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慕芸猛然睁开眼。
外头天已大亮,窗户半开,有早间的风吹进来,荡平初暑的微热,也吹起了纱幔的一角。
柳蕴然已经不在了。
她脑子里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梦里那个带着淡淡花香的吻和温软的触感。
然后她伸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咿唔一声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将半个头埋在枕间。
做的什么梦,太奇怪了!柳蕴然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说起来也确实奇怪,她在爱慕柳蕴然的那些年里,很少会做关于这些的梦,和柳蕴然有关的梦多数时候都只是一起玩耍或者拉手之类,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而仅剩的那一两个,也都是她拉扯拖拽甚至按着柳蕴然但柳蕴然一点儿都不配合的荒诞梦境。
一丝情调也无,反像缉凶现场。
她是个未经床笫之事的小姑娘,纵成婚前得了家中几句教导,也只是停留在极浅的层面,并不会明白其中滋味,自然不会去想这些事情。
如今头一遭做了这样的梦,倒叫她忽然想起来出嫁时家中阿嬷私下里给她看的那些……
太怪了,不能再想了。
·
但有时候,越是让自己不要想,就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起来。
慕芸由此见到柳蕴然就恨不得躲起来。
但好在柳蕴然这几日似乎也很忙。慕芸给自己找借口悄悄躲着他,他就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别的地方,还要帮贺瑶看文章,倒显得慕芸的躲闪一点也不明显了。
慕芸兴致焉焉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树稍上的两只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亲亲腻腻地啄毛,半晌后就只留一只在树上蹦跶了。
唉……
她叹了口气,连鸟都成不了对儿。
她百无聊赖地将手里的果干高高抛掷出去,惊飞了树上独留的那只鸟。
柳蕴然刚过来就瞧见有个什么东西从天上往他面前砸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发现是枚果干。
慕芸看见他,索性脑袋靠着椅子往后一仰,眼睛一闭,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柳蕴然将那枚果干放在沁柳手上的托盘里,又拿一旁的巾布擦了擦手,示意人退下。
他就站在慕芸身后,转身一低头就能看见慕芸仰头闭着眼正对着他,她假装睡着,却止不住长睫的轻微颤动,一下一下的,不知道是扫在了谁了心上。
四周是啁啁鸟鸣,凉风掠起她耳边一丝碎发,时光似乎都在此刻停滞。
柳蕴然静静看着她,忽然上前一步,缓缓抬手覆上了她的眼。
但他的手尚未触及就被抓住了。
慕芸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外面的动静,她听四周忽然没了动静,紧接着眼前一黑,以为柳蕴然和她玩闹,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笑着看他:“诶,你做什么?”
柳蕴然微微一顿,缓缓收回手,笑了一下,故作坦然道:“我怕天光太亮扰你了你的好梦,替你挡一挡。”
他说好梦,慕芸忍不住撇嘴,嘀咕道:“什么好梦。”
柳蕴然被她这样一驳,觉得有些稀奇:“难道做了什么坏梦?”
于是在他这一问的引导下,慕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场景又被他翻出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这样的事情哪能让柳蕴然知道,慕芸有些气恼地斜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儿吗?别挡着我晒太阳。”
晒太阳?
柳蕴然抬头往了眼将要偏西的日头和慕芸头顶的茂密枝叶,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他端起慕芸前头凳子上放着一应零嘴的碟子,坐了过去:“过几日便要离京了,想问问郡主有什么特别要准备的?”
慕芸噌地坐直了:“离京?”
“嗯,祖母的寿辰。”柳蕴然看她的反应,倒叫他也忍不住怀疑了自己一下:“我前几日好像同郡主说过……?”
但他确实说过。
慕芸被他一提醒就想起这个事情来了,但由于她从前的记忆,下意识的认定柳蕴然会受命去管黄河的事情,又加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将这事全然给忘了。
“什么时候?”她还答应了端午陪陈诗婉看龙舟呢。
“我过两日便同陛下告假,应当恰好赶上旬休的时候。”
旬休,那就是月末,同端午也就差了五六日。她是知道老夫人的生辰的,时间倒是略有些空余。
“可是我和婉婉妹妹约好了要去看龙舟。”
柳蕴然犹豫:“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之后的路程便有些赶了……”
慕芸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看着他:“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去呢……你可以陪我去吗?”
“……行吧。”
·
初夏的热意才微微起,石榴花便已红艳夺目地挂满了枝头。
家家门户前头皆插上了艾蒿,偶尔有挂着五彩络子的小儿你追我赶的跑进跑出。
位于西市外的清渠停满了龙舟,两道皆设棚,还有沿街而布的小摊市集,谈笑声与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柳蕴然站在院中一株石榴树旁,微仰头看着青绿枝叶间藏不住的红。
慕芸走过来遥遥看见他,扬声便问:“看什么呢?”
柳蕴然转过身来,目光停在她身上。
慕芸今日穿了条石榴裙,这是端午常见的打扮,却在额间垂下一粒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点缀,便如额间一点朱砂,衬她肤色白皙,眉眼灵动,娇艳又张扬。
她穿红衣,是最惊艳、最动人的。
小郡主被众人捧着养出的尊贵气度,与张扬热烈的红一样夺目,相得益彰。
柳蕴然笑着看她步步走来,却没回答她的话。
“将手伸出来。”
“做什么?”
慕芸虽然莫名,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柳蕴然的目光便停留在那一节皓腕上,他低头将早捏在手里的东西缠在她的手腕上。
“嗯?是五彩长命缕!”慕芸有些惊讶欢喜:“哪儿来的?”
柳蕴然却只放下手笑着没说话。
慕芸抬起手腕看所用绳线与编织的绳结,眼睛亮了一下,忽然道:“不会是你编的吧?你好厉害,我阿娘都不会。”
柳蕴然顿了一下,他原想以此为托词,说她往年在家中应都有母亲编织的长命缕,今年不在家,这番祈愿长命的心意由他代劳也是应该,这下就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只能说:“唯愿郡主长命安康。”
慕芸指尖悄悄摩挲着编织平整的纹路,心中尽是欢喜。
“这样说来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我送你寻常的礼又显得俗了……你等我一会想想,一定也送你个合适的。”
“好。”
她伸手拽着柳蕴然的手腕:“那快走,一会该赶不上龙舟会了。”
“还来得及。”柳蕴然看着她一时未动,忽然转身撷下一朵方才看了许久的石榴花,簪入她发间。
他又退后瞧了一眼,这回满意了。
“走吧。”
五月端午又称女儿节,街上穿石榴裙簪石榴花的小姑娘比比皆是。
但慕芸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从她出行的马车开始——她出行用郡主规制,今日龙舟会设在民间,若寻常我诸位贵女间只觉得比旁人好上一分,今日落在一种寻常人堆里,便要比旁人好上十分了。
众人只瞧见车架华丽,站在车下的公子清嘉,自车上迎出一个华丽娇俏的身影。
“这是谁家的女儿,这样大的排场。”
其实今日慕芸的排场已经十分不大了,引车的马也只有一匹,就连柳蕴然都因为怕人群熙攘难行,弃了马与慕芸同乘。
“你瞧那车架上制式,哪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唷。”
“是啊,得要不少银钱吧。”
“这是银钱的事儿吗?”
有人探过头来截过话题:“这还用猜吗,你看看与她携手同行的公子,这京中又几对这样的璧人,又有几对能用这样的排场?”
柳蕴然与慕芸都不是寻常人,自然不会无人知晓,又有陛下一道赐婚的金旨将此时传得满城皆知,成婚那日沿道的满街红绸喜布和分发的喜果,更是让众人印象深刻。
“谁啊?公主”
有人恍然:“是郡主啊!”
“哎你别说啊,这男俊女俏的,走在一起确实好看。”
两道自有为权贵世家设下的观棚,慕芸要来,自然是给她留了视角最好的位置。
但她刚走了几步,目光忽然看向了一旁。
悄悄议论的几个人忽然噤了声,即便以他们的声量和距离,郡主根本听不到。
慕芸看着一旁的一个卖香囊的铺子,眼睛一亮,提着裙子跑过去。
“姑娘可要买个香囊,驱邪避凶的。”那店家是个妇人,她看了眼后头远远跟来的柳蕴然,又添道:“送心上人也不错。”
慕芸一心挑选香囊,没太留意她说的话。
“这个吧,这个多少银钱?”端午的香囊总有各种驱邪的纹样,她弯腰选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挑出个青白绣竹的花样。
那店家娘子也是个质朴醇厚的,眯眼笑道:“只消五文。”
“这么便宜?”慕芸拎着那个香囊看了看,做工不错,只是,太便宜了是不是不太配柳蕴然?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碎银粒子,递到她手上:“呐,给你一银。”
那人捧着一粒碎银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她为难道:“这……贵人恕罪,这样大的数额,我实是找不开。”
慕芸弯眼笑了笑:“不用找了,就当谢你不曾见我富贵而欺我。”
她说完便攥着那个香囊小步向柳蕴然奔去,将那个香囊举到他面前:“呐,给你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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