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致沉郁的你十二
因为心理作用，陈建豪同弟弟陈建和目光相接的时候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但陈建和不说话，便只能由陈建豪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会突然来这边？”
“哦，是这样，”陈建和看着哥哥陈建豪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竭力语气平常地说道，“妈让我过来给你送补习班的钱。”他走上前将装有现金的信封递给陈建豪，“你记得缴费。”说完他忍不住皱着眉将目光投落到一旁从他出现开始表情就镇定如常没有明显变化的周始脸上。
陈建豪不知道弟弟陈建和认识周始，生怕他会找他麻烦，于是往旁边移动了一步直接将周始给挡在了身后，“知道了。谢谢你专门来送。”他说完见陈建和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眉宇间的阴翳也越来越重，便有意不提他和周始的事，只是闲话家常地问了一句，“现在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吗？怎么会有空来？”
陈建和收回落在周始脸上的目光，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被带教师傅打的事被妈妈发现了。她不让我做了，所以有空来。”
闻言陈建豪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而陈建豪这口气还没有松完，陈建和就直接开口问了他，“哥，你和他是在交往吗？”
“……嗯。”犹豫了一下，陈建豪直接点头承认了。他见弟弟陈建和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流露出恶心厌恶的神色，便直接当着对方的面牵起了周始的手，态度郑重地说道，“我现在很认真地和他在交往，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共度一生。”
随着陈建豪话音的落下，周始回握住他的手，唇角的弧度也跟着上扬了一些。
陈建和将他们两人的动作看进眼里，抿唇犹豫了两秒后轻声说道，“那你们小心些，不要让爸爸妈妈发现了。你们放心好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黄昏正盛，残阳殷红如血，光线却十分柔和，金烁璨烂，让陈建和能够非常清晰地看见哥哥陈建豪因为他的话而被眼泪汇合着点亮的虹膜。在这一刻，陈建和觉得自己离哥哥陈建豪好像近了一点。
“谢谢你，阿和。”弟弟陈建和的理解对陈建豪来说就像是给了他这么一个沐浴在烈日下却沉在水底无法呼吸的人一个喘了一口气的机会，让他不禁鼻子发酸，泪盈于眶。
陈建和见哥哥陈建豪哭，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别哭了，总之就是，总之以后你多开心一点。”他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揉了一下突然变得酸涩的眼眶，在周始用纸巾给陈建豪擦拭眼泪的时候垂着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之前和你说了让你难过的话真的很对不起。其实，哥，其实我心里还是希望你能真的开心快乐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去看陈建豪听到他这番话时的脸上表情。
他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此时还没有入夜，刮在脸上的风还带着阳光的灼热温度，和凉爽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但陈建和却莫名觉得自己跟吹了空调风似的心里很清凉畅快，就像是一直累压在心头上的某种沉重无形的东西被风给吹散了似的。
两周之后周始的生母从美国飞回了台湾。她工作很忙，办理完手续后也就只有陪周始好好吃上一顿饭的时间。席间她问周始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美国生活，被拒绝后也不强求，只是嘱咐他以后有事都可以找她之后便再次飞往美国。
一千两百万的新台币可以支配后周始直接去银行开了一百五十万的支票。他拿着支票去找在洗车场开始了新工作的陈建和，然后直接将装着支票的信封塞到了他的手里。
陈建和在看清信封里支票的数额后立刻就要还回去，“我不能要。”
周始笑了一下，用手机打字道：就当是借给你的。
陈建和看出周始明显没有要他还的意思，不禁皱眉问道，“是因为哥吗？如果是因为哥你才给我这个的话，我真的不能要。”
周始摇了摇头，接着打字道：不是。你和菜头的事其实算是因我而起，这些钱你收下后赶紧去帮菜头支付赔偿金，这样你和他的家人都会轻松很多。
虽然对方打出来的文字看上去很在理，但陈建和就是没有办法全然相信。他的眉头紧锁不松，道，“你们两个的事我虽然并不反对，但那也不表示我很支持。”他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你家的事我在新闻上看到了。我知道你现在干什么都没有人管，可是我哥他不一样。你不要拉着他走歪路。”
周始打字问他：什么叫走歪路？
陈建和就道，“男生和男生在一起就是走歪路啊。同性恋现在根本就不被大众接受，很多人都以为同性恋是精神病哎。还有就是在台湾同性不能结婚，婚姻不合法，你们在一起不仅会被人指指点点而且还没有合法权益保障。”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瞪了周始一眼，“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你不要故意装不懂。”
周始继续打字问他：合法的话就可以？就不是走歪路？
“当然了。”陈建和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合法的话就没有问题啊，那样和爸爸妈妈也比较好讲一点。就算他们拿以后你们不会有小孩这种理由出来反对，我也可以把我的小孩过继一个给你们帮你们搞定。”
周始没想到陈建和竟然想得那么长远，估计是把上次陈建豪说的那句‘我想和他共度一生’给听进心里去了。看着才十五岁就一脸认真地说着要把他以后的小孩过继一个给他和陈建豪的陈建和，周始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看出陈建和天真的话语背后是纯粹的关心，于是笑着打出了感谢他的话：阿和，真的很谢谢你。
陈建和小声骂了句“谢屁咧”，然后直视着周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哥好哦。”说完他特意晃了一下手里装着支票的信封，“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干，总之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赚钱还你的！绝对不会赖掉！”
周始顺着陈建和的话点了点头，接着扬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后就骑上脚踏车离开了。
脚踏车不锈钢的银色车把在剧烈的阳光下闪烁着亮光往远方越飘越远。直到对方在路口处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陈建和才反应迟钝似的跟着扬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谢谢。”
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是周始的生日，陈建豪特意买了生日蛋糕去他新搬的住所替他庆生。
周始新搬去的住所是个附有庭院的双层老公寓。他住的是位于一楼的独立套房，坪数不大，只有十坪，但环境清洁，收纳充足，拉开窗帘就能看到种满绿植花草的庭院，总体还算舒适。
“这里还蛮不错的。”陈建豪将蛋糕放到中岛桌上，四下打量了一圈，见屋子里基本没有能反映主人私人偏好和取向的物品，就问他，“你平时也不打电动吗？不是说现在的台湾年轻人都超爱打电动？”
周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半扇窗户给房间通风。房间里立刻涌进来一股浮动的暗香。
窗外是栽种了大片野姜花的庭院。野姜花开得正盛，花瓣硕大厚实，洁白润泽，气味芬芳，姿态漂亮得仿若展翅蝴蝶停落在枝稍，有种毫不掩饰的清幽却又丰盛的美。周始收回眼神，转而看向肤色白皙得和野姜花花瓣几无差别的陈建豪，打字问他：那你平时打电动吗？
陈建豪看了手机屏幕上的字后轻笑了一下，“我不打。”
周始接着就打字道：我也不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打电动。
陈建豪思索了两秒，道，“那就等念大学了之后再一起打吧。”说完他岔开话题，“你现在要过生日吗？”
周始扫了一眼中岛桌上还没有拆开包装的生日蛋糕，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在陈建豪着手拆解蛋糕盒上的红色丝带时打字问他：你会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吗？
“可以啊。如果你想的话。”说完陈建豪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一下。
蛋糕是六寸大小的圆形冰激凌蛋糕，等均地分成了不同颜色的七块，红、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缤纷，是彩虹的颜色。蛋糕最中心处插了一个黑色的巧克力三角小旗帜，上面是用白巧克力写的小字：祝周始十九岁生日快乐。
周始看看巧克力小旗帜，又看看面色微红的陈建豪，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
对方一直在含笑看他，视线虽然并不灼烈，很柔和，却很有存在感，直把陈建豪看得脸上直烧。“你别一直盯着我看啦。”陈建豪把一个‘1’，一个‘9’的数字蜡烛拿出来插在蛋糕上，垂睫轻笑道，“快去关灯，我要点蜡烛了。”
灯光熄灭后蜡烛立刻跟着燃烧起来。小簇的火焰将他们两人的脸都镀上了一层热烘烘的暖黄色。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dear”轻声唱到这一句的时候陈建豪顿了一下，接着他抬眼直视着周始的眼睛，微笑着继续唱了下去，“happybirthdaydear周始，happybirthdaytoyou。”唱完后他轻轻呼了口气，“唱完了，你可以吹蜡烛许愿了。”
周始浅笑着用手机打字给他看：我没有生日愿望。我把我的愿望给你好了，你许。
陈建豪觉得有些好笑，“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属于你的生日愿望怎么可能能给别人呢。你快点许愿啦。”
周始于是打字问他：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陈建豪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愿望，“我想要考上台大医学系。”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周始便闭眼许下愿望吹灭了蜡烛。
尽管已经猜到了对方许下的愿望是什么，但陈建豪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他，“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周始浅笑着摇了摇头，打字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建豪跟着笑了起来，“你打出来给我看，又不算是说出来。不会不灵的。”
闻言周始笑得眼睛也弯了起来。他打字道：我的愿望就是实现你的愿望啊。
对方的微笑柔和清扬，俊秀的眉眼在暖色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温柔又缱绻。眸光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刻，无法压抑的悸动瞬间从眼底猛烈地流淌到了心脏上，让他心脏饱胀，酥麻发痒，造成他产生了一种张嘴就会从胃里翩翩飞出两百只蝴蝶的美丽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这一单元完结（非圆满结局提前预警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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