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一章：罪过

张御医一听宋昭月问天子病史，连忙将房门紧闭。

        “娘娘……”张御医神色惶恐：“妄议天子病史，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宋昭月也不生气，直接说道：“四日后，我将进宫与国师讨教医术。我观天子面色，直觉国师的不老神丹有疑，算不得良药。只恐神丹只提天子精气神，却让天子寿命减短。”

        张御医吓得胡须都飞了起来。

        他本能地想捂住耳朵，但只捂了一下，他又放开了手，他想听听宋昭月的见解，并且是急切地想听到他认为的当世第一医者的意见！

        为了不老神丹，御医班底有一位他的师弟，被天子斩首，并诛连了九族。

        他知道，他那亦师亦友的师弟并不是庸医，师弟错只错在太过耿直！

        然而，再之后，国师开始炼丹，天子用了神丹后，竟神奇地病灶不发，无痛无灾！

        他一度怀疑起自己的医理，医术。

        当宋昭月说到“不老神丹算不得良药”时，张御医用来捂耳的手终于放下了！

        他知道，宋昭月是不会错的，那么，他和枉死的师弟，也一定没有错！

        张御医像是看到了知音，眼里有着热切的光：“娘娘说得极是，老朽也是如此看的！不老神丹中的丹毒，虽被国师以各类清毒之物提炼过，但老朽有幸见过神丹真容，发现神丹里丹毒根本未除尽！长此以往，天子必然深受其害，如娘娘所说，丹药将大大缩减天子寿元！”

        宋昭月点点头：“您观天子面色，可否猜到天子寿元几何？”

        张御医一愣：“娘娘，您，您说什么？老朽并未听清。”

        “僭越的话，您老人家方才就已经说过了。如今多说一句，算不得什么。即便真让人听去，我必比你先一步被砍头。”

        张御医这才伸出五个指头来。

        想了想，张御医又把指头缩了一个，变成了四个。

        宋昭月摇了摇头：“您多久未见天子了？”

        “因师弟置疑不老神丹方中的丹毒深重，我也受了些牵连，如今我虽在御直班当差，却也只为宫人、太后娘娘瞧病……见天子么，一年一度大会诊时见过，距今大抵有大半年了吧。”张御医颇为汗颜的模样：“娘娘觉得老朽看错了？”

        “您没看错。大半年前，天子的寿元大抵还是您猜的那样。但那丹毒却是一日日沉积的，算算，国师进宫十年，他将不老神丹做出，并让天子服用，也有几年了。大半年不见，天子中的丹毒已经沉积到不能彻底解毒的地步了。”宋昭月举出两个手指：“天子寿元，最多只有这个数，比您半年前见时，少了一半有余。”

        张御医两眼大睁：“真是如此吗？”

        “我已将我知的所有情况告知，要杀头的话，我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了。”宋昭月郑重点头：“如今，您可将天子以往的病史，告知我了吧。”

        张御医点了点头，将天子的病史一一告知。

        天子左臂断而重接，是他随军时接的。

        天子膝有严重的痛风，是曾在边境被敌围困在雪地三天引起的。

        天子左脚小腿，少了块钱币大的肉，是尖刀剜出的。心口处也有中箭后，因军中治疗不够及时，也缺了块肉。

        然而，天子最重的伤，是脾胃热症。

        宋昭月道：“男子脾胃热邪，女子脾胃虚寒，是世间常数，盖因男女体质不同。为何天子的热症，比那些暗伤旧疾还重？”

        张御医道：“天子的热症，热邪，湿邪，脾胃虚弱三者相结合，脘腹脾胀隐痛。三种症状结合，总是表现不一，或脉搏濡细，时而又弦滑，很难辩证。最主要的是，此症不止让天子腹痛难忍，食欲不振，呕吐黄水，还常引发黄疸，危害性命，极难根治。”

        “那么成因呢？”

        “本就因边境苦顿，伤了胃。天子又喜酒，无酒不成餐，更多食油腻。太后劝之，天子改了习性一段时间，待病情好转，不至于要命了，天子又开始饮酒食重味。也无怪天子如此，常年征战，吃肉才能迅速补充精力，吃酒才能御寒。天子的饮食，即便意志强大，也无法更该。何况有国师在施药，而后又有神丹将病痛隐去。”

        宋昭月开始沉思。

        张御医也没有补充什么。

        半晌后，张御医看了看宋昭月，小声道：“娘娘未及20，尚是碧玉年华，还请莫要与国师相争。”

        宋昭月盈盈还了个礼：“谢张御医指点，谢张御医警醒。便是皇子冲撞国师，天子都要治罪，何况是我？我必不会触犯国师的，我只想去瞧瞧神丹，或者还能提些意见，让国师改善丹毒。当然，我会见机行事的。您也知我的立场，若天子多活些时日，于我与齐王殿下来说，或者还能多得些利益。”

        这话说得隐晦，实是已经将张御医当做是自家人了。

        张御医自是知道的，他心内不安，极其不安。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多救治些人。他一直相信，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可，师弟的死，早吓破了他的胆了。

        他是不愿意去站任何势力的。

        他看着宋昭月，神色郑重，正想说些拒绝的话，却听宋昭月道：“医者就是治人，不是治世的。张御医与我惺惺相惜，我也早就当张御医是忘年之交，本人重义，绝不会让张御医难做，更不会让御医有性命之顾。今日之事，便是我们的秘密了。”

        “您……殿下也不告知吗？”

        “连前些日子见到天子，对天子寿元的猜想，殿下都不知呢。”宋昭月笑笑：“夫妻之间，也是要点距离的，如此才保情义长久，相看两欢。也许等与国师论医后，我才会将天子中丹毒的事告知于他，也好让他早些做着准备。今日您说的话，我全数未听到就是。”

        张御医道：“如此便好。”

        两人又守了片刻，柳姨娘终于缓缓睁了眼。

        “柳姨娘醒了！”宋昭月与张御医相视微笑。

        “你们是谁？为何在我屋中？”柳姨娘从床上坐起，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惊奇地看着宋昭月与张御医，接着大叫道：“琴心，琴心你在何处？”

        宋昭月与张御医面面相觑。

        “琴心是何人？”张御医问。

        宋昭月沉吟了一下：“琴心无端冒犯齐王殿下，早在几月前，就被齐王押至候爷面前，候爷当着柳姨娘的面，让护卫打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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