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兄弟反目
长乐七年十月十五，天气已经变凉了，燕都的百姓却觉得自己身上火热火热的，今天皇帝就要御驾亲征了，对很多人来说，这四个字代表的不仅仅是皇帝去打仗的意思，也代表着一种希望，传说中胡人是三头六臂，专吃人肉的怪物，如今皇帝以万金之躯亲自征讨，怕他作什？
御驾亲征的大军聚集在东城门下，只见大军集群处战旗飘飘，刀枪如林，气势极为壮观。长乐皇帝默然站在城门处的城楼上，城门内是群情汹涌的燕都民众，他的旁边是满脸激动的吕烈和吕周。
“皇上……”李全轻声叫着，长乐皇帝回过神来，李全又道：“刚刚康平将军派人过来说，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就等皇上了。”
长乐皇帝看着城门下密密麻麻的人马，把脑中纷繁复杂的心思抛开，吐出了极为洪亮的两个字：“出征！”
将士们举起刀枪，呐喊起来：“出征！出征！出征！”这片喊声如惊雷滚过，颇有地动山摇的气概。城内的民众也被这种气氛感染，齐声叫道：“出征！出征！出征！”
吕烈心情激荡，脑里却冒出一个古怪心思：要是有数码相机，把眼前的情景拍下多好？这可是活生生的，真实的战争啊！
战前动员结束，大军开拨，燕都的民众还在死死守着城门，然后只要长乐皇帝这么出去走一遭，立马就凯旋而归，胡骑从此死翘翘，再也无力南犯。
城墙上，张天师紧紧盯着城外大军开过而扬起的一阵阵灰尘，问一边紧锁着眉头的吕立：“皇长子殿下，您在想什么？”
吕立缓缓道：“我在想，父皇究竟是不是真的去洛水镇……”
张天师脸色一变，正要说话，一个太监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太后召您到慈安宫一趟。”
吕烈望着远远那漫天的尘土，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城楼，向慈安宫走去。
……
皇城卫独立于整个皇城防卫力量系统，只向皇帝负责，没有皇帝的圣旨，没有人能调动这支力量。
做为皇城卫统领，李俊的心思也随着皇帝的离开而紧张起来，一直以来，他都是长乐皇帝的亲卫，最得长乐皇帝的信任，但他知道自己只会做一个护卫，甚至之前一直挂着的“青龙营统领”也仅仅是个头衔而已。
李俊忽然觉得有点烦恼起来，他知道长乐皇帝这时最需要的只是信任，而自己是他的心腹爱将，所以被放在这个关键的位置上，可前任统领赵伟平虽然被捉进监狱，但是城卫军的统领层基本完全没改变到，长乐皇帝在忙着亲征的事，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个小衙门的事，而他们根本对自己的命令就阳奉阴违，现在皇帝不在皇城，还会有人听自己的吗？
李俊想着心事，一个卫兵急急跑进来道：“统领大人，皇长子求见。”
皇长子？李俊眉毛一挑，那个曾在海南对倭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皇长子？那个曾经离开皇城然后因为战功而回来的皇长子？那个曾经与自己武功不相伯仲的皇长子？
李俊想着，忽然间笑了，早些年曾与皇长子偷偷外出喝酒后被长乐皇帝捉了现行，一起挨廷杖的事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而这个皇族似乎不是很够礼貌，卫兵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闯进内堂，那人身着紫金龙袍，额头至左脸上一道细长的疤痕使他清秀的脸庞看起来有点狰狞。
李俊心里一跳，反倒平静下来，站起一拱手笑道：“皇长子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吩咐？”
吕立咧嘴一笑道：“李俊，几年没见，你我之间就要如此生分？”
李俊摇摇头，推开凳子走了出来，吕立见他还没站稳，忽然一拳打了过来，李俊眼急手快，一个转身避开，吕立一拳之势还没有打完，竟硬生生收回，再借势一踢，李俊哈哈一笑，左脚飞起，竟硬生生与吕立拼了一脚。
只听得啪的一声，两人同时跳开，抱着脚在一边大叫痛，这几下发生得极快，把一边的小兵吓得目瞪口呆。
吕立笑道：“几年没见，你的功夫似乎没有什么进步啊。”
李俊摆摆手，示意那小兵出去，也笑着回答：“皇城里风平浪静，自然比不得军队的千锤百炼。”
两人同时大笑，抱在一起，把刚要走出门口的小兵看得直愣——这皇长子与统领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李俊笑着，忽然觉得有点唏嘘，搬了凳子让吕立坐下，问道：“听说你做了监国，那可是不得了的差事。”
吕立冷嘿一声，也不答话，看着李俊的官服有点意味深长地说：“你呢，好像看来也不大如意。”
李俊无所谓地笑道：“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对做官不大感兴趣，皇上一直待我有如父子，能为他排忧解难，我反而觉得很是开心。”
吕立皱眉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要建功立业之心？”
李俊没有回答，指着地上的一片落叶，道：“你看那片叶子。”
吕立不解地回过头，问：“看什么？”
李俊淡淡一笑，道：“就像这片叶子，或者它也想长成一颗参天的大树，但是无论它如何努力，它都没有可能长成一棵树，但是它能变成肥料，变成一棵树的肥料，那样它终于也会有一天，因为它所供养着的大树的成长，而看到更高的东西。而我，只是一片叶子。”
吕立的嘴里一片苦涩，道：“这是我父皇跟你说的？”
李俊摇摇头，道：“那是我搬进这个官邸的时候才明白的。如果你非要问我的理想，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理想是成一个个武圣。”
吕立的脸上阴暗不定，李俊笑笑，道：“这些年你在海南是怎么样过来的？海南那边怎么样？”
吕立闻言脸色一暗，道：“人间地狱！”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早几年的日日夜夜，那凭着一把长刀四处征战的日子，那睡在尸体堆上的日子，甚至没有军粮时，吃尸体的日子……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李俊的眼睛里也是一黯，这些年来，到底在吕立身上发生了什么啊？
吕立长叹一声，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事了，你呢？怎么会被分派来当个狗屁统领？”
李俊哈哈一笑道：“还不是皇上的意思，他想要我好好看着，别……”他一时口快，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事皇上不让说，你不会介意我有所隐瞒吧。”
吕立含笑点头，李俊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呢？要在燕都里呆多久？”
吕立深思了一会，道：“几个月，或者是……一辈子。”
李俊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忽然脸色一变，道：“你是要……”
吕立傲然一笑，道：“不错！我是想要拿回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他话风一转，道：“李俊，你自小和我一起长大，又陪我读书练武，你愿意帮我吗？我们一起建功立业，到时，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李俊脸色变得苍白，指着吕立道：“你……你，你是要背叛自己的父亲？背叛这个国家？”
吕立厉声道：“不是我背叛他，而是他要背叛这个国家！”吕立的胸部强烈起伏着：“本来么，我要么就是当过逍遥的海南王就算了，毕竟，这些年来我也想明白了，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这个国家还姓吕，可是，”他声音忽然转厉：“可是，长乐皇帝为了铲灭道教，竟然割地求和，把炎皇森林给划给胡国，这可是耻辱啊，他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李俊看着他张狂的样子，痛苦地笑了笑，道：“可是，皇帝才是我的主人，皇帝甚至待我如亲生儿子……而你，你甚至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吕立盯着李俊的眼睛，一把抓向李进那处理公务的桌子，怒道：“我不明白？当那天我离开燕都之时，我比谁都明白！你以为他真的亲征？他只是需要军队，需要一支血洗燕都的军队，即使燕都里有他的儿子！”
吕立说着，眼见李俊盯着他，面无表情，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你站在我这一边，要是那样，或者我会看不起你的……那么，现在我们应该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吧……”
李俊转身看着门外越积越多的士兵，领头的竟然是那已经下狱了的赵伟平，回过头时，吕立的刀已拿在手上，那一股凛然的杀气已经蔓延了整个大厅，吕立缓缓道：“这一把刀，曾杀过数百大将，曾回炉七次……”
李俊也缓缓抽出配刀，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我死在你的刀下，我希望你能放过官邸里面我的亲兵。”
吕立诡然一笑，道：“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夺下这个江山的……”
李俊不再说话，慢慢举起刀，似乎那刀上压着的是，那整一个国家，那整一个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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