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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报——中山门危急!”

        战报传到干元殿的时候,  大理寺爆炸的消息也刚到齐琛的案头。殿中原本忙忙碌碌的官员们在听到战报的那一刻短暂的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纷纷去看他们的太子殿下。这消息太过骇人,以至于官员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  而是迷茫。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城这么快就要破了么?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齐琛目光扫过群臣,再落到了眼前的传信兵身上,冷静地问:“耿将军怎么说?”

        这士兵脸上被烟火熏的乌漆麻黑也顾不上面君的仪态了,一抱拳道:“后备营炸了,军械受损严重,  请殿下尽快调拨工匠协助修缮。”

        “只要工匠,  不需要援军?”齐琛又问了一次。

        小兵沉默了一下,才高声道:“战力尚余三千,  不用援军!我们守得住!”

        齐琛微一点头:“好,  工部尚书,给你一柱香时间组织工匠,有问题吗?”

        尚书即刻领命,  干元殿上的臣工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了忙碌。耿将军说不需要援军,  那看来情况还不是太严重。

        可是齐琛的表情却依旧凝重。他略微思索了一下,  低声对身边的郑客说:“郑公,  这才第一日,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啊。”

        郑客点头道:“五千人士卒如今仅余三千,折损四成。”

        从宫变到现在,才几天的时间,  郑客鬓边就又多了许多白发,劳心劳力,  鞠躬尽瘁。

        齐琛又低头摸索了一下手中的奏折道:“昨日送出的求援消息就算都能平安到达,  江南或者西北的勤王之师也需要约十五日才能赶到。现在能上城墙守城的,  只剩下城防卫了。郑公,也许咱们不得不冒个险了。”

        城防卫是宣德帝的心腹,是一把随时会反噬齐琛的双刃剑。放他们出营,可能是守城的援军,也可能是攻击皇城迎回宣德帝的变数。

        郑客想了想,没有马上表明态度,而是垂眸看了眼齐琛手中的奏折,问道:“阿离说了什么?”

        说到萧慕离,齐琛才很轻地笑了一下,无奈道:“她说如今孤的京城是艺伶妓子们在维护,让孤记得以后给她们应有的荣耀。还说,”齐琛停顿了一下:“让我无论如何跟小十一待在一起,说关键时刻小十一能保护我。神神叨叨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听话地派南一去接孩子了。

        郑客也跟着笑了一下,还认同的说:“把十一皇子放在殿下身边是对的。”然后郑客上前一步在齐琛耳边压低声音道:“援军之事既然已经别无他法,那就启用城防卫吧。其余的事情老臣去办,殿下,您什么都不用知道。”

        齐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微不可查地一点头。

        中山门的拉锯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边军阵亡过半伤者不可计数,地上到处散落着已经卷了仞崩出豁口的无主长刀。上庸士兵也杀疯了,眼看到嘴的肥肉却死活也吃不到,草原狼们何曾如此憋屈。

        中山城门,已经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屠宰场,士兵们甚至在死前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丢了几个零件。直到黄昏,五千城防卫的到来才结束了这漫长的搏杀。

        上庸兵远远见到这成建制的队伍,误以为是萧尧预留的边军,终于泄了气,鸣金收兵。

        城防卫就这么误打误撞地立下了守城门的大功。他们刚到,就眼睁睁看着上庸兵如潮水般退去,战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厚重的城墙在一整日战火的摧残下已经变得斑驳不堪,残破的旗帜在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下孤独的飘扬着。

        一个受伤的老兵坐在城墙下面,随手摘了片叶子放在嘴里吹出了简单的小调。

        北方的小调。

        城墙上的小兵一把摘了自己的头盔,听着这小调偷偷摸了把眼泪。

        耿强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巡视至此,听到这小调也沉默了片刻。而后他大手拍了拍小兵的脑袋也十分不讲究地一屁股坐下,两个人一起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夕阳。

        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残阳如血,同样也笼罩着深宫中的文华殿。

        殿内袅袅的燃着香,这香让半躺在殿内的宣德帝感觉放松和舒适,整个人如在云中。柳妃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温顺地跪坐在了皇帝的脚边。

        宣德帝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乌发,有气无力地问:“方才外面怎么了?”

        “无妨,只是太子把小十一接走了。”

        皇帝闻言一顿,低声道:“对不住啊。”

        柳妃摇了摇头抬眸望向皇帝,眼中似有一汪清水,毫无怨怼之意。皇帝不由自主地抬手轻抚过柳妃的眼眸,那微颤的睫毛一下子就扫在了帝王的心窝上。

        宣德帝用一种很珍惜不舍的神情望着柳妃说:“当年朕第一次遇见你,就是这么干净的神情。阿妩,你恨朕吗?”

        柳妃点点头:“我恨了你十年。”

        宣德帝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朕只是太喜欢你了,太喜欢阿妩了。我当时,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柳妃悲伤一笑,流下了一颗清泪:“可我已经是武安侯的夫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所以我从来没有伤害你的孩子啊!”宣德帝像是急于给自己辩解:“你知道我看到萧尧和萧慕离是什么心情吗?!他们时刻提醒着我,我最爱的女人曾经委/身于别的男人身/下!”

        说到这里,宣德帝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慌忙抓起柳妃的手认错道:“阿妩对不起,朕说错话了,是朕错了。”

        柳妃温柔地笑了一下,任由皇帝失态地抓着自己,柔声道:“为了接我进宫,陛下也是煞费苦心了,还让我认那庞沅当叔父,唉,臣妾可真是认贼作父了。不过啊,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陛下,从五年前开始,我突然就不恨你了。”

        皇帝一愣,脸上几乎有了点少年人青涩的喜悦。他觑着柳妃的神色试探着说:“对,阿妩,你知道你肯为朕生下小十一那天,朕有多开心吗?”

        柳妃还是很平和,整个人都十分柔顺,但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我不恨你了,是因为我知道恨是最无用的东西,我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丈夫死去,却无能为力。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自己去争一个想要的结局。”

        柳妃抬眸,眸中若有风霜剑影。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我要亲手杀了你。”

        宣德帝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冻住了,只有眼神中开始一点点流露出惊恐。柳妃站了起来轻松挣脱了宣德帝的牵制,走到香炉边将香炉的盖子打开了,那隽永温润的香味陡然浓烈了起来,直冲宣德帝的鼻腔。

        宣德帝只感觉一阵熟悉的剧痛,登时呕出了一口鲜血。他想要站起来去抓柳妃,可是刚一动就摔下了龙椅,整个人抽搐起来。

        柳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终有了快意。她冷声道:“这香燃了五年,香中之毒早已入你肺腑。我的陛下啊,今天就是咱们恩怨两清的时候了,在你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比的恶心。”

        而后,她半蹲下来,在距离宣德帝很近却又让他无论如何触摸不到的地方,柔声细语地唱起了一首江南的采莲曲。

        歌声悠扬婉转,然而伴着宣德帝濒死挣扎的声音,又无比诡异。

        半个时辰后。

        柳妃走出了文华殿,殿外只有郑客一人。

        二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

        还是柳妃先打破了这沉默,她伸出手掌说:“把药给我吧。”

        郑客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黑色的小瓷瓶,他将瓶子放入柳妃的手中,声音干涩发紧地说:“服下后,立死,没痛苦。”

        柳妃将瓷瓶收好,看着郑客温柔地点点头:“谢谢你。去通知太子太后和文武大臣吧,我亲自来宣布那人的死讯。”

        郑客整个人崩的很紧,近乎在微微颤抖。他避开柳妃的目光,垂眸道:“夫人,对不起…”

        “不必,”柳妃柔软而又坚定地打断了郑客的话,笑着说:“这是咱们早就说好的,只有我殉葬了,才能让世人相信我对皇帝的忠诚,他们也才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这是唯一能让新君摆脱弑父传闻,堂堂正正登基的办法。”

        说到这里,柳妃一脸从容释然地补充道:“况且,我陪着他闻了五年的香,身子早就垮了,如今不过是把这时间提前一点罢了,对我也是解脱。郑公,你真的不必自责。”

        死生大事,外人根本无从安慰,郑客只能干巴巴说:“夫人请放心,太子殿下会是一个好皇帝,他不会辜负侯爷和夫人的牺牲。”

        柳妃却笑着摇摇头:“我不了解他,我也不是为了他,但你们都说他还行,那就行吧。”

        郑客懂了,柳妃所做不为了齐琛也不为了什么大义,这只是作为一个母亲要用最后的力量帮女儿一把。他这才正视着柳妃,郑重地承诺道:“老奴定不会让大小姐受丝毫委屈。”

        “好,”柳妃低头一笑,万种柔情:“阿尧和阿离都是有主意的,侯爷把他们教的很好。”

        郑客终是不忍,低声问:“要不,老奴还是想办法让他们进宫,让你们好歹再见一面。”

        “不必了。”柳妃看了一眼北方,还是一瞬间红了眼眶,可还是坚持说:“不必了,他们的母亲早就死了,我没有脸面见他们。郑公,请你永远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们。”

        “那,要不要再见一见十一皇子?”

        听到郑客这话,柳妃自嘲一笑,声音中带着些许悲凉:“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侯爷的孩子我生而不养,那人的孩子,我养而不教。每每看到那个小人,我就会想起在宫里所有的不堪,我甚至还放任惠妃给他下毒。以后,没有我这个母妃,他会更好。”

        然而说到这里,泪水还是不听话地砸了下来。柳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郑公,让你见笑了,往后的事情,只能辛苦你了。”

        郑客知道这就是告别的时候了,他一撩衣摆行了跪拜大礼,跪伏在地高声道:“老奴恭送夫人!”

        宣德十九年六月二十九,帝崩,柳妃殉。

        太子齐琛即位,大梁在风雨飘摇中,迎来了新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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