自完成的。
其实萧慕离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问罪冤死。男人尸身还在,仵作一验便知死因并非暴力殴打,再追查到老板娘的身上也只是时间问题。真相并不难查。
这被人利用的女人也许还不知道,她的未来已经注定了,没可能逃脱罪责。用毒的蓄意谋杀,按照如今律法,只能杀人偿命。
萧慕离叹口气,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而今天的这个局,填上了两条人命,目的,却仅仅是要毁了她的名声。
两条人命,即便他们是家暴的恶棍、是栽赃的泼妇,也不应该沦为别人手中玩宅斗宫斗游戏的道具。
这个血淋淋的局是成功了。游街示众,整个京城高门大户子弟里,萧慕离也是独一份了。
就算之后案子破了真相大白,但澄清永远赶不上谣言的速度,况且一定会有人固执认定那老板娘是被侯府栽赃顶罪的,阴谋论总有市场。
人言可畏、话语如刀!
可惜如今被困于这一方监牢,再大的委屈和愤怒萧慕离也只能一并忍下,静待机会。
她在牢房中枯坐了一下午,等来了她的第一个访客。
这个人的到来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然而,当萧慕离见到他时,心中却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来人是韦希林。
韦希林像一只刚刚赢得胜利的斗鸡,走起路来都趾高气扬的。他进来后嫌弃地看看这个牢房环境,冲身后跟着的评事使了个眼色。
站在韦希林身后的正是张勇。张勇此刻面色铁青,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却没动。
韦希林见状凶狠瞪着张勇说:“等什么啊?你们寺丞不是跟你说了,放人!”
萧慕离原本坐着没动,不打算搭理韦希林,听到这话却主动开口问道:“要放了我?案子破了?”
韦希林哎呦一声,顿足道:“我的大小姐,你管那案子破没破呢,总归给你找个替死鬼不就行了。”
听到“替死鬼”三个字,张勇哗啦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气的目眦欲裂。
韦希林见张勇不识抬举还是不动,就要亲自去抢钥匙,却听萧慕离说:“我不走。”
韦希林吃惊地回头,啊了一声:“小姨子,你疯啦?你不跟我走,难道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
萧慕离虽然坐着,但依然脊背笔挺,她确定地回答:“对,我要等着主审官宣判,然后清清白白地离开这里。”
韦希林被驳了面子,还是当着一个大理寺小官的面,当即十分不爽地低吼了一句国骂,高声道:“审判?重要么小姨子?就算判了你无罪,有谁相信?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听说过没?”
萧慕离抬眼撇了下韦希林,任由对方咆哮,不再多废一句口舌。
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张勇表情却是渐渐变了,心中对案件真相的怀疑种子逐渐萌芽。
既然萧慕离不愿意走,韦希林也没法强行把人绑出去,只能在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地放狠话:“行,你在这里呆着吧,除了我没人会来救你的。”
萧慕离不理他,心里却隐约想:也许,会有人来救我呢。
韦希林走后不久,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
萧慕离有些期待地抬头去看,不过在看清来人是张勇时,心里还是悄悄失望了一下。但她完全不敢去深究自己的失望,不敢承认自己在期待什么,好像只要像鸵鸟一样不去面对,就不会伤心。
张勇沉默地打开牢门,一言未发,只是进来换了干草和新的被褥,撒了点驱虫药粉留下两根蜡烛就走了。全程绕着牢中的那个大活人走,甚至连目光都没分给萧慕离。
只要像鸵鸟一样不打照面,就不会尴尬。
鸵鸟二号走后,萧慕离这里就清净下来,一直快到酉时末了,才又有人来了。
可惜依然不是那个她想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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