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罪
黄昏眼神黏糊糊的,望着林寻。
“刚刚亦姝来问我,我们是不是gay。”
黄昏:哦,亦姝问你。
……
是不是
……
gay?!
黄昏猛地睁大了眼,黏糊劲也没了,清醒间还有点疯狂在席卷。
“你……怎么回答的?”小心翼翼。
我没回答。可我不告诉你。
林寻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黄昏急了,“你说啊,你怎么回答的?”
“不告诉你。”林寻非常非常认真地回答。
这人怎么这样?
黄昏用力去拽他,林寻就更用力地,牵着黄昏往前走。
苏亦姝正在和哥哥聊天,见了这面的情形,笑的灿烂。
“你刚刚怎么知道我让你支走黄昏?”
“这么明显!”
咦,哥难道也看出来了?
鹤哥接着说,“小林一开始就看着你,而后还叫你小妹,我看啊,有戏。”说完还冲妹妹挑了下眉,眼底尽是狡黠。
唉,直男癌简直无可救药。
苏亦姝并不想理会这个傻哥哥,干脆不回话了。
鹤哥却以为妹妹害羞了,在一旁一脸得意地笑。
然后带着一种老丈人的审视目光,望向林寻。
不错不错——
脸蛋满分,头发不长,很黑,看着很纯情。刘海像是乱长的,但是不杂,很有少年感,碎发在额前、耳后,衬得肤色清透,白得很生动,瞳孔和发色一样黑,不笑的时候像一潭深水。
笑的时候,就特别好看了,潋滟着光,像是那深谭中跃进了一尾鱼,搅动着一帘春水。
不对……春水?
鹤老丈人此时非常想开口问点什么。
但“害羞的”亦姝不给他机会,连忙拉着他往前方跑,追着不知哪儿来的蒲公英,身后簌簌落下几叶黑色,前方的兄妹快步奔跑,后方的少年牵手紧跟。
风儿喧嚣,少年们的笑声更是。
不多时,便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溪水很是清澈,并没有受周遭的黑树和黑土影响,兀自地纯净。
好像深渊场里的黑树真的只是黑了点而已。并不是外界所传“夺命的幽灵”、“游离人间的鬼”这种黑暗的存在。
黑色树叶飘在白溪上,还有点奇妙的美感——
黑树和黑土像是山水画卷里的墨色,这条溪水则是留白。
苏亦鹤眼睛一亮,“有水!”
苏亦姝蹲在了溪边,手指轻触溪水,哗啦啦的水声很是清脆,像是有灵魂。她不禁起疑:“能喝吗?”
这时,一路无言的林寻和黄昏才开了口。
黄昏不高兴林寻之前什么也不说,挣开了手走向溪边,“不知道,但是看着很清澈。”
林寻也不在意,“我看亦姝碰过没什么异常,要不试试?”
苏亦鹤没什么心眼,捧起水就要喝。
“放心喝罢。”泉水传来声音。
……
这下苏亦鹤再怎么没心眼也不敢喝了。
四下无言,四人都望向声音来源,溪水中央一个小小的漩涡——
“啊,抱歉。吓到你们了罢?
该说实话吗?有被吓到。
可以和它对话吗?
会不会刚说完就被卷进去?
“你们是外界来的客人。愿宽宥我的冒犯。
外界来的客人?
“我是无罪人082。
无…罪?是无罪吗?还是无醉??
”这里是深渊场,深渊客的家。我是属于深渊客的,但是涉嫌一场罪孽,失了清白。
没来由的话语掺着情绪,溪水很是共情,连流速都放缓了,就这么慢慢地淌,竟有些浅淡的忧伤。
“我便是这溪水。
!!!!
“在深渊场,失了清白就要证明自己,要么找出证据,要么选择‘命赎’。很不幸,我涉嫌的这场罪孽太深,无据可证了……我选择了‘命赎’。”
这样突如其来的自白,让空气都染上了情绪——压抑着,很闷。
像是猛然从寂寂黑叶中寻着了宣泄处,恨不得说尽心中无限事,却又深觉无可奈何,便压抑着,溢出无尽悲伤。
苏亦姝手还放在水里,更能感觉这份心情:“什么是命赎?”
“很高兴您能发问,想是原谅了我的冒犯。命赎,如您所见——这条溪,是我自己挖的,这溪里的水,每一滴水珠,每一点涟漪,都是我。”
“你…?”
“请不要害怕,慢慢听我解释罢。
四人听出了话语中的祈求,都默契地默然倾听。
听听深渊场的故事,听听这溪水的冤委。
清白,对于深渊客来说,高于理想,贵于生命。我们这些嫌疑人拿不出证据,又不愿此生失了清白,便可用此生的‘爱情、亲情、友情’等仅剩的美好,换取‘留白丹’,自己挖一个坟墓,吞下‘留白丹’,跪坐其间,姿态很是卑微,可为了自证,无可奈何。之后……丹药会吸取你的生命,透析你的内心,为你扩充河道,当你的内心成功为你洗清嫌疑,河道会扩至海那么广阔,我有一个旧识便是海,但我想他的苦楚比海更广。可若是嫌疑仍然存在,便只是我这样的,一条小溪。”
连这背负着肮脏的灵魂也洗不净的,一条浅溪。
我们用整个身体和灵魂,给人间留了最后的清白。
“什么样的罪孽,让你们……”苏亦鹤还没放下那捧水,看着水珠一滴滴由指缝间滑落,内心复杂极了。
直男也感性。甚至更懂得那种情感,只是贫于表达。
无罪人082打断他,“您的意思是——何至于此吗?客人,您是对的,何至于此……可是背负着嫌疑活着,于我而言,不啻于死亡,不止,应该说每一刻都是死亡。”
四人里面——没有人知道,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命赎这种决绝的选择,也没有人接受。082一面之词,毕竟是涉嫌之身,谁又知晓它是否戴罪之身仍在惑众呢。
林寻有问必问,“你真的无罪?”
“这位客人,我无罪。”
“我们无法信任你。”
“这很正常。选择命赎的人,已经不求信任了。”语调冰冷,一如水温。
“无怨无悔?”
黄昏忽然发问。
“客人,悔怨是最无用、愚蠢的。
“但我不得不承认,都有过。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我的灵魂已经摆脱了‘人’这个躯壳,很滑稽但这是事实,我现在是这条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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