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妈妈的三婚未婚夫
周日中午，风和日丽，游船悠游地在江面上缓慢驶过，
透过餐厅二楼落地窗，余韵和陈意观赏着黄浦江江景，这是家出名的意大利餐厅，名叫“ciao”。
“姐，这家意大利餐厅，看上去就很贵。”陈意边说边打量着餐厅十几盏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和一旁站立的外国侍者，“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高大上的地方。”
“外滩寸土寸金，没有最贵只有更贵。”看这排场，莫非妈妈陈依依这次是傍了个有钱人。
余韵只有个名存实亡的男朋友，妈妈倒是准备第三次步入婚姻殿堂。这么看来，二十八岁女儿的桃花运，完败于五十二岁的妈妈。余韵脸上浮起一个浅笑，心里自嘲起来。
“小意，我去次洗手间补个妆。”余韵起身，关照了一句。
郑重其事起见，余韵特地穿了件藏青色长袖连身裙，微卷了长发，小喇叭式样的裙摆在膝盖上两寸，在六厘米jimmychoo银色高跟鞋衬托下，越发显得双腿笔直而修长。
陈意也少见的穿了套深色西装，打着一条花色领带，看上去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按照陈意自我调侃，这像是标准的相亲装扮。
虽然，余韵对妈妈的三婚颇有微词，但不管怎样，作为儿女，姐弟两个不能让母亲丢了面子。
等余韵回到餐厅，远远见妈妈和一个男人相依偎的背影。陈依依似乎在向男人介绍陈意，陈意礼貌地微笑着，略带拘谨。余韵调整了情绪，向餐桌走去。
“姆妈。”
陈依依长波浪披肩，化着精致的妆容，淡橘色唇彩映衬肤色更加白皙，一袭简单的黑色羊毛裙裹着苗条的身体。碧绿莹莹的翡翠长耳环，随着她姿态变化而微微摇曳，顾盼生姿，风韵撩人。
余韵心里不得不承认，妈妈陈依依美丽依旧，看上去就四十左右。回想高三时，陈依依唯一一次去参加余韵的家长会，居然被老师和同学认为是她的姐姐。
其实余韵长得很象陈依依，但她讨厌这种说法。
“韵韵，快坐。”陈依依满脸笑容招呼余韵。看来应该很满意，姐弟俩此次隆重得体的装扮。
余韵还未落座，目光先飘向陈依依身旁的男人。她倒要看看这次是何方神圣，让母亲迫不及待第三次跳入火坑。
“ja，我可以叫你韵韵吗？”男人的声音熟悉而刺耳。
竟然是lawrencelee，李，逍，遥。窗外明亮的阳光和餐厅内的灯火，仿佛一瞬间全部被掐灭了，余韵眼前一黑，赶忙双手撑住桌子坐下。
“韵韵，谢谢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能和你有这样亲密的缘分。”李逍遥依然温文尔雅，魅力十足。
强大自控力，迅速把余韵从半昏迷的情绪中唤醒。
“我非常不，高，兴，lawrence，不，这里不是办公室，我应该称呼你李先生。”恢复理智的余韵，冰冻着一张俏脸和言语，内心却燃起熊熊的怒火，“怎么回事，你是我妈三婚的未婚夫？你们俩个是在开愚人节玩笑吗？”
陈依依面露尴尬道：“韵韵，态度别那么敌对嘛。逍遥是你老板，但这也不妨碍我和他相爱相守一辈子啊。”
“我重申我反对你三婚，我更反对你和他在一起。”余韵的声音冷酷而无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她连一点社交礼仪都不打算遵守。
李逍遥似乎早预见到余韵激烈的反对，笑容依旧道：“ja，我和依依是真心相爱，否则我也不会向她求婚。这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上下级的关系。我觉得，理智如你，应该祝福我们。”
“祝福？我不诅咒你们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李先生，你们认识多久就准备结婚了？还有我妈今年五十二，我没记错的话，她比你大四岁。你未婚无孩，我妈已经二婚有两个成年的孩子，这般配吗？”
李逍遥耸了耸肩，对余韵的质问毫不在意：“余韵，相爱是无条件的，无论年龄无论婚史。我和依依的确认识相爱不到一年，但已认定她是我一生挚爱。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李逍遥果真是中国通，中国古诗词张口就来。
“爱？！我很怀疑，你的挚爱太多了，”余韵鄙夷地”哼“了声，转头对陈依依说，“这位李先生风度翩翩，帅气逼人，我和他共事近十年，他身旁的莺莺燕燕就没断过。你真的觉得他是你后半辈子依靠吗？难道你还打算第三次结婚以离婚告终？妈，你清醒点，你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不要玩这种真爱闪婚游戏。你也根本玩不起，我和陈意也不打算陪你玩。”
听女儿说话如此刻薄无礼，陈依依脸色铁青，正想发作。李逍遥右手轻拍了下陈依依的左手，安抚她的情绪，慢条斯理道：“韵韵，我是有过很多女朋友，我也曾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那时候，是我没有遇见依依。现在，因为你妈妈的出现而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作为成年人，我和你妈妈会对我们做出的决定负责。你们作为依依的儿女，通知你们是我们的义务。如果能得到你们的祝福，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除了遗憾，也不会改变什么。”
李逍遥振振有词，一番话更像是爱的表达，这让陈依依感动地眼圈发红，却噎得余韵郁结于心。
“好，那就无话可说。你们的通知收到，这顿饭我们就不奉陪了，”余韵拉着陈意站起身，准备走人。
“ja，公私分明，你，你不会提出辞职吧？”李逍遥急切地询问，公司绝对不能失去余韵这员战将。
“我为什么要辞职？我还要赚钱养家糊口。何况，你和我妈结婚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除了师徒，上下级关系外，从此还多了层父女关系，那我肯定要仰仗你撑腰，在公司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余韵带着两分嘲讽三分讥笑，“重要的是，ph公司合同本来就是我先谈的，你必须让黄平还给我。”
余韵的反击坦直而犀利，让李逍遥一时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笑笑。
陈依依听女儿言下之意，似乎默认了她的三婚，心中略安，忙道：“别担心，是你的业务，逍遥总会帮你的。别忙走，妈有东西给你。”说着，从黑色皮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余韵。
“韵韵，卡里有三十万块钱，是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我自己再加了些。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以前妈妈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妈妈，一直都是爱你们的。”眼泪在陈依依眼眶中打转，李逍遥再次轻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陈意一言不发，呆呆地和余韵并肩而站，整件事到现在他都是懵的。陈意看着陈依依手里的银行卡，心里顿感紧张。这个时候，姐姐应该会义正言辞拒绝，或者拿起卡泄愤地朝妈妈扔过去，厉声呵斥“用钱就能赎罪吗？”
然而，余韵的反应出乎意料。
“今天的意外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余韵笑意盈盈，拿过卡，“我收下了，不会说谢谢二字。因为这是你早应该做的，我们受之无愧。走吧，小意。”
红色的甲壳虫在拥挤的车流中缓缓行驶，姐弟俩在车内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半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陈意打破沉默：“姐，刚才我还很担心，你会不要妈的钱。”
“为什么不要，我知道你想和张渔阳那样，去美国读法学硕士和博士。你放心，留学费用我会准备好。”
余韵笑了笑，觉得弟弟真可爱，天真如小孩。以为是电视剧里的戏码，主角一脸视金钱如粪土的蠢样，自以为潇洒地拂袖而去。余韵是被现实生活狠狠锤炼过的金刚芭比，为五斗米折腰没什么可丢脸的。
陈意面色凝重，吞吞吐吐道：“姐，你别总想着我。这十年来，我亲生爸爸不知所踪，妈妈却把养育我的责任全部推到你的头上。我心里很清楚，我实在，拖累你不浅。”
“小意，虽然我的确很生气妈妈不负责的所作所为，但其实心里最很感激她，给我生了你这么一个亲弟弟，因为有你，我才有了一个家，否则在这世上我就孤零零一个。傻弟弟，以后别说拖累这种生分的话。我们是两家姓，但，是一家人。小意，能有你这个弟弟，我太幸运了。姐姐，很，爱你。”余韵边开车边说，目光直视前方。
暖流如洪水，从心底直向陈意眼底涌来。他转头向右，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默默流下两行热泪，在心里说：“我也很爱很爱你，姐姐。”
姐弟两个饥肠辘辘回到家中，已经下午两点。一进屋，方便面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柳柳，你是在煮方便面吗？多煮两包，我和陈意都没吃午饭。”余韵随意脱下高跟鞋，把自己扔进沙发躺平。
“多放些火腿肠和鸡蛋。”陈意补充道，顺手把姐姐的高跟鞋放进门口鞋柜。
李星白闻声从天井阳光房走进客厅，见余韵闭着眼睛枕着靠垫，伸直了两条穿着黑丝袜的美腿，仰面躺在沙发上，米色羊绒长大衣滑落在地，不由皱了皱眉头。
李星白心中起咒，指尖轻挑，似乎有双无形的手拣起地上的大衣，轻轻盖在余韵身上。
余韵以为是陈意，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句：“小意，我先睡会儿，你先吃，别叫我。”
余韵因为今天中午的鸿门宴，昨晚失眠了。
余韵四岁丧父，陈依依在她六岁时改嫁，她跟随爷爷奶奶在武康路的家里长大，成长岁月里，她对母亲的记忆只有零星碎片，少得可怜。不是因为血缘关系，可以说母女俩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初春的阳光晴好，三个人在天井阳光房里吃面。
“星白哥，你每天都那么早起吗？”陈意对李星白的一切都万分好奇。
陈意房里有张折叠沙发床，李星白和他同居一室。李星白习惯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内力修为，剑术法术，需日日温故而知新。
他发现天井阳光房是个甚好的修炼所在，便于汲取天地精华。事实上，天外天第七界，高楼林立如天门群山，夜晚灯火通明，嘈杂炫目如白昼，连天上的星星也觉得刺眼，躲避一空，天地间的气韵远不如天门山清净澄澈，让人明心静气，安于修炼。
“是不是吵到你了？”李星白有些歉意。
“没有，我还担心晚上打游戏吵到你。”
“我看你那个，游戏《霁月仙侠》，说的好象就是我们人界仙门杀妖除魔，很有趣。”陈意戴耳机玩的时候，李星白从旁扫过几眼。
说起游戏，陈意立刻眉飞色舞：“这个电脑游戏就是根据仙侠小说设计的。这本书先拍了电视剧，轰动一时，然后被改编设计成游戏。玩家以仙门弟子身份进入游戏，一集集闯关完成任务，杀妖除魔，打怪升级。很好玩，你也玩玩试试。”
“听上去，这和我们天门弟子日常的确相似，我可以试试。”李星白对此处稀奇古怪的一切，也深感有趣，秉承好学不倦的精神，他决定什么都要学一学试一试。以天门学霸，李星白的高智商，他根本不担心“学不会”的问题。
“《霁月仙侠》这本书和电视剧，是我们圈内大神七郎的作品。”
柳迎在大一看了这本书后，以七郎为目标榜样，决定投身于编剧行业。大四模仿七郎作品，完成了处女作《仙侠梦之遥》成功出圈，创造了出道即巅峰的神话。然而，后来接连几部作品均基本扑街。因此，圈内很多人断言，柳迎是江郎才尽，昙花一现。
“柳柳姐，你认识七郎？”陈意又惊又喜，“帮我要个签名呗。最好能当面一睹风采。”虽然大名远播，七郎却低调之极，从不在媒体上抛头露面。
“嗯，一个圈子里，但不算熟。”
其实，柳迎经圈内关系推荐，正在商议加入七郎创作团队一事。成为别人创作团队中一名小编剧，本不是柳迎所愿，但是，如能跟随大神七郎进一步学习，应该对她目前停滞不前的事业很有帮助。
“柳柳姐，你那部爆红的小说和电视剧，如果也能发展周边成为游戏产品，那你就大发特发了。你看看七郎，多少部爆款作品，估计身价几亿了吧。”
十八岁的陈意还是个大孩子，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唯有七郎这么一个翘楚，圈内编剧大多吃了上顿没下顿呢。七郎算是开创了仙侠小说的鼻祖之一，否则怎么被尊称为大神。今晚，七郎新作电视剧开播，我们可以一起欣赏欣赏。星白，看看和你身处的真实仙侠世界是不是相同。”
陈意的话让柳迎戳心戳肺般难受，这倒反而促使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七郎团队给予何种待遇和条件，她都接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作品，柳迎不相信，她只有一书成名的昙花命。
李星白听陈意和柳迎言语来去间，涉及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四年的仙门世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他决定晚上看看，两人口中七郎这个“大神仙”笔下的仙门话本，到底如何。
“陈意，原来通宵是在打游戏啊，不是你说的做功课。”小睡了一会儿的余韵，朦胧间听到陈意谈论游戏，伸着懒腰走进小阳光房。
“没有，没有。姐，你耳朵太尖了，我是完成作业才打的游戏，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嘛。”陈意一脸被抓现行的心虚，嬉皮笑脸道，“好姐姐，来吃面。你肯定饿了。”
李星白细心地提议：“面有些冷，我去加热。”
“我去吧，你还不熟悉这里。”柳迎贤惠地起身，端着锅离开。
余韵坐下来，一脸睡眼惺忪：“陈意，你还教唆李星白打游戏，别带坏了人家。”
李星白发现，只要弟弟一犯错，余韵开场白必定直呼陈意全名。
说完这话，余韵自觉得有些怪怪的。李星白也觉得话里哪里不对劲。
“姐，你用词严重错误。教唆是指以劝说，利诱，授意，怂恿，收买，威胁扽犯法，将自己的犯罪意图灌输给本来有犯罪意图的人，致使被教唆人按教唆人的犯罪意图实施犯罪。打游戏又不构成犯罪。再说星白哥是仙门学霸，也没那么好骗。”
陈意将所学法学知识，准确地运用在余韵身上。
这么看来陈意没有因游戏而荒废学业，余韵又好气又好笑，辩解道：“口误，我口误行了吧。”
“亏你还是中文系毕业的，用词一点不规范严谨。”陈意站了口舌上风，得意洋洋继续挑刺。
“中文系怎么比得上法律系能说会道。等做了大律师，大法官，更没人说得过你了。”柳迎说着话，端着热气腾腾的面锅，回到天井阳光房。
众人莞尔。
不过才第三天，李星白觉得和他们俨然熟悉得象一家人，没有一点距离感。难道，这就是所谓前世因缘，今生再聚。
【作者题外话】：余韵做噩梦也不会想到，妈妈三婚的未婚夫是自己的老板。
对她来说，这是家丑。
家事，工作，纠缠不清，余韵总在收拾妈妈的烂摊子。
不过，余韵要开始绝地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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