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订下亲事（上）
月上中空，两顶软轿一前一后的落在了千秋府的门口，张恒率先走了出来，千秋傲透过小厮撩起的轿帘，瞥了一眼他容光焕发的样子，眉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担忧。他是个经明的人，虽没追问小舅子与那两位孟老爷是什么关系，但以他的智慧早在孟府三人重逢，就猜出了同袍的身份。
八年前，秦国将军府败落，秦长玉和夫人身死护城之后，张恒像个乞丐一样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蜷在门口，大鱼之中，他浑身湿哒哒的，双眼肿的像核桃。而自那之后，他虽也会笑，却再也没有如此开怀，而如今，他的情绪这般激昂，定是寻到了先主之后。
“姐夫，元帅的两个儿子还是一丝音讯都没有……”
这是他每每酒后都会拉着自己哭诉的话，现在想来，世间哪有那般俊俏的人呢？自然是将门虎子，只是，秦同袍的身份特殊，女儿跟了他会幸福吗？
“爹！舅舅！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千秋一等的心焦，索性连晚饭都没用就守在门口，她不知道爹爹去而复返的事，也不知道同袍对婚事的拒绝，一颗心整天都如小鹿乱撞，既紧张又兴奋又担忧，七上八下的忐忑。
“一儿长大了，知道等爹爹回家了。”
宠溺的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千秋傲掩去心中担忧，换上一副笑靥。他看着女儿兴奋的小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只要是女儿喜欢，他秦同袍就算是朝廷要犯，自己也认了。只要他能对一儿好，否则自己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老爷，小姐才不是等您呢，她是等……”
“去！当心我生气！”
对着君灵轻哼一声，千秋一的手搂住了父亲的脖子，冰凉的脸蛋亲昵的贴在父亲略带胡茬的脸上，笑嘻嘻的蹭了蹭。
“爹，别听君灵瞎说，一儿就是等您回来吃饭呢。”
“哦？好吧，那咱们就吃了饭再说。”
“爹！”
“瞧你这小机灵鬼儿！放心吧，爹这次，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真的吗？”
“爹几时骗过你？”
“耶！爹最棒了！爹，我爱你！”
千秋一兴奋的围着父亲又蹦又跳，像个没长大的小娃娃，千秋傲早知道女儿会欢喜却没想到会如此激动，心里喜忧参半。
千秋傲为了庆祝女儿得偿所愿，临时叫厨房加了几个小菜，两年前已经戒酒的他硬是陪着张恒喝了几杯，虽然两人开心的原因不同，但却都没有说出来。
自知道三日后订婚的消息后，千秋一的嘴角便一直上扬，红烛映着微红的面颊，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害羞的站起身来，在君灵的笑声中钻进了被窝里。
“小姐，嘴巴要咧到耳根啦。”
君灵戳了戳她的嘴角，想来自己自幼与小姐相依，十分亲密，眼下她找到了心爱之人，自己比她还开心。舅姥爷没出马前，她还真怕老爷灰溜溜带着不好的消息小姐会寻死觅活，如今可好了，定亲礼后，这桩亲事就算是成了。
拉开脸上的被子，千秋一昵了一眼君灵，欢喜的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着三日后就是定亲礼，她恨不得时光飞快，一眨眼就能成为同袍未过门的夫人。
“君灵，你掐我一下。”
“干嘛？”
“快呀。”君灵拗不过她，便轻轻掐了一下，千秋一感觉到丝丝疼痛，笑容更深，“是真的，君灵，同袍肯娶我了！这居然是真的！”
“小姐，我看你欢喜的都找不到北了！”
发出点点嫩芽的垂柳在微风之中，摇曳生姿，星光闪闪、月光如灰，别有一番美妙滋味。联姻一事，闹得孟府鸡犬不宁，张玄觉独自用过晚膳后，睡不着觉，便小心翼翼的跃到树干上，如往日一般躺在上面，微眯着眼睛，随意的摇晃着翘起的黑靴。随着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打着哈气，足尖点地，跟着小厮，一并朝着同袍的房间走去。
与千秋一的兴奋不同，同袍自知道孟洵给自己定了亲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在被一顿臭骂后，选择了绝食抗议，不论谁劝都滴水不沾。
“哥，你这样不吃不喝，便宜了谁啊，还不是便宜了千秋家那丫头。”同泽狠里狠气的，转瞬又笑意盈盈，“哥，身体是自己的，俗话说一顿不吃饿得慌，同泽求你了，吃一口吧。”
“对呀哥，吃一口吧。”同裳举着米饭的瓷碗，跟着在一旁附和，“你看这里面可是你最喜欢的油蛋黄，你尝一口？”
“同袍，你的决心大家都知道，但这挨饿的滋味小道体会的真切，着实不好受，你看你抗议能不能选个别的办法？”张玄觉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依我看，离家出走也比饿着强。”
“小玄子，不许出馊主意。”同泽剜了他一眼，“万一我哥真听了你的胡话走了，我跟你没完。”
“我……这不是也是心急嘛！”
“不许小玄子你病急乱投医。”
“好好好，我不对，我错了。”
从搭话到闲谈到随心交谈，半年多的相处，张玄觉与同泽冰释前嫌，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同袍站起身，推开窗子，盯着夜空中的明月，眉头紧蹙。他不明白，为何一向尊重自己想法的叔叔和舅舅突然变了脸，违背自己的意愿与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定亲。难道就因为她的舅舅是魏国将军吗？我孟同袍，何时沦落到要靠一个女子做媒介来攀附权贵了？
“哥，你别这样，我怕。”
收敛了周身寒意，同袍转过身来，轻柔的抚摸弟弟的面容，他不会走的，因为舍不得弟弟受苦，所以他会留下来，但那个女人自己也不会娶，因为不耻。
“同泽，哥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嗯。”同泽弯起嘴角，憨憨一笑，依进兄长怀中撒娇，“哥果然是最疼我。”
“哥疼我！”
同裳不依，抱起兄长的大腿，可怜巴巴的仰着头，像小狗一样等着摸摸头的宠爱。同袍从不会让自己在乎的人失望，弯下腰将她抱进怀中，径直走了出去。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他想，若是爹娘还在，自己应该不会被强迫吧。摇摇头，假设的事，谁又说的准了。
三日后，千秋家准时带着隆重的订亲礼来到孟府，看到张灯结彩的喜绸，千秋一脸颊绯红，挽着父亲的手臂又紧了些。
“别怕，爹在。”
“嗯。”
“亲家，来的真准时啊，恒兄。”出门迎接的孟洵满面春光，与千秋傲等人客套着，“哟，这就是千秋小姐吧，果然如你舅舅说的一般，天仙似标志的模样，这从上到下，都好的没边儿。”
“孟老爷谬赞了。”千秋一微微一笑，“小女千秋一，给孟老爷问安”
“亲家有福，女儿不但漂亮，还有礼有仪，难得。”
“你可别再夸了，夸多这丫头该上头了!”
张恒爽朗的笑着。千秋一娇羞的昵了他一眼，心中美滋滋的，据说拿住一个男人先夺下家中长辈比较占优势，看来这位孟老爷对自己并不反感，不知道算不算成功了一半。
“我的小祖宗，等下你可千万别甩脸子。”
孟平江连哄带骗的将同袍拽到主院门口，心中七上八下的，生怕他当场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让人家下不来台，若不是定亲必须双方在场，他宁可将这小子暂时关起来。
“听到没？”
“我跟你说话呢，小祖宗！”
“我尽量。”
“你……”孟平江还想说什么，但眼看着千秋家已经进了院子，只能扯着笑脸，迎上去，“亲家，里面请。恒兄请。”
千秋一从进了院子，视线就定格在同袍身上，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而同袍只是配合着舅舅和叔叔的嘱托，面色平和，眼神却空洞的望着远方。
“见过千秋叔叔、恒叔，千秋小姐。”
孟平江见同袍给自己面子，暗暗舒了一口气，千秋傲自然不知绝食一事，在他这里，只要女儿喜欢的就是好的，所以对于同袍他是岳父看姑爷，越看越喜欢。
“乖孩子，得是什么样的父母和家庭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孟洵回首擦着冷汗，心中嘀咕着，优秀自是没话说，犯起倔来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要是千秋家知道他做过那些狠事，应该会担心女儿的后半生幸福吧。
“同袍哥。”千秋一莞尔一笑，“同袍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随便。”
“好，那我就这么叫你了！”
不在乎他的冷淡，千秋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同袍只要看自己一眼，就浑身像起了刺一样，他的话虽然充斥着疏远，却总归是不再闪躲。
定亲礼的形式比起正式的大婚仪典简洁很多，就是双方家长吃个饭、双方孩子见面，然后互换信物。因为很久没有喜事了，木灵将议事堂精心布置，又准备了很多美味佳肴，千秋家感受到了孟府的重视，自然更加满意。
“这是我孟家传家的玉笛，名子有些不合适今天的场合。”孟洵将通体碧绿的玉笛递给千秋一，轻声道，“这笛子叫折柳。”
“折柳？送别亦为重逢，孟老爷，是好名字。”
千秋一抚摸着光滑的玉笛，感受着丝丝冰凉与岁月的沧桑。这是孟氏家传的宝贝，孟洵从不舍得拿出来吹，昨晚硬是吹了一夜，同袍看着他眼神中的不舍，暗暗攥紧了拳。
“巧了，我们准备的也是玉器，是黑玉扇。”千秋傲宝贝的将扇子从礼盒中掏出，“这是我曾祖父在雪山之巅寻来的一块通体黑玉所制，当初是给我曾祖母的定情之物，他们二人可是恩爱了一辈子，同袍，现在我就将它送给你了，你可要对我女儿好点呀！”
“是。”
“好，现在定亲礼互换了，咱们按照之前说好的，两年为约，届时我孟府必风光迎娶千秋小姐为少夫人！咱们击掌为誓！”
视线中孟洵与父亲击掌，同袍将接过的黑玉扇，随手塞进怀中，面上仍旧清冷，千秋一见他如此，有些落寞，但还是挂着笑靥，生怕他会觉得自己心胸狭窄，留下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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