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 摘桃子
一八八摘桃子
红旗漫卷,锣鼓铿锵,数十辆草绿色军用卡车整装待发,送行的人们有哭的有笑的,紧紧抓住儿子、兄长或是弟弟的手,拼命想把把一袋袋吃得喝得往他们手里塞。
打着背包,穿着没有领章的簇新军服,胸口还扎着大红花的新兵们咧着嘴,红着脸,不时还偷瞥着身边长官的眼色。
数百个军人和他们的父母兄弟裹在一起,闹哄哄的,虽然充满着别离的伤感,但又很快被喜气洋洋的锣鼓和震天价响的炮仗冲淡。
汉口区武装部门口闹腾腾的像个菜市场,正面挂着一条横幅,“汉口区1996年度新兵欢送仪式。”
军队首长和区委、政府领导已经讲过话,寒风中军车已经发动,轰鸣声渐渐掩盖了别离的嘱咐声,在带兵连长、指导员的大声吆喝下,新兵们推开了亲人的手,开始排着队往军车里跳。
一霎时,哭声四起。
“又不是去打仗。”陆南笑着拍.了拍陆冬生的肩膀。陆大元把哭得稀哩哗啦的冯玉娥使劲往后拽,哽着喉咙大声喊了起来,“去部队了就好好训练,听领导的话,别给你爹、你母亲,还有陆南丢人!”
陆冬生坐在靠近车尾,他红着眼.睛使劲点头,军车缓缓驶离,他掀下军帽用力挥手。
“我一定要当个好兵!”陆冬生咬.着牙,黑乎乎的脸绷得铁紧。
陆南找到楚国光,陆冬生入伍的事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
今年招兵的是41军123师。陆冬生将在广西柳州渡过三.个月的新兵期,然后再根据训练、学习情况进行分配。
41军的前身为抗日战争期间组建的山东胶东军.区部队,同27军是孪生兄弟。1937年12月,山东文登县天福山爱国群众起义,成立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3军。1946年,胶东军区主力前往东北,后来发展成41军,少部分留守,就是后来的27军。41军在后来的林彪元帅麾下,先后参加了“四保临江”,“辽沈战役”,“平津战役”等大型战役,立下卓越功勋。1979年,参加了对越南的自卫反击作战。
可以说,这是一.个有着悠久传统的军队,41军的威名早已名扬海内,而41军123师,同样是一只猛虎,是一柄利剑,是英雄的部队。123师原是摩步师,现在是重机师。在后世台海关系紧张时,国家组织的大型演习中,123师多是做为攻台主攻部队,进行模拟攻击演习。
这也算是给陆冬生找个好婆家了,成龙成狗,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送走陆冬生,陆南也轻松了很多。派了一张车将陆大元夫妇送回乡里后,陆南接到了徐继盛秘书苗伟的电话。
驱车赶到省政府时,苗伟居然在大门口等候,看见奔驰车驶近,立即示意门卫免检。然后又笑呵呵地过来打招呼。
其实陆南的车上有省委、省政府的通行证,苗伟作态不过是拉近双方关系而已,陆南请他上车,两人就如多年好友一样,相视而笑。
大门口离徐省长办公的小楼还有一段距离,几分钟后驶到小楼前,苗伟将陆南引入自己的办公室。
苗伟亲手泡了杯茶,笑道:“这是徐省长最爱喝的云雾,你尝尝。”
陆南骨子里就没贵族细胞,好茶喝得不少,却也没什么偏爱。揭开茶盏,见杯内一根根茶叶碧绿如丝,缠绕旋转,杯口升腾着一团团雾气,如云蒸霞蔚,茶香宜人,卖相确实极佳,啜了一口,齿颊留香。
“呵呵,我这是沾了徐省长的光了。”陆南客气了一句,放下茶杯,试探道:“徐省长,在忙?”
“呵呵,有个会。一会就结束。”苗伟也喝了口茶,问道:“陆总,听说八一公司有军队的股份?”
这事在私下场合倒是可以说一说,陆南微笑点头,“嗯,不过是挂个八一的名头好办事。现在运输成本太高了啊,有个军车用~呵呵,也是各取所需吧。”
苗伟见陆南没否认,脸上表情越发和蔼,“不错,陆总能推心置腹,言之有物。八一公司这两年经营情况怎么样啊?”
陆南道:“还可以吧。具体经营我没怎么过问,那边有经理。八一公司和汉光公司有协议,长期为汉光公司包运康柏电脑,另外还和远扬贸易公司有业务往来,把远扬公司从俄罗斯那边采购来的货物分销。听说他们现在卡车、厢式货车、货柜车,加在一起上百辆了,应该说业务还算红火。”
“哦。”苗伟目光闪动,问道:“那,陆总,你有没有兴趣在其他行业上有所发展?”
陆南惊奇地抬头,苗伟却是一脸亲切的微笑,“比如房地产,汽车销售?”
天上掉馅饼,大概就是陆南现在的想法。虽然他的注意力和精神大部分已经放在霍金公司上面,但是对于徐继盛抛来的橄榄枝,却没有理由回绝。
兴东房地产开发公司自从叶武学被通缉后,完全是倒掉了。现在正处于群龙无首,濒于破产的地步。供货商天天上门要钱,未完成的项目已经烂尾,能跑的全跑了――现在除了一个空架子和一屁股欠帐外,兴东公司基本没剩什么了。
但是,陆南看上的,是兴东公司的资质。房地产开发准入门槛不高,但要想把证照办齐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附属兴东公司的兴东建筑公司,其资质是二级,这就有资格开发市区几乎所有的地产项目,除了50公尺以上的高楼。
陆南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房地产是块肥肉,但还要看你吞不吞得下来。兴东公司现在的情况,要想让他正常运转起来,没个几千万根本不可能。而且据苗伟透露的消息,兴东公司还欠着政府二千多万购地款,欠两家银行共一亿四千多万贷款。
这就1.7个亿了,要加上欠的水泥、钢筋、砖瓦砂石的钱,两个亿肯定打不住。
陆南和苗伟商量了半天,两人盘算良久,陆南始终未松口,只是强调一定要有省长的支持,才有可能解决兴东公司的问题。
随后,陆南见到了徐继盛。
徐继盛和陆南谈,就基本不涉及太细、太具体的东西了。陆南也没扯皮,他知道自己接收兴东公司是给徐继盛捂盖子,虽然自己获利巨大,但还是直接提出了要求:银行再放贷一个亿的一年期借款!
徐继盛对这件事其实还是有个通盘考虑的。他把兴东公司交给陆南,不仅是为了感谢,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觉得陆南是难得的人才,无论是汉方舟、汉光,抑或是他曾经暗自反对“国有民营”的汉中纺织厂,陆南都能经营得红红火火,可见他的管理才能绝对是出众的。
至于贷款,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没钱,兴东公司谁也救不活。徐继盛心里的底线是两亿左右,陆南只开了一亿的价码,他自然不会拒绝。
上面沟通好了,然后就是下面人跑腿的事了。
陆南的老底子全在汉光公司,好在现在公司人才济济,远非以前用人捉襟见肘。贺全年一听说要接收兴东公司,立马眼睛直冒绿光,当场就从下面抽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中层过来,临时组成一个团队,专司负责兴东公司事务。
由于兴东公司的敏感性,徐继盛压着没有公开拍卖,而是通过内部操作以零费用“卖”给了陆南。
这样一来,陆南就获得了兴东公司,同时还包括他的资质、他的所有烂尾工程和欠款。
兴东建筑公司人基本跑光,包括最为重要的工程师、监理师。陆南领着汉光公司众人在兴东公司转了一圈,又去了一个烂尾楼工地现场。
这个现场位于武昌区,一面临水,另一边却是菜市场,汉中第12小学和两家医院,一家百货公司毗邻。兴美花园刚刚开挖地基,钢筋、脚手架的什么都还没搭建。陪同陆南的兴东公司成员只有一个留守的办公室主任,叫傅阳山,他召来看守工地的一个项目部副经理,抱来一大堆蓝图。
“陆总请看,这就是‘兴美花园’的设计图。”傅阳山看图不太熟,只有请项目部副经理来解说。
兴美花园是拿掉了原武昌区工艺家具厂的地,在原址上规划重建一个高档小区。从效果图上看,花廊、喷水池、幼儿园,甚至在后世常见而现在却绝少的健身场。陆南看了半天,总觉得有点问题,但一时也说不出来。
项目部副经理介绍了项目开发、施工和进度后,又开始大倒苦水,就一个字“钱。”
陆南摆摆手,也不理他,直奔项目部办公室。
项目部是一排临时搭建的平房,陆南召开现场会,议题就是兴美花园项目。
一屋子竞相发言,懂行的在夸设计精美,不懂行的就信马由缰的乱说,陆南听着耳边乱哄哄一团,突然一惊,问道:“傅主任,兴美花园小区要盖几幢楼,房价怎么定的?”
傅阳山脸红了红,道:“盖七八幢吧,房价~这个我不太熟。”
项目部经理见傅阳山求援的目光,接口道:“房价是这样的,根据楼的位置不同和楼层不同,我们设计是每平米800到1500不等。”
众人齐抽了口冷气,这时候一般人均月工资不过三四百,而房改刚刚开始,大家对商品房还不太懂,对房地产商的血腥掠夺嘴脸也认识不足。一平方米房子就要至少两个月工资……这样算来,买一套80平米的住房,就得要十三四年!
其实他们要是知道在十年以后,买同样一套住房,至少得三十年的工资收入,就不会如此吃惊了。
陆南皱了皱眉头,问道:“现在全市的商品房销售是个什么情况?”这个正好对傅阳山专业,他脸上露出红光,兴奋地道:“卖不动。”
正晃着二郎腿,跟陆南过来看热闹的关月听到这话,差点一头扎到办公桌上。她恨恨地瞥了傅阳山一眼,心道房子都卖不动,你还那么高兴,神经病啊?
其实傅阳山高兴,仅仅是因为他懂这个。能在大老板面前卖弄一二,以后身价也高点。
“现在不要说汉中,就是全省商品房价格都上不去。低了我们亏,高了人家不买。但是我们相信,房地产肯定是个朝阳行业,这两年不景气,熬过去一定会有个黄金时期。毕竟,全国性房改浪潮已经开始,等福利分房全部截止,老百姓要结婚就必须要买房子。”
道理浅显,难得傅阳山说得条理分明。所有人听得微微点头,陆南却道:“这个小区,是按照高档小区设计的吧?不少字”
“是的。”
“要是平价小区呢?”陆南指着设计图,“把这些花园、喷水池全部去掉,只留必须的绿化带、车棚,价格能降多少?”
项目部副经理吃了一惊,谨慎地看了看图,摇头道:“降不了多少的,一平米能降七八十块吧。”
“按照普通住房,盖五层或六层,面积从40到120不等,这样的话能不能降?”
“这~”项目部副经理迟疑地道:“陆总,你的意思是把高档小区改成普通小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拿过一把计算尺,又翻出一本书,很认真地算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啪”的收了计算尺,沉着地道:“一平方米造价能控制在260以下,销售价最低可降到450,最高在650。”
陆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立即重新规划,向建委申报项目更动。我们要建老百姓住得起的平价楼,以后我们还要建很多!”
随后,陆南分别找到徐继盛、肖汉青,向他们分明陈述兴东公司将把业务重心转移到平价楼上来,以造价低、户型统一、简单为特点。
两人皆为老辣的政治生物,仅听了一句就嗅到了其中的味道。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民心楼”、“廉居楼”的概念,但是随着房改全面展开,汉中市将在几年内暴发因住房陡然紧张而引起的购房潮,这却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会想到这个的?”肖汉青在书房里郑重地问。
“因为这个项目虽然是徐省长支持的,但我房子却盖在市内,你管着建委。”陆南淡淡地道:“我既为名,也为利,同时还愿意给你一点力所能及的支持。你给我政策,给我土地,我就能给你产出政绩来~徐继盛,快要离休了。”
肖汉青心里一动,锐利的眼神柔和起来。陆南没和他打招呼就接收了兴东公司,他心里是有意见的,但是现在陆南主动分说,却让他不得不承认,陆南是对的。而且,一个五十岁不到的正厅级和一个六十三四岁的副省相比,他当然更有前途!
肖汉青建议陆南多与简汝南、孙孚虎接触,把政绩和民心,大头尽量的贡给他们两人。毕竟他们才是这个市里能拍板的人。
陆南心里有数,要贷款、要廉价土地盖廉价住房,然后可以要更多的土地,盖更多的住房,再然后是修路、修桥……不仅书记、市长要伺候好,公路、交通部门都要及时开始牵线。兴东公司的腾飞,指日可待。
苗伟和陆南谈的第二件事,其实就有点秀逗了――这完全是徐继盛给他开的一张巨额支票。
省机电设备公司握有国外品牌汽车进口权,但是自从刘桂华入狱,经营得竟然一年不如一年,亏损巨大不说,而且由于外联做得不好,海关还经常查他们的货柜。
而现在不走私轿车的话,盈利大部分要上缴国家,省机电设备公司没有刘桂华这样的能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做生意,车子进得少,而且车型也偏旧。一年不到,原先红红火火的汽车交易市场竟落败到日销量不到1辆的悲惨地步!
省机电设备公司老总跑去找徐继盛汇报工作,哭得简直是稀里哗啦。早想收摊子不干,偏偏全省只有他一家能进口轿车,关门居然都不允许!
徐继盛那段日子在考虑兴东公司的事,随口就说了可以找人承包,然后推荐了陆南。
等陆南和省机电设备公司老总姜奇英见面,才感受到姜总浓浓的悲伤,他居然只要陆南年上缴50万元管理费,就肯把偌大汽车交易市场和进口轿车执照给陆南――唯一的硬性要求,就是留下所有的员工,并且合同一签就是五年。
别说五年,十年我都和你签!陆南捂嘴偷笑。
省机电设备公司汽车交易市场,经短暂停业整顿后,“安驰汽车贸易公司”挂牌开张。
紧急调来的几十张日系、欧美产轿车做为主打。轿车、越野车、皮卡是主推产品,销售最好的普桑的丰田皮卡、大切诺基越野车现货充足,其他轿车也各有一两张可随时付帐提走。为搞这些车,陆南是磨破子嘴皮子,陪上笑脸,又拍着胸脯许诺一个月后还钱,这才从巩耀林手里借来500万美元买的。
此外,陆南还搞了个摩托车销售部,辟出一块专销,本田、雅马哈、光阳、铃木、钱江、建设、轻骑、嘉陵,近百张摩托车擦得瓦光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更为绝妙的是,陆南还煞费苦心搞来一张哈雷太子摩托、一张奔驰500越野摩托、一张本田500场地赛摩托摆在正前方,翘着大屁股,向所有人展示着夸张的排气管,傲视群雄。
而这一切,陆南没花一分钱――全是靠省机电设备公司的招牌,从外面调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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