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街边小霸王
“哥！”
从门口传来一声女孩的清脆声音，同袍和同泽闻声连忙跑了出来，只见同裳挽着袖子和裤脚，粉色的衣衫湿哒哒的还破了几个大洞，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不知在哪里染了几块黑乎乎的脏泥，洁白的皓齿露出来，笑嘻嘻的样子，弯眉一挑，很是得意。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孟大小姐吗？敢问您又野哪里去了！是下五洋捉鳖了？还是上九天揽月了？让我猜猜，我这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妹妹，应该是到小河沟里抓鱼了！”
同泽环着双臂，倚着朱红的柱子，斜眼看着她，面上满是笑意。他很喜欢这个妹妹，喜欢她开朗的性子，虽然她拉屎仍旧跟小时候一样臭！
同袍见妹妹又将自己弄得十分狼狈，摇了摇头，走过去蹲下身来，掏出帕子，轻轻的在她的花脸上温柔的擦拭，这几年来，从她会走开始，一直是同泽陪着她调皮捣蛋，自己负责善后，已然成了习惯。
“大哥，你猜猜我今天带什么回来了？”
同裳挤眉弄眼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她性子大咧咧，喜欢无拘无束的撒欢，但却总被孟平江骂是三傻妞。
“是虾米？”
“不对！”
“小猫”
“再猜！”
“蚂蚱？”
同裳咧着嘴，继续摇头。
“那……是鱼，对吗？”
同袍早就瞥见了她身后甩着尾巴乱动的鱼，但为了配合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随意猜测。
“哥你真聪明！”
她笑着将活蹦乱跳的鱼捧着递给同袍献宝，笑容满面的呲着洁白却少了几颗的豁牙，转脸又山大王般大吼一声：
“二哥，你看我今天的战绩如何！”
刚刚自己上街买花布，碰到学堂的师傅，他说同裳今天又带头捣蛋，不像话，根本没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倒像个乡野村姑一般野蛮。气的木灵恨不得将她捉回来拨皮抽筋。眼下她正拎着藤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对这个一点女子做派的养女恨得牙根直痒痒，正等着她回来好生教训一番，突然听到她大吼的声音，忙提了鞋就冲出来，见到她，将藤条背倒身后，脸上故意堆起了笑容。
“同裳，你回来了，让干娘看看，你今天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干娘，是鱼！我今天摸到一条大鱼！是很大的鱼哦！咱们中午加个菜，让厨房做红烧鱼吧！”
并不知道自己被告了状，眼看着就要大祸临头，同裳蹦跶跶的跑到干娘身边，将鱼递了过去，扬起小脸，得意的闭上眼睛，正等着被夸奖。
木灵示意旁边的丫鬟接过活鱼，自己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拎起藤条作势就要打。同裳是个怕疼的人，哪里肯这样乖乖就范，她一蹦三尺高，几下就挣脱了木灵的桎梏，绕着柱子转了几圈就跑到了同泽身边，但她这个二哥比较喜欢看热闹，闪躲着身子反倒让她没有依托。同裳气的直跺脚，又忙跑到大哥身边，摇晃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的憋着嘴。
眼看着干娘的藤条就要招呼到自己的身上，她索性直接跳进了大哥的怀里，同袍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转了个身，木灵的藤条没收住，就在藤条马上要落在他背上之际，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瞬间将藤条劈成了两半，落到地上。
“孟同裳！你个三傻妞，又做什么好事去了？惹的你干娘这么动怒！”孟平江利落的收回长剑，不悦道，“让你下了学堂就回家你听不见是不是？等哪天把我也惹火了，看我不揍你！”
“江叔，这话你都念叨好几年了，赶紧揍一次，让我长长眼啊！”同泽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在一旁煽风点火，贼笑道，“同裳这丫头脸皮厚，不打一次总是不长记性，要我说就狠很打她，几天下不来床的那种，看她还敢这么捣蛋不！”
“孟同泽，你到底是不是我哥！老撺掇江叔打我，你就那么缺热闹看吗？”同裳轻哼一声，搂着同袍的手臂又紧了些，“看我大哥多好，从来都保护我，不像你，你太坏了！满肚子坏水！不是好人！”
“傻妮子，敢跟你哥我顶嘴了。”
同泽挤眉弄眼的捏着她的脸蛋，同裳作势哎呦哎呦的叫起来，孟平江眼看着她受了欺负，忙对着同泽的后脑勺打了一下。
“臭小子，欺负你妹妹！傻妮子是你能叫的吗？”孟平江捡起被砍成两截的藤条，塞进木灵手里，“还有你，同裳那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口头教育教育就得了呗，还真打，万一打坏了，咋办？”
“那你就看着她天天这样跟个假小子似的吗？她今天能下河摸鱼，明天就敢上房揭瓦！”木灵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数落，“让她去上学堂是学诗书礼仪的，结果她都干了什么？气的先生两次让她退学，要不是我拿着东西登门，赔礼道歉的，她早就没书可读了！算了算了，按我说，就把她关几天，磨磨性子，看她还……”
“大哥救我，救我。”
自小顽皮得同裳当然不肯乖乖挨骂，她紧紧搂着兄长的脖子，憋得同袍得脸通红，他蹭了蹭妹妹冰凉的小脸，摆了摆手。
“江叔，木姨，算了，以后我来教她，她会乖的。”
“哥，这妮子都被你宠坏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秦同泽，我刚刚可都看到了！”
“你你你，你看到什么了？”
同泽以为同裳要说他逃学的事，他虽然心虚却还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踮起脚尖，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示威。
“江叔，干娘，我要举报！”
“秦同裳，我告诉你，可别瞎说话，闪了舌头！”
“切！秦同泽，少吓唬我!”
同裳瞪了他一眼，圆滚滚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就在同泽以为她肯放过自己的时候，突然快语道：
“我看到二哥偷偷跑去遇春堂买酒了！”
“你，你个死妮子冤枉我！”
“遇春堂？孟同泽你还没束发竟敢偷着去买酒！”
同泽见孟平江的额头青筋暴起，心知这次要遭殃，连忙跳起脚就跑，孟平江瞥见同袍腰间的雪梅春，又见同泽心虚的样子，被气的火大，从木灵怀里抽出半根藤条，追着他满院子跑。
同袍看着他们追逐的样子，脑海中是母亲追着四岁的同泽满园跑的场景，那时母亲也是这般，面上的神色虽然凶狠，却始终不舍得打一下。
“哎哟，江叔饶命，天地良心，我是去找许呆子的，不是买酒，冤枉啊。”
“你当我傻啊，信你？”
“孟同裳，你个叛徒！”
藤条一下也没落在身上，同泽杀猪一般的叫声却响彻院内的各个角落。同裳躲在大哥的怀里咯咯的笑个不停。满园的笑声，彰显着和谐。
木灵看着孟平江，嘴角满是笑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娶自己，但却又一直将自己带在身侧，虽然偶尔会因为没名没份而觉得失落，但想着就这样陪在他身边也终归算个归宿。
吃过午饭后，同泽因为私自饮酒被关在屋子里禁闭四个时辰，同裳则因为下河摸鱼罚抄《无衣》一百遍，这次不论她作何可怜相，孟平江都没有心软。
“江叔，我捉回来的大鱼，不香吗？”
“香！”
“那能不能少抄几遍？”
“不能!”孟平江夹起鱼肚子，剔了刺，放到她碗里，“多吃点儿，吃饱了有劲儿抄。”
“舅舅……”
同裳可怜兮兮的嘟着嘴开始挨个求救，当她求到舅舅的时候，只觉远处一道冷如寒冰的视线落在身上，她知道那是江叔的目光，连忙低下头猛的往嘴里扒拉了几口米饭。
“别，上次帮你说情，你是不抄了，我抄了一百遍。但是平江啊……”
接下来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孟洵瞄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孟平江，连忙端着碗转过身，幽幽叹了口气。
“舅舅无能，不当家，姑奶奶你自求多福。”
过了晌午，同袍按照舅舅的吩咐到街上的药材铺子收账，刚出了府门没几步就感觉到肩头有一双手，他敏捷的抓住其中一只，猛的向前一拽，只见本该面壁思过的同泽正笑嘻嘻的对着他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你又偷跑出来！”
“当然了！面壁多无聊，我要跟你去收账。”拍了拍胸脯，同泽扬了扬眉，“何况江湖凶险，愚弟我还要保护你呢！”
白了他一眼，同袍没有言语，拍了拍他衣衫的褶皱，同泽见他没有生气，拽着他的手臂，蹦蹦哒哒的朝着街市而去。
下午的街市比上午还要热闹一些，作为街边小霸王的二哥，同泽轻车熟路的跟几个摊贩打招呼。
“孟老二！”
许尧远远见他便热情的招呼，同泽拉着兄长走过去，环起双臂，蹙了蹙眉头，一脸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许呆子，你可把爷害苦了知道吗？”
“咋了，偷喝酒被你叔抓住了？”许尧坏笑着，随即对同袍恭敬的作揖，“同袍大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说你家卖什么不好，非要卖酒！”同泽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装模做样的展开，在胸前扇了扇，“因为雪梅春，我叔叔罚我面壁呢！”
“我家卖酒又没让你买，你自己嘴馋还赖别人，孟老二你可真是不讲理!再说，你不是面壁吗？怎么出现在这里？”许尧见怪不怪的笑了笑，“我跟你说，刚我见了一个有趣的人，正打算跟着去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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