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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护短


微风吹过,撩浮着珠帘上的风铃,叮当作响的声音扰的人更加心绪不宁,孟府的下人各个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在此档口触了霉头。

        “同泽?”

        轻轻唤了一声,手指虚搭在他的脉上,孟同袍紧蹙着眉头,脉象确像木姨说的没有征兆,但见弟弟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一向稳重平和的他,紧紧攥着双拳,双目猩红,那是只有同泽受到伤害时才会流露出的想要杀人的模样。

        孟平江犹记得同泽七岁那年与学堂的同学打架被打破了头,同袍知道后将那孩子拖拽到了悬崖,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他就将那孩子扔下去了。还有同泽八岁的时候被嘲笑没有爹娘,哭了一夜,第二天那个嘲笑他的孩子就失踪了,两天后才被家里人在荒山里找到。而眼下,见他的模样,远比那时更为可怕,难不成他要杀人?

        “同袍,你干什么去!”紧紧的拉住他,孟平江担忧道,“你留下开看着同泽,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同裳在。”

        余光中是生死未卜的弟弟,同袍第一次不顾礼节,在舅舅的错愕中狠很甩开孟平江的手,他周身都透露出一股骇人的杀气,声音也比往日更加冷漠。

        “同裳!照顾同泽,醒了叫我。”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落下,同裳爬到床上,握紧了二哥的温热的手,心疼的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知道。但是,哥!你干什么去!”

        “同袍!”

        对于旁人的呼唤耳充不闻,同袍挣开舅舅的手,一瞬的回眸使得见者无不感到阴冷的寒风在周围卷起,他的眼神阴郁凶狠,甩开碍事的袍角,跨着大步直奔偏屋。他知道今天的事同泽有错在先,不该惹事,坏了假道士的生意,但他只是个孩子,没有坏心眼,却落得个生死未卜的代价,未免太重了,自己必须要找那个假道士问清楚。若是情势所需,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许尧自然知道孟老二在装死,为了不让同裳围着自己淌眼摸泪的追问,他自告奋勇的跑到偏院守着这个倒霉的道士。原本昏昏欲睡的他,一见同袍的身影,连忙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硬是挤出了一滴眼泪。

        “同袍哥,孟老二怎么样了?”

        见同袍没有理自己,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床边,许尧生怕自己会被殃及无辜,比兔子跳的还快,直接窜到了一旁。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他捞起软榻上的毯子护在怀里,为床上的道士捏了把汗。

        “同袍哥,他……他还没醒呢。”指了指床上的张玄觉,许尧耸耸肩,“这斯像没睡过觉了一样,明明是吓晕的,这会儿居然打上呼噜了。”

        呼声入耳,同袍心焦糜烂,却还是忍着怒气,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床边。只是视线里的假道士正盖着锦被,酣睡淋漓,想着这个罪魁祸首安逸享受,自己的弟弟却生死未卜,他怒火中烧,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恨不得立马抹了他的脖子。

        反复几次的深呼吸,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最终还是松开了紧握着剑鞘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是再回来的时候,在许尧的震惊中将一桶冰凉的井水对着张玄觉的脸就泼了上去。

        自从下山以来,张玄觉只叹市井艰辛,连着几天都没好好休息的他此刻睡得正香,高床软枕下竟还做了美梦。梦中师傅恩赦自己的罪业,准许返山,并且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有烧鹅、炖鱼、清炒笋尖……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红烧肉。就在他准备叩谢恩施的时候,突然被冷水浇醒,吓的他一个猛子窜起身,站在床上蒙着被子嗷嗷大叫。

        “师傅,救我,师傅,杀人了!”

        “臭道士,你到底给我弟弟吃的是什么!”

        怒气冲天的声音将其拉回现实,张玄觉惊魂未定,却只能硬着头皮拉下被子。他偷偷瞄了一眼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清蒸红烧的孟同袍,不住的吞咽着口水,原本利落的口齿半天也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那个……就是……”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给我弟弟吃的是什么!”

        早已没有了耐心的同袍,直接拎着水桶跨上了床,张玄觉看着他扬起的水桶马上就落到自己脸上,惊呼杀人。

        早已吓傻的许尧从未见过这阵势,平日里只听同泽说过哥哥护短,但却没想过会这般不要命,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半晌,才在惊恐之余,扔下怀里得毯子,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砰!”

        水桶在墙上被摔的粉碎,张玄觉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早已忘了用鼻子喘气这回事,长大了双唇不住呼气,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早已惨无人色。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我弟弟吃的是什么!”

        “山……山……山……山楂丸。”

        嘴唇颤抖着,心脏突突直跳,张玄觉空白的大脑中突然冒出几个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双腿一软,顺势就要跪。

        “少爷,真是山楂丸。”

        “不说实话!”

        双腿刚刚打弯,张玄觉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同袍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他快速的后退,后背却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少爷,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眼睛紧紧盯着同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张玄觉瞄到他手臂下得空隙,正准备钻出去,却直接被那双纤细却有力的手紧紧的掐住了脖子。

        “我没有撒谎……咳……我要死了……”

        随着手上的力道加重,张玄觉的脸越来越红,眼球充血,声音也尽是沙哑。他本能的拍打着同袍的胳膊,却没有任何效果,就在他已经缺氧到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声如同天降的高呵传来,随后不知道是谁扯开了那险些要了自己小命的手臂。脖子上没有了桎梏,他连忙贪婪的大口喘气,不断的咳嗽着。

        “孟同袍,你是不是疯了!”匆匆赶来的孟洵将他扯下床来,狠很一巴掌招呼在脸上,“他要是死了,你是要坐牢的!”

        “我不在乎!”

        舅舅的话他早就想过,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没有人比同泽更重要,为了同泽,他什么都可以做!

        “不在乎什么?不在乎杀人吗?”

        没有回答舅舅的话,同袍倔强的站在一旁,阴狠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张玄觉通红的脸。就在这时,孟平江拖拽着同泽一路骂骂咧咧的到了门口。

        “进去!”

        “不要。”

        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同泽知道自己犯了错,自然没有颜面见兄长,双手紧紧扒着门框,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孟平江见他这副样子,想着许尧刚刚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出当初对待士兵的手段!但他到底是心软的,他凝着同泽可怜兮兮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死崽子!滚进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哥……”

        “同泽?”

        耳边传来了心心念念的声音,同袍猛地转过身去,当他看到刚刚已经要去阎王殿报到的弟弟又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戾气顿消。他惊喜万分的跑到弟弟身边,虽未喜极而泣却也红了眼眶。

        “你怎么样?还憋闷吗?好些没?”

        心疼的将弟弟扶起,温柔的揽进怀中,失而复得使得他早已忘了去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弟弟还活着!

        “江叔,你为什么踹我弟弟!”

        “踹?我恨不得现在就扒了这兔崽子的皮!你自己问问这个臭小子都做了什么!值不值得你这般豁出命去袒护!”

        孟平江知道同泽顽劣,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干出这种人命关天的蠢事!若不是靠着门框,双腿都站不稳的他胸口剧烈的起伏,浑身颤抖。

        “如果不是许尧怕他把事情闹大弄出人命,我们都被他当猴耍都不知道呢!死崽子,你自己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说啊!”

        同泽依着兄长并不宽敞的胸膛,有些无助的咬着下唇,愧疚的看着他审视自己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江叔的打骂他不在乎,但看到哥哥目光中的些许失望,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哥,对不起,我……我骗你们了,其实那药我没吃。”从怀中掏出那粒药丸,他怯怯道,“我就是想开个玩笑,那人本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给他个教训不好嘛,我也是想着惩恶扬善,我……”

        眼看着孟平江已经冲了过来,那高高扬起的巴掌就要落到自己的脸上,他忙闪到兄长身后,但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巴掌虽然躲了,屁股却被舅舅狠很踹了一脚。

        “我给他个教训不好吗?”同泽捂着屁股,辩解道,“他本来就是骗子!”

        “你还有理!”

        “我……”

        同泽正打算跟舅舅顶嘴,但却感受道了兄长炙热的目光,瞬间泄了气,轻轻的拽了拽兄长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赔罪。

        “哥,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

        道歉的话语淹没在了兄长无限宠溺的眼神中,只见他转过身,带着五指印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温柔的手轻柔的在自己的脸颊上捏了捏。

        “没事,知错就改,哥不怪你,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这般了。”

        “嗯!同泽报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乖!”

        同袍将他揽进怀中,紧紧抱住,将军府败落后,他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若是弟弟真的出了事,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这种骨肉至亲的生离死别,他相信旁人是不会明白的,就算舅舅也不能体会。

        “刚刚是同袍莽撞,冲顶了道长。”来到床边单膝跪下,同袍郑重道,“我不为自己辩解,错了就是错了,不论出发本心是什么。这是我的佩剑,道长可以随意选择惩罚我的方式。”

        “哥!哥!”同泽见拉不住兄长,也单膝跪地,忏悔道,“道长对不起,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哥是关心则乱,还望您海涵,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有什么委屈都冲着我来吧。”

        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魂的张玄觉,喘了半晌的粗气,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弄了半天是这位少爷在作弄自己。他想起自己吃不好、睡不好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能挣票大钱吃顿红烧肉,却被这样的戏耍了通,还险些连命都没了。

        鼻尖酸涩,他撇了撇嘴,微红的眼眶中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发一通脾气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家都看到刚刚同袍是如何对这个少年的,以为他是伤到了哪里,顿时都慌了手脚,尤其是孟洵,他可是将同袍的行为看的清楚,忙上去检查。

        “道长,你到底哪里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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