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平阳水患
“公子以后可要好好待我那痴心的徒儿。”
见匡冶再次不依不饶继续这个话题,韩非只是用余光淡淡瞥了他一眼,依旧不搭腔,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议事殿上谈论这件事情,明显就是想把事情摆到明面上让韩王看到。
韩非猜测他这样做是为了离间自己和韩王的关系,若是韩王知道阿瑶为了选择跟随自己而不做他的正宫夫人,就算他看不上自己那女侍卫,心里多少也会生出嫌隙的。
让韩王疏离自己,而那正是匡冶想要的结果。
匡冶见他面无表情不搭理自己,他雪白的脸上浮上戏谑地笑容,再次低声说道:“怎么?莫非公子看不上我那徒儿?看来昨晚是我做的不够周到,我应该先问询公子之后再把人送过去的,若是公子不喜,我回头就把我那痴心的徒儿带走……”
韩非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蹙眉看向喋喋不休的匡冶,压低嗓子冷声道:“不必了,既然天师的徒儿一片痴心,本公子又怎好辜负,况且只有真心恋慕本公子的人才能真心实意保护本公子的安危。”
匡冶唇角浮上玩味地笑意,在他看来韩非此刻的态度是关心自己那徒儿的表现。
上首正在听张丞相进谏的韩安无意中看到两人交头接耳,他抬手示意张丞相先停下来,而后朗声笑道:“看来天师与老师私交不错。”
匡冶不动声色上前行了一礼,似笑非笑说道:“匡冶自是同大王一样,亦是十分欣赏韩非公子的才华。”
韩非听闻匡冶这话,眼中冷意更甚。
“难得天师与寡人意见相同。”
韩安面上虽然温和笑着,但心里也十分清楚匡冶这些话的真假,他是父王在世时十分器重的人,父王当初更是因为他的一句‘韩非恐将祸乱朝纲’,而将年仅十岁的韩非送出王宫。
如今匡冶又在父王薨殂后说出欣赏二字,他心中自是不会相信他的,但面上也不会驳了他面子。
匡冶眼中闪过狡黠,开口奉承:“韩非公子才华横溢,大王慧眼识珠,我等自是为大王马首是瞻。”
丞相张平听闻匡冶的阿谀奉承,突然一声冷笑:“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天师可是向先王谗言韩非公子有霍乱韩国朝纲之能,如今怎么倒换了一副说辞?”
匡冶面上有了冷色,这个张平一向看他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怼他,加上这一次刚好一百次。
“张相国记性真是好。”匡冶眼神阴鸷,嘴角却挂着笑意,“唉,当初年少无知看走了眼而已,张相国何必始终耿耿于怀呢!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非突然嗤笑出声:“天师好口才,一句年少无知看走了眼就抹杀了自己这十多年的坚持。”
匡冶对着韩非施了一礼,颔首低头,隐下面部表情,“匡冶在此向公子致歉便是,还望公子谅解。”
韩非面色平静没有答话。
张平却再次一声冷笑:“真是可笑,一句致歉就想一笔勾销你当年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匡冶蹙眉,他当年确实算出韩非有君王之相,但自古规矩便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当初韩厘王也是按照规矩立了韩然为储君,而他所做的只是在韩然继位后告知他自己卜卦的结果而已,这是他作为天师的职责。
可归根究底,这只能说明韩非的命不好而已,虽有君王之才,但却没有生在正宫夫人的肚子里,这不能全怪他这个天师。
眼看着张平又要和匡冶掐起来了,韩安终于开口制止:“好了,二位又何必揪着从前的事情不放,如今叔父做了寡人的老师,寡人认为就是最好的结果。”
韩非听闻这话,垂下眼睑。
张平见韩王都这么说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平阳水灾十分严重,不止黔首伤亡惨重,辛苦了半年的庄稼亦是毁于一旦,此次水患不容小觑。”
韩安看向韩非,“老师有何高见?”
韩非上前一步,抬手施了一礼,答道:“回大王,修水渠,对洪水进行疏导。古有大禹治水,今有我韩国水利大师郑国为秦修建渠道,虽然先王的初衷是‘疲秦’,但韩非却觉得对秦来说未必是坏事。前期秦国虽有消耗财力人力,但对于秦国的未来却是有利而无害的。”
张平对韩非投去赞许的目光,附和道:“臣认为公子说的在理。”
韩安却有些为难:“寡人亦觉得老师说的在理,只是老师也说了修水渠是十分消耗财力人力的事情,以韩国此刻的困境,恐怕……”
“大王可下令抑制奢靡之风,对臣子减俸禄,对商户黔首增加税收,用以修建水渠,待工程竣工,再加俸禄减税收。这是有利于整个韩国发展的事情,相信各位臣子定会理解大王的,而修水渠是利于商户黔首的,明理之人也定会奉大王为明君。”
韩非的提议刚刚说完,张平便鼓起掌来,他朗声大笑:“公子的建议不错,张平作为韩国丞相第一个同意减俸禄。”
匡冶目光自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韩王身上,“大王,虽然韩非公子的建议不错,但并不是每一个臣子都会如张相国一样明事理的。”
韩安脸上的为难更甚,这不止是让他得罪臣子,更是让他得罪整个韩国的商户,自古从商者从不农耕,而修水渠最得利的却是农户,他知道农户自然都是同意国家修水渠的,可商户呢?就算国家施压,最后商户迫于压力同意,心里也会怨声载道的。
聪明如韩非,自是一眼看出了韩王的顾虑,他握了握隐在袖中的双手,开口道:“减俸禄加税收是韩非提出的,大王颁布诏令时可说明此事。”
“这……”韩安眼中闪过讶异,这事最后成功了还好,可若是失败,韩国万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便能将韩非淹没。
“此事后果总要有人承担,不是吗?”韩非眼神坚定,他方才心里也十分犹豫,人性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样,可水患中的韩国子民总要有人来救。
匡冶勾唇邪魅一笑,“韩非公子的大度,定会被韩国子民理解的。”
韩安虽然面有难色,但心里自然是一万个同意韩非的提议,只要在诏令上加上韩非的名字,就算失败也只是他一人的责任。
“就依老师所言。”
翌日,韩安颁布诏令,召见郑国商议修水渠一事。
事情果然如匡冶所言,除了张相国,所有臣子都怨恨上了韩非。
韩非也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平阳水患不等人,多拖一日便会死更多人,时间最残忍。
慕瑶自宫正口中听说此事的时候,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她觉得韩非这人不是一般的愚忠,韩国没有给予他任何东西,他却要为了每年都会发生的水患得罪所有人。
慕瑶急急忙忙闯进韩非寝殿的时候,他正跪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她几步过去,伸头去看,只见标题却是《谏平阳水渠》。
慕瑶刚刚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叹气:“公子这是何必呢?”
韩非闻声头也没抬,嘴上却问:“什么?”
慕瑶盘腿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终于问:“值得吗?你才刚刚回国不久,就为了区区平阳水患得罪所有人。”
韩非在听到‘区区平阳水患’几个字之后停了手,他抬眸看着对面的慕瑶,深邃的眼睛毫无波澜,语气却很冷:“你一个女子懂什么?这不是区区平阳水患,这是我韩国万千子民的性命。”
慕瑶想要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再也说不出口,是啊,这是万千子民的性命,而她为了任务,眼里却只有韩非的性命,她的心胸在这样的乱世里确实太狭隘了。
“可是……公子的性命亦是命。”
韩非听到这仿似呢喃的淡淡轻语,不知怎的,突然觉得鼻子有些泛酸,他一直认为人性自私,可慕瑶却让他感受到无私关心是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这件事情必须有人去做,阿瑶放心,这天下人就算一时怪责我,也不会一世怪责我的。”
慕瑶垂眸看着桌案上洋洋洒洒的数百字,没有再劝什么,这件事情确实需要有人主动去做,而一向胆小的韩王安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减俸禄加税收的事情沸沸扬扬闹了许多日,商户们虽然迫于压力不敢明面上说什么,但却私下联合起来给韩非捏了一个泥像,每日都要扔些烂菜叶子在上面才甘心。
慕瑶也是跟着韩非出宫后才知道此事的,她看着那些迂腐民众很想动手揍他们。
但韩非却伸手制止了,他淡淡说道:“无碍,反正那泥像也不像本公子,你就当那不是好了。”
自古成大事者,不应该拘泥于这些细节,如果人人做事都畏畏缩缩,那时代永远也没有进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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