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这才叫大腕
听到郑提督要回衙门升堂审案，吕烈倒放下心来，只要不当场杀人，那就还有回旋之地。
那一男一女对视了一眼，向吕烈投来感激的目光，那胖子史尚书却冷哼一声，道：“郑大人，这两人杀我儿子可是在场众人亲见的，还有什么好审？快快定罪杀了便是。”
郑提督沉吟道：“圣上任命我为上京提督，若本官单凭一面之词便贸然将人定罪，那岂不是有负圣上隆恩？他日圣上问起，本官又以何为答？”
史尚书听得郑提督把皇帝都搬了出来，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从嘴角间蹦出几个字来：“既然如此，但本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郑大人要好生审问，若是本官发现郑大人徇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字里行间都是**裸的威胁，郑提督哪里听不明白，当下颔首道：“本官绝不会徇私枉法，不会放过一个恶徒，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吕烈一直在看着郑提督，只见他虽然貌似恭敬，但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不由心下大定，知道这人要么是胖子的政敌，要么就是包拯类的青官，当然，他希望是后者。
一行人押着吕烈三人，一路向提督衙门走去，路边民众连忙避了开来，有不知情的人看着这么多的官兵从街边走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一些跟着看热闹的人，有人一开始就知道事情发展的，便得意地告诉他说是***史公子死了，前面三人没有杀人，但有嫌疑，提督大人要提审，诸如这般云云。这消息太快人心，不一时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吕烈三人也成了某些人口里的英雄，不一时便跟着大队，把提督衙门里里外外围得紧密。
再说吕烈三人被押到提督府衙，郑提督便要升堂审案了。一边是脸色自若的吕烈三人，一边是一脸阴恨的胖子尚书。
郑提督一拍惊堂木，道：“兀那汉子，你姓甚名谁？今日之事又因何而起？”
他一指那男人，那***出一步，郎声道：“草民名唤卫青凡，这是贱内陆雨寒，离国人士，因家道中落，我夫妻二人便到琉国寻亲，只是一直找不到亲戚，盘缠用尽，便耍些猴戏博人一笑，以图活命下去。今日，那横死的公子哥儿因我妻貌美，便起调戏之心，我夫妻二人不敢逗留，便要收拾离开，哪知那公子哥儿竟然拿刀来追，可能是因为心急，最后跌倒在地，头上磕到刀锋上，因而死去，在场众位乡亲看得清清楚楚，草民绝无半句假话。”
郑提督见他外表粗鄙，谈讨间却彬彬有礼，颇有读书人风范，又见他娓娓道来，没半分停顿，加上史公子在上京臭名昭著，不由就信了几分，沉声道：“你可有人证？”
那卫青凡闻言把眼光停在吕烈身上，吕烈知道是时候自己上场了，便施然而出，一拱手，道：“在下容烈，日前作客萧丞相府中，今日本来出来散心，刚刚看到那场闹剧。在下愿为卫兄弟作证，史公子之死，完全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吕烈心里小算盘打得山响，知道这时没有什么道理、人情可讲，不把丞相府拉下水来，不单单救不了人，只怕连自己也要陪进去。
果然，吕烈说出自己在丞相府作客，在场众人的面色就变了，郑提督表情严肃，胖子尚书脸色阴晴不定，本来他还在冷笑着看那男人辩解，这时吕烈却说出自己乃丞相府客人的话来。吏部尚书掌管百官任免，但权力还没到涛天之时，萧丞相却是琉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是他万万得罪不得的。
想清楚其中关要，他兀自强辩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又如何能做得准？谁知道你跟那一对狗男女是不是一伙儿的？”
吕烈道：“今日在场众人皆可以作证，你儿子之死与他人无关！”
史尚书道：“谁？”
他扫了一眼衙门外站着的民众，那些人中不乏知道真相的，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作证。
吕烈心里一沉，这数十琉国人中，竟然没有一人敢出头，心里不由悲愤不已。
那胖子尚书却知道，牵涉到丞相客人，这事只怕讨不了好，他知道自己儿子那几分本事，更知道这事那男人没有说谎，眼前的容烈更加没有必要说谎，现在虽然无其他人作证，但迟点丞相府一旦戒入，只怕自己再想要为儿子报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于是他暗暗下定心思，咬了咬牙，转身走出几步，高声叫道：“来人啊，把那对狗男女给本官杀了，注意不要伤及其他的人。”
尚书府带来的官兵家丁都在衙门外候着，听到尚书的话，一下子推开围观的民众，便要涌进衙门，郑提督惊怒不已，道：“史云绿，你敢？明日本官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史尚书冷哼一声，让人往衙门内进去，吕烈看到那卫青凡拳头紧握，忽然生了一种压抑的感觉，心里却淡定下来，走江湖的人自有他们的本事，以陆雨寒的姿色，到哪里都是生事的料，没有防身之术，只怕就连琉国也来不了，尚书府要杀人，只怕又是自取其辱。
郑提督生性刚阿不屈，又知道如果让尚书府在衙门里越权杀人，那么衙门的名声就坏了，便亲自领着一众衙差，挡在卫青凡两人跟前。
史尚书怒道：“郑竹，你是一定要与本官为难？”
郑提督冷冷道：“本官哪敢为难尚书大人，只是做好本份而已。”
史尚书还没说话，远远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一时衙门院子里便跳进几个人，看样子武功皆是不弱。
史尚书惊疑不定，这时，他府里的管家连爬带滚地走了进来，颤声道：“大……大人，不好了！”
史尚书一脚把他踢开，怒道：“又有什么事？”
那管家咽了一口口水，结巴道：“萧丞相亲自领兵过来了……”
史尚书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失神地看着吕烈，这是谁？连萧丞相也亲自前来救他？
这时，衙门外响起一声炸雷的声音：“通通给本相住手！”
吕烈一听惊喜不已，这声音他委实熟悉不过，正是老人萧丞相的声音。
不一时，萧丞相便出现在衙门口外，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没人敢阻挡，看到吕烈好生生站在一边，方自松了口气，冷冷道：“史大人好大的官威！郑提督乃天子门生，你竟然敢带人袭击衙门，就不怕明日陛下斩了你么？”
史尚书冷汗涟涟，他因为儿子身死，悲愤不已，上京混乱的政治之局一时也想不起来，现在被萧丞相一吓，倒回过神来。皇帝与太子不和，自己一直归附于太子，只怕皇帝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而郑提督是皇帝心腹，眼下自己带人要在衙门杀人，那可就给了别人除掉自己的一个理由了，现在就连相爷府也容不得自己，这一仗，自己可是输得干干净净了。
他无力地坐在地下，萧丞相淡淡道：“念在一场同僚，本相也不为难你，今晚你便写奏折请辞吧，我想提督大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丞相都开了口，郑提督哪敢不给面子，当下点点头，史尚书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无言地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出了衙门。
萧丞相看这边事了，笑着看了一眼吕烈，道：“容小哥儿，一会回去找老夫喝茶去。”他并不避讳自己与吕烈的关系，场上众人看着吕烈，一脸羡慕之色。
然而吕烈此时却是震撼不已，这才叫大腕啊，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那目空无人的胖子还叫嚣来着，老头一出，就马上镇住了他。吏部尚书，这可是管官的官，多大的官儿啊，可老头一句话就让他回家种田去了，偶像啊。
郑提督这时再看吕烈，却不敢再以上官自恃了，丞相门下三品官，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不过他天生傲骨，也不肯作低头屈膝之事，只是含蓄地给吕烈拍了个马屁，他一拱手，道：“郑某代上京民众谢过三位。”
三人一愣神，很快就回过神来，史家公子倚仗自己父亲的官威，横行上京，为了维持某一种平衡，没人会去管这个纨绔子弟，如果没有他们的插手，以郑提督一个小小的城管，只怕奈何不得。现在却借三人之力，除掉了这上京一霸，当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又与郑提督唠叨一会，眼下既然杀人之罪不成立，便当堂释放了。三人一起走出衙门，卫青凡站住脚步，向吕烈作了一个揖，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吕烈苦笑道：“卫兄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萧相爷去。”
卫青凡认真道：“若不是卫兄仗义执言，只怕我与拙荆便要惹上不少麻烦了。史尚书那种官儿……当真祸害不少。”
这话本是无心之说，但吕烈却注意到，卫青凡只说他们夫妇会惹上麻烦，却不是性命之忧，他不由又想起刚刚的那个猜测来，这两夫妻肯定也是个高来高去的高手，像以前庄少游的那种隐士。
卫青凡慨然道：“今天容兄援手，卫某铭记于心，他日若然再会，定当好好酬谢。”
吕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在哪里，这酬谢一说，不过只是客套话而已，卫青凡察言观色，苦笑道：“公子乃萧相爷门人，有相爷疼爱，只怕卫某酬谢一事，也只是说说罢了。”
当下，又行了个礼，携着陆雨寒大步离开。
吕烈却在想着卫青凡刚刚的话，是呀，萧相爷对自己照顾得很，用疼爱来形容是适当不过，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会泡茶？还是因为中了毒？
不过这事纷繁复杂，他一时也理不清楚，便抛于脑后，想起萧相爷的邀请，他苦笑一声，往相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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