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残存记忆。
“师兄！”
另外一个黑衣女子惊呼：“阿瑶，你竟然伤了师兄，我杀了你……”她说着挥舞手中长剑刺向慕瑶。
慕瑶见她剑风狠戾下了杀招，咬牙用力抽出刺在背后之人腹中的青铜剑，以剑挡开面前黑衣女子的攻击，可左胳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锋利的剑刃划伤，墨黑色的衣料顿时被血浸湿，显得颜色更加暗沉。
她皱眉飞身退出黑衣女子的攻击范围。
那黑衣女子却紧跟其上，还想要杀慕瑶。
“阿月，住手。”黑衣男子突然出声制止。
“师兄，她……”黑衣女子及时收剑，怒目盯着慕瑶，心有不甘。
“阿月，听话。”黑衣男子拄着剑站了起来，黑衣女子见状立刻上前搀扶住黑衣男子，眉眼间尽是心疼。
慕瑶冷眼看着两人，她看得出来这叫阿月的黑衣女子很是关心这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在黑衣女子的搀扶下调整了一下气息，然后冷声质问：“阿瑶，你真的为了公子韩非叛变了？”
叛变？慕瑶被这话问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两位应该是韩桓惠王派来的，没想到他老人家现在内忧外患还能在最后一年抽空来关心自己。
韩非懒散依靠在门框上，这时突然轻笑一声：“阿瑶本就是兄长送我的侍卫，何来叛变之说？”
黑衣男子被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冷哼：“公子韩非，你当真不明白这其中用意？”
慕瑶抢先截下话头，“用意是什么，我们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黑衣男子淡淡睨了慕瑶一眼，语气冷漠：“阿瑶，此次我们不会向韩王胡说什么，但你好自为之。”
慕瑶扬眉，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自问问心无愧。”
“最好如此。”黑衣男子深深看了慕瑶一眼，然后对身旁的黑衣女子说：“我们走。”
黑衣女子恶狠狠瞪了慕瑶一眼，然后才搀扶着黑衣男子往外走去。
两个黑衣人很快消失在雨幕中，慕瑶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手中青铜剑跌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下一刻她人也跟着跌坐在雨水中。
在现代时她连一只蟑螂都没拍死过，然而就在刚才她竟然刺穿了一个人的腹部，鼻尖现在还充斥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慕瑶身体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太疼，还是因为身下的雨水太冷，亦或是因为第一次伤人后的害怕。
韩非见慕瑶坐在雨水里发愣，他撑起伞几步走过去把她硬拉了起来，然后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沉默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慕瑶被韩非按坐在草榻上，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他，眼中的错乱还未褪去。
韩非借着羸弱的烛火看见慕瑶脸色苍白，冷哼一声：“怎么？伤了自己昔日的同门师兄后悔了？”
穿越过来才刚满一天的慕瑶哪里会认识什么同门师兄，可她又不能告诉韩非自己是因为第一次伤人，心里不适应。
“我的职责是护你周全，早在韩王把我送给你的那一刻，我就没有了所谓的同门师兄！”
韩非勾唇一笑：“你倒是会表忠心。”
是啊，慕瑶心中感叹，这穿越过来才短短一天，她都已经表了好几次忠心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对人阿谀奉承的一天。
韩非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冷笑一声转身去打来了一盆水，二话不说把慕瑶左胳膊上的袖子撕了下来。
慕瑶蹙眉看他，拿下午他评价自己的话回敬他：“真是败家，袖子撕坏了岂不是还要买新的？”
韩非脸上一红，别扭说道：“难不成你想让我扒了衣裳给你处理伤口？我可没有做登徒子的习惯。”他说着湿了手中帕子开始小心翼翼的帮慕瑶擦拭着伤口。
慕瑶撇撇嘴，确实，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韩非能鼓起勇气撕了自己的袖子就已经是逾规越矩了。
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感让慕瑶咬紧了下唇，她侧目瞅了一眼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慕瑶暗暗咬牙，自己伤他们是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然而他们明明认识自己还下这样的重手，算什么同门！
铜盆里的水很快被血水染红，韩非起身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来。
伤口终于处理干净了，韩非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个翠绿的瓷瓶，拔下塞子就把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在了慕瑶的伤口上。
慕瑶早已疼的满头大汗，手掌握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疼就喊出来。”韩非说着拿过麻布开始给她包扎伤口。
慕瑶用力摇头，疼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作为……一个……一个侍卫，这点疼……还是能忍受的。”
韩非抬眸斜睨她一眼，缠完最后一圈，然后打了一个结。
因为疼痛，慕瑶出了不少汗，此刻有些口干舌燥，她抓起一旁矮桌上的青铜杯，两口喝尽里面的茶水，这才觉得喉咙好受了一些。
韩非盯着那杯子嘴唇嗫嚅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那是我之前喝过的水。”
慕瑶放回青铜杯的手僵了一下，她脸上一热，随即讪讪笑了两声：“没关系，我不嫌弃公子。”
韩非本来还有些羞涩的表情瞬间消失了，他脸色铁青指向门外，“你该回去歇息了。”
“诺，公子。”慕瑶现在已经有些适应他的喜怒无常了，起身提起自己的剑就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慕瑶本想就势躺下，可身上的血腥气夹杂着汗味确实难受，她忍着全身的疲累打来半盆凉水，又把炉子上一直温着的热水掺了进去。
最后，等慕瑶洗漱完毕，外面的雨也差不多停了，寂静的夜里只剩屋檐上偶尔滑下来的水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慕瑶平躺在床榻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伴随着的还有手臂上的钝痛感。
万籁俱寂中有微风自窗外吹了进来，吹灭了微弱的烛火。
迷雾渐渐散去，厚重的城墙外。
一位穿着朱红色宫服的人，伸手用力捏住一个六七岁小姑娘的下颌，仔细端详了半天，“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太瘦弱了，只能给你三十布币，卖吗？”
“卖！”一个男人用力点头，把小姑娘往前推了推，“青禾，不要记恨为父。”
“父亲，不要丢下青禾。”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挣脱束缚扑向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掩下眼中的不舍，“青禾听话，为父已经没有能力养育你了，你若是跟着这位宫正进宫，将来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我不，父亲，您不要丢下女儿。”小姑娘攥着男人的袖子不撒手，嗓子早已哭的沙哑。
“我说，你到底还卖不卖了？”宫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卖，卖。”男人说着再次把女儿塞给宫里出来采买的宫正，抓走对方手里的布币，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姑娘泪眼婆娑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脏兮兮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泛白的印记。
画面流转，数日之后。
青禾蜷缩在暗黑大殿的角落里，早已饿的奄奄一息，嘴唇上的裂痕渗出斑斑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紧闭的铁门终于被推开，一位须发皆白的青年男子逆光而来。
适应了长久的黑暗，青禾被光刺的睁不开眼睛，她眯眼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最后，白发男子停在青禾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地上瘦小的青禾。
青禾终于看清他的脸，苍白瘦削的一张脸，眼睛大而无神，鼻梁高挺，鼻尖那颗痣尤为醒目，嘴唇血红，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叫什么名字？”这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诡异。
青禾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张开了干裂的嘴唇：“我叫青禾。”
白发男子屈膝蹲在她面前，修长干瘦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颌左右打量，最后他松开手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眸色流转间，他说：“本座是韩国天师，你可愿做本座的弟子？”
青禾艰难爬了起来，眼神里有了光，“做你的弟子有饭吃吗？”
白发男子呵呵笑了起来，“真是简单的愿望，本座最喜欢未经雕琢的孩子。”
而后，白发男子便抱起瘦弱的青禾转身走向门口，声音带着蛊惑：“从此你就叫阿瑶，是本座的第九位弟子。”
“阿瑶？”青禾抬头眼神迷茫看着白衣男子的下颌角，一时有些无法适应自己的新名字。
白衣男子脚步不停，再次呵呵笑了起来，“对，阿瑶是你的新名字。”
………
外面天光大亮，慕瑶悠悠睁开眼睛望着屋顶，耳边是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声。昨晚的梦应该是这女侍卫脑海中残存的过去，原来她没入宫以前叫青禾。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狠心卖掉，为了能填饱肚子而把自己逼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侍卫，最后为了救韩非而丧命，这阿瑶短暂的一生也着实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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