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池见愣神片刻，没有急着追问，保持着对四周十分的警惕，满不在乎地询问：“那你说说看，江聆是怎么一个奇怪法？”

        “额，其实我也有些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奇怪……”慕鹤鸣话没说完，就觉得池见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许捉摸不透的冷意，想来她应该是不爱听这话，于是语气渐渐弱下来，虚心道歉，“池姐姐对不起啊，我不该随意论及江姑娘的是非。”

        池见从善如流，语气温和地笑笑，继续直视着远处的暗丛，轻声道：“没事，说不出来就算了，反正这会也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

        刚刚慕鹤鸣提及江闻歌的时候，她其实很想知道别人平日里是如何看待江聆的，如何看待自己的，没想到突然听到了这么一个评价，瞬间就令她兴致缺缺。

        抛却她和江闻歌的关系她觉得江聆自到军中起，救下的人不少，虽然对别人冷淡了些，但无一都是彬彬有礼，谦逊有加，即使有所缺陷也不该得了这么一个评价。

        奇怪一词，用来形容一个人，太容易引起人的揣测了，太容易让人忐忑不安了，她宁愿听到的是纯粹的贬低的评价，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冬日野外的夜，风吹得着实冷，但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敌人，大家都不敢贸然点火，只能趁着夜还未深，拓宽驻扎地，让大家就地休息进食。

        从西山虽然称山其实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在这么宽广的地界，想找到己方的人，还是有些困难。

        池见他们在林子里摸了一阵，很快就摸到了一处有过驻扎痕迹的地方，规模不大，应该只是一小股人马，不过看地上燃烧未尽的柴火，已经是熄灭了好久的样子，想来那些人马就是之前遇到的尸体里的一方。

        不过此时区分己方敌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池见轻声叫停带出来试探的那队人马，借着夜色安葬了尸体，再返回接应凌将军就地驻扎。

        凌将军深得江克信任，但他还是觉得与女子共事多有不妥，他在北疆时不是没有听说过镇国一品夫人的事迹，但他不认为每个女子都有坚韧的心智，特别是他看池见皮肤白皙，容貌出色，不像行军打仗的士兵，倒像是贵族世家里叛逆的小姐。

        不过心里如此想，凌将军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觉着自己作为一个男子保护一个女子是天经地义，但在战场上这就意味着他要分心保护别人，觉着心烦不已。

        池见就地在火堆前铺上地图，跟凌将军商议该如何行动，孰料他居然走起神来：“凌将军？凌将军！”

        凌将军的心烦未消，忽地听了这一嗓子，立刻皱起了眉头：“你说吧，我听着。”

        池见没有在意他隐隐不悦的态度，继续说道：“我们一万人马同行的话目标太大，不利于在山中行走，我觉得该兵分三路分三个方向出发，遇到我军就汇合，遇到敌军则就地歼灭。”

        “说起来容易，”凌将军道，“要是我们分开后遇到了大规模的西戎人打不过岂不是自寻死路。”

        “凌将军你是上过大战场的人，该是很少在丛林中行军，”池见想到了以往跟养父一起打猎的日子，“我想着在林中行军就好比在林子里打猎差不多。”

        “在林子中打猎讲究取舍，即打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总不能对上了凶猛的熊或者野猪，还死扛着，那才是自寻死路。”

        果然，女子就是不可靠，凌将军寒声道：“池姑娘这是叫我等当逃兵？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行军打仗士气也是致胜之诀窍，凌将军想得也不错，毕竟人多力量大，且这么多人一起一鼓作气找到人的确比分开好，目标大些战斗力自然不弱，虽然效率是低了些，但她就是一个副将，暂时听将军的比较妥当。

        “凌将军从军多年，经验颇丰，就听将军的吧，不过我觉着明日需得加快脚程。”

        凌将军漠然道：“就先这样吧。”

        入冬之后，天亮得晚，不过凌将军一声令下，全体将士已经整装完备立即出发。

        不过这么多人齐行，惊起的飞鸟腾上高空，造成的动静不小，他们警惕着西戎人凑上来，西戎人同样在警惕着他们，因此一路上虽然察觉到动静，无论是哪方人都仅仅是在试探，不敢主动靠近。

        这背后传递的消息很简单，西戎军和西宁军都被打散，直面他们这么大的规模没有实力一战，所以凌将军的安排没错，反正三方人马都会派出人来探查，看他们的盔甲西宁军会主动找上来的。

        话虽如此说，他们首次遇到一对人马却是西戎人，派出去探查的人没能及时回来，池见他们就立刻戒备，浩浩荡荡地冲了出去，和藏在丛林里的西戎兵马战在一处。

        冲出来的西戎人大抵有六百多，没法跟池见他们打持久战，匆匆一晃而过，那些人就全倒地不起。

        凌将军一直在观察池见，发现她的身手确实如江克将军所言的不差，出手利索，用剑敏捷，武功一般的西戎人都不是她的对手，特别是刚刚她一剑取了敌人的头颅，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很是够血／性。

        派往另一个方向探查的人，绕到他们面前，抱拳回禀带回了一对西宁军，不过人数不多，只有两百多人。

        凌将军上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周将军在何处？”

        对方只是西宁军中走散的普通士兵，暂时成团，随意推出的带头人道：“回禀将军，我们之前从青原撤退到从西山准备回城，但西戎人穷追不舍，将我们和大军冲得七零八碎，周将军的行踪我们也不清楚。”

        池见上前道：“你确定将军的安排是撤回西宁城吗？”

        西宁军中人很多都知道池见，那人道：“池姑娘，周将军得到消息说西戎人准备绕过从西山脉，直攻西宁城，所以当即下令回城，可是最近的路被西戎人堵了，取大道回城又恐遭埋伏，周将军就带领大军准备翻过从西山回城，只是西戎人这次有备而来，因此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凌将军和池见看向对方，都确定了各自想说的话，他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上山罢，周将军他们现在还没回城的动静，应当是被堵在山上了。”

        “嗯。”池见转身吩咐慕鹤鸣给那两百人准备了干粮，又重新上马跟在凌将军身侧，直奔山上。

        “……你到底为什么穿成这样？”陈悯凡坐在江闻歌对面，两人沉默半晌，江闻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倒显得素来沉稳的陈大夫颇为不自然。

        江闻歌抚袖放下刚刚喝药茶的杯子，清了清嗓子，发出好听的男声：“我就有预感，以后发生与现在同样的事可能会有很多次，现在倒是无所谓，以后要问的人多了，我肯定会烦的。”

        原声一出，陈悯凡就发现眼前人似乎变了气质，女声时孤高清冷，换了男声虽不至于显得女气，但显得更加冷漠冷静，气场强大。

        “陈大夫同为医者，你也知道女子怀胎十月方产子，而我娘却在第七个月的月底生下了我。”江闻歌将原因简单地说了一遍，“早产之人大多先天不足、气虚体弱，我能活到如今除了靠我娘医术不错，就是这身女装。”

        “国师大人曾为我占卜，说我在及冠之前，必须以女儿身视人，以后方能无病无灾。”

        江闻歌轻轻掀起眼皮，看了陈悯凡一眼：“陈大夫也太大惊小怪了，我成了如今的模样也算是情有可原，你怎么一副我骗走了你妻子的样子。”

        从他到入营当军医，陈悯凡的态度几转，从当初的漠然到后来的帮助扶持，让江闻歌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一脉诊出他的是男子时，那模样妥妥像江闻歌抢了他媳妇。

        现在应该是想了很久才欲言又止地前来询问原因，看着倒是极为可爱呐。

        陈悯凡面露苦色道：“你没有骗我，但你身为男子，与池姑娘同吃同住，很……很是不妥。”

        “确实不妥，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不过，”江闻歌直视着陈悯凡，“我为男子不假，却学了易容与声技，若非近距离接触别人是猜不出的，顶多觉得我身形有些不协调，所以还望陈大夫替我保密。”

        “此事可是关乎女儿家的声誉，相信陈大夫定会如悯凡二字一般，心怀悲悯，不至于和一个女人过不去。”

        陈悯凡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按下自己心里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道：“那是自然。”

        “如此，我先谢过陈大夫了，”江闻歌浅浅一笑。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娶池姑娘吗？”陈悯凡忍了又忍才终于问出口，“若日后她知道了真相，不如此的话，恐怕很难收场。”

        江闻歌自嘲地笑了笑，联系到自己如今的身体，莫名心寒道：“说来惭愧，有这想法，不过池姐姐未必会愿意，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都如此说了，陈大夫也不好在多言，起身去休息了。

        他们此时已经退至城中，住在城楼里，从上往下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江闻歌捂住心口沉思，虽然害怕池姐姐知道了真相会愤怒，但他预感离着那场命中大劫也没有太长时间了，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两回事，恐怕他都没机会承受她的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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