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会议进行到一半,颜乔被孔峙叫进去清扫地面。
会议室的地面,还有会议桌上冷茶和废料,哪次不是等到会议结束才叫保洁阿姨去收拾打扫的。
孔峙以前也从没使唤过她干这种粗活,这次很明显是想借她的进入缓和气氛。
为了防止孔峙只是让她进去干活的,并无特殊用意,颜乔去洗手间把放在角落里的工具全拎过去了。
撮箕、扫帚、抹布、拖把、橡胶手套、垃圾袋,还有盛着一半水的桶。
东西有点多,搬起来有点费力,不过她还是气喘吁吁地运到了。
到了会议室门口,实木做的门板都隔不住里面的咆哮。
“我在德世干了二十五年了,为公司尽心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踢我出局?你这是过河拆桥!不仁不义!”
“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你能坐上这把交椅都因为你爸叫孔胜东!你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董事长知道吗?今天董事长不来,我就赖这里不走了!想赶我走?没门!”
接着,颜乔听见了孔峙沉静平稳的声音。
“你以为今天的决议是谁授意的?不用等了,他不会来的。”
孔峙用了会议室里的话筒。
他说的话清晰地从四个顶角的音响传遍四面八方,充满了威慑力。
随之而来的是静默的死寂。
颜乔趁机敲了敲门。
“请进。”孔峙在里面回应了她。
颜乔旋开门,把工具落在门外,先进去摸清状况。
看得出里面的高层领导都各怀心思了,她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没一个人朝她这边看,都一筹莫展地打着心里的算盘。
刚才叫骂的男人不是主角吴东隆,而是负责危机公关和对外交涉的部门长章峰函。
据说他工作能力一般,与媒体和其他公司的关系全是靠钱砸出来的,每年光是接待费就上千万,谁到他那个职位上都能干。
且不说贪没贪的问题,他平时仗着资历作威作福,对部门里的姑娘也是百般调戏,跟覃琳同是董事长的人,两人臭味相投,物以类聚,走得极近。
他倒台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估计许多人都会觉得大快人心,可公司里的人都是利益至上,关系错综复杂,与他为伍的大有人在。
唇亡齿寒,有些人坐不住了。
“孔总,这么多事,总要一件一件来。今天我们还是先说吴东隆的事,老章的事延后再议吧。您消消火,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他的冒犯,他这人就这臭脾气。”
章峰函马上急了:“你把话说清楚,谁臭脾气?”
“嘶,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于是两人又掐起来了,会场里一片混乱。
颜乔看见孔峙脚底下有一堆碎瓷片,是破裂陶瓷茶杯。
估计是章峰函一怒之下朝他砸过去的。
颜乔也不管他们张牙舞爪撕得多难看,去门口戴上橡胶手套,把撮箕和扫帚拿进来,对孔峙说:“麻烦您让一让,抬下脚。”
孔峙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点,把脚挪开。
大块的碎瓷片好清扫,小块的陷在地毯里,用扫帚怎么也拨不动,颜乔索性蹲下来用手捡。
她的注意力都在碎瓷片上,没估量好自己的身高和桌子的高度之间的差距,低头捡的时候猛然撞到了桌角,却发现触感是软的。
孔峙不知何时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桌角。
颜乔抬头看他,他却没有看过来,也没有因为她的碰撞收回手。
看起来是知道她可能会撞上去,才故意握住的桌角。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虽然称不上焦头烂额,但也愁眉不展,下颚线绷得很紧,面无表情抿着唇,神色看起来很是阴翳。
饶是心烦意乱,他仍分出神来顾及了微小的细节,是他本就如此绅士,还是只对她这么温柔,不易分辨。
颜乔心猿意马,却唯恐在这时候给他添乱,顾不上多想,捡到碎片以后就站起来,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出去了。
关门之前她听见孔峙对那些元老说:“你们抱团取暖的样子很令人感动啊,不今天一起清算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同仇敌忾?经得起查你们就这样耗着,我乐意奉陪。经不起查还抵赖,终究不过是垂死挣扎,枉费精力。”
十分钟后,参会的高层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从会议室出来。
与他们相遇的员工踮起脚尖,绷直了身体,努力靠边站,连招呼都不敢跟他们打。
孔峙留在会议室里久久没有出来。
颜乔担心他,等人走光了,偷偷摸摸地溜进去找他。
孔峙坐在中心位上,合眼捏着眉骨。
地毯隐匿了脚步,颜乔悄声过去,站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将指腹按在他头顶的穴位上揉按,唐突又大胆。
即便是没有动静也有光影变幻,孔峙早就知道她来了,却不知她胆敢上手触碰他,还是敏感的头部,登时僵硬了一下,豁然睁开了眼。
不等他开口,颜乔便抢在他之前娇柔地说:“我奶奶过去发病的时候经常头痛,为了缓解她的病痛,我跟一位老中医学过一点按摩疗愈的皮毛。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艺,但行之有效。”
孔峙抬起的手渐渐放下,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任她放肆“作祟”。
他讥诮地笑了一下:“无事献殷勤。你也和他们一样,有什么诉求吗?”
颜乔不在意他的错怪,说道:“我只是心疼先生,不忍先生孤军奋战,想替先生分忧而已,自始至终,别无他求。”
孔峙沉吟片刻,像是慎重考虑后做出了决定。
“我一会给你一份离职高层的名单,你拟一则公告,给他们编好合适理由,让他们离开得尽量体面。这件事办妥了,我就相信你有在德世立足的能力,拿到毕业证以后不离开德世也可以。”
孔峙说的话不多,没有逐一给她解释得清楚明白,但颜乔领会了他话里的深意。
之前他让她走,是不希望她卷入复杂的纷争,远离德世这个是非之地。
明显拿她当过路的陌生人。
而今天说这些话是有意培养她做心腹,指望她今后能在浑水里来去自如、游刃有余,攀登到更高的境界。
他也会尽主人之责,护她周全。
总而言之,他愿意让她留下来,不再一心想赶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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