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喀嚓——
正当萧慕离心神激荡之时, 不远处突兀的起了一声轻微声响,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心中大骇忙转出去查看,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长衫, 除了身量高大些没有太多的特点,混在风月楼熙攘人群中,除非极其熟悉的人断认不出来。
不过,萧慕离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背影,跟她上辈子的师父, 一模一样。
那个听到她们交谈的人, 是乌默尔。
“乌默尔?”安平也跟了过来,听到萧慕离叫出的名字想了想说:“我知道他, 这几天宫里乱糟糟的, 鸿胪寺曾经派人来问太后上庸人怎么安排,我听到过他们说起这个名字。乌默尔是上庸的摄政王,跟着使团来的, 最近父皇也没空召见他,他会来风月楼打发时间也不奇怪。”
萧慕离皱眉思忖, 上庸人在京城没有根基, 她与安平说话时声音又低那个距离应该也听不真切, 便没再追究。
可惜她不知道,正是此刻的这个决定,差点害死了自己。
乌默尔一脸纨绔公子的模样一路穿过了惜花台和时雪阁,进了听风堂。他高眉深目也算仪表堂堂,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女人的青眼,他也熟练地抛出几个带着暧昧钩子的眼神, 惹得女郎们娇笑连连。
听风堂内布置的淡雅清丽, 又是另一番风韵。在这里伺候的姑娘们少了些妩媚却多了些腹有诗书的气质, 很得一些风雅公子的喜爱。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迎面而来,在与乌默尔擦肩而过时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折扇。乌默尔耳朵一动微一侧身与男人拉开了距离,这是一个不动声色地防备姿态。
男人却只是冲乌默尔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便摇着扇子走开了。
乌默尔看着男人的背影饶有兴致地一歪头,随手拉住一个侍女问:“那锦衣公子是谁?”
“回贵人的话,是邯郸王。”
乌默尔啧了一声,随手摸出一片金叶子插到侍女乌黑秀发中,转身溜溜哒哒继续往前走。很快,他就走到了一扇檀香木雕花镂空的门前,在门外就已经能看到屋内一个白发老者背对门而坐,一身白袍仙风道骨。
乌默尔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大咧咧在老者对面坐下,再环顾四周嗤笑一声道:“屠耆,不怕这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你跟我见面?大梁德高望重的老大人私会外邦,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老者给乌默尔倒了杯茶,沉声道:“摄政王现在这么喜欢说废话吗?”
乌默尔哈哈一笑,心说这老头的脾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又臭又硬,也苦了小玄白跟了他这么久。
老者砰的一声放下茶壶,厉声说:“王爷还笑得出?云山一败折了我上庸多少儿郎?当年呕心沥血除掉了萧让占了燕云九县,如今不过才五年,就让萧尧小儿重新成了气候!”
乌默尔被如此质问既不生气也不紧张,只哼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摇晃了几下,让茶水在杯中成一个小漩涡,不慌不忙道:“有舍有得嘛。说到当年之事,我刚刚还听到一个消息,那个病怏怏的太子已经查出了当年真相,要跟他老子撕破脸皮了。屠耆,大梁内乱在即,有何打算?”
“消息确凿吗?”
乌默尔点头一笑:“千真万确。而且,萧家兄妹已经跟太子成了同盟,当年程潜和萧让可是很让咱们头疼了一阵,如今这小辈们羽翼渐丰,不得不防啊。”
老者那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齐琛此子有头脑有手段,更难得的是心如铁石无所顾忌。若是任由其坐大,他将会成为比宣德帝恐怖百倍的对手。我曾经有一个机会借惠妃手下一个小太监来杀死他,可惜,功败垂成。”
啪!一扇临湖的窗被夜风吹开,湖中画舫上的吵闹声一下子就灌进了屋里。
乌默尔瞟了一眼窗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说:“我听说最近老皇帝身体出了些问题。趁着他还活着,不妨故技重施。”
老者皱眉道:“大梁的事情我自会处理,还请王爷别忘记自己此行的责任,把我们草原圣女的血脉,大梁的七公主,平安带回去。”
乌默尔盯着老者说:“那是本王亲姐的血脉,本王自然上心,但最近小安平跟那个萧慕离走的很近,本王可不希望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王爷放心,那个萧家大小姐活不了几天了,老夫正要借她的命来做一个局。后日皇帝设宴给十一皇子压惊,那个萧慕离也会入宫,老夫给她准备了大礼。”说罢老者还抚须道:“可惜她这一身的才华了,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啊。”
乌默尔想起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不由多问了一句:“这个萧慕离上有兄长护持,还有准太子妃的尊贵身份,再加上新鲜的皇子救命之恩,要杀她可不比杀太子容易。屠耆,有什么好办法?”
“是啊。”老者附和:“要杀萧慕离很难,可是,如果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个冒牌货呢?”
·
萧家接到入宫赴宴旨意的时候,萧尧刚刚从城外回来。
喧赫一时的韦氏轰然坍塌,萧家跟韦家结了一半的亲事就显得十分尴尬了。萧淑怡是断然不会跟韦希林去云南喂大象的,这个世界的云南此时还是一片荒蛮的流放者乐园。
她也知道如今的侯府不是她亲爹武安侯能做得了主的,干脆跳过了自己的亲爹,梨花带雨的求到了萧尧的面前。
京城都知道萧尧是个无法无天又护短的性子,在萧淑怡小时候这堂兄也待她极好,只要萧尧愿意,她就一定不会被韦家牵连,最不济堂兄还能帮她在萧家军里找个将军,也算是过得去的姻缘。
她哭完了一场,一边拿帕子擦泪一边去偷看萧尧的脸色。
萧尧也正在看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萧淑怡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凉了半截。
萧尧冷哼一声说:“萧淑怡,你雇凶要在我父亲墓前害我妹妹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你倒是还想让我护着你?!可笑!我恨不得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萧淑怡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她原本自以为这么长时间没人提起那件事,加之韦希林那个蠢货都已经被流放了,这事再不会有人知道。
然而天道有常,报应不爽。
萧淑怡毫无防备下慌乱至极,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这下是真情实感地哭了——活生生被萧尧吓哭的。
萧尧却没有丝毫怜惜,沉声道:“看在同宗的份儿上,死罪免了,活罪难逃。京都南门外十里的地方有一间破落的尼姑庵,你就在那里削发为尼吧。”
萧淑怡对未来所有的憧憬一下子全碎了,登时崩溃大哭起来。她还想抱着萧尧的大腿求饶,就被萧尧拎着腰带提了起来,竟是连收拾细软的时间都不给她了。
这便是萧尧今日出城的缘由。
而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萧尧也得以瞒过各方耳目,拿到了惠妃埋在尼姑庵后院老树下的东西。
那帛书果真是程皇后的字迹,上面还加盖了凤印,千真万确。其上写的东西,也当真是字字泣血、骇人听闻。惠妃所言不虚,这确实是会将大梁朝堂搅个天翻地覆的东西。
萧尧看后心神激荡,以至于入宫赴宴时依然阴沉着脸色。
不过好在这次的主角也不是他,他完全是作为萧慕离的添头来蹭饭的。
今日是所谓家宴,可皇家的人来的却不齐全。柳妃照例维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即便这是为她的宝贝儿子准备的宴会,也依旧不露面。
太后倒是来了,慈爱的坐在皇帝身边,颇有含饴弄孙的意趣。太后身旁还有一个位子,坐着一个倜傥风流的男人,身边引路的女官给萧慕离介绍道:“那贵人是邯郸王,陛下唯一的同母兄弟。”
这邯郸王就是个闲散王爷的模样,一手把玩着折扇还能一手调戏一下宫女。这人仿佛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如果你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就会觉得这人十分张扬,然而若是不有意关注,他便毫无存在感,甚至让人事后完全不记得他当时在场。
这个王爷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存在感,政事上从来都是随大流,对谁的示好都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拉拢他了,毕竟没人喜欢总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半冷不热的臀部。
但萧慕离却是眼前一亮。也许,拉拢这个王爷,她可以一试。
因为这王爷有个很痴迷的爱好——词曲,诗酒王爷的名头传遍京城。既然这王爷醉心词曲,那萧慕离或能投其所好。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这王爷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当年跟他一起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们可都已经到了顶立门户的年纪了,酒肉朋友也是朋友,这王爷在宗亲中是很有些影响力的。
萧慕离有些兴奋地想把这个打算告诉齐琛,然而找了两圈也没见到齐琛在哪儿。
“别找了。”萧尧沉声说:“他临时有政务,今晚的宴不来了。”
萧尧还藏了半句话:齐琛来不了,是因为看到了先皇后留下的帛书后怒急攻心,直接呕出了一口血,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萧慕离这个“冒牌货”即将被拆穿的时刻,唯一会站出来保护她的人,就这么恰好的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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