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辅以宠爱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兵有什么本事让花将军夸赞。”
千秋一只顾着害怕了，哪敢抬头，若是舅舅真的发了怒，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他一定会把自己捆回家，吊起来打。
“将军叫你呢，还不抬头？”
花文兴以为这小子是吓坏了，走过去笑着拍了拍的肩膀，千秋一惊的一哆嗦，瞥了一眼花文兴，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舅舅，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小的参见张将军！”
在见到她之前，张恒气的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拎起她先扇两个耳光解解气，但当看到她一瘸一拐、瘦弱的连军服都撑不起来的身影，那还有什么怒气，此刻又见她脸颊黝黑，嘴唇干裂，满腹尽是担忧与心疼。眼眶微红，蓄满了泪水，但此刻有外人在场，他不能落泪，更不能说什么亲近的话。在花文兴的认知里，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兵，过于关注，会让她在军中树敌的。小一又是个直肠子，没有什么心计，一定会吃亏的。
“起来吧。听花将军说，第一个新兵遇害，是你值夜？”
千秋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紧紧盯着舅舅一张一合的嘴，大气都不敢喘，根本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不消片刻脸颊就憋得通红，还没等张恒再多问一句什么，她竟然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快，叫军医！”
一声闷雷淹没了张恒的担忧，花文兴没有听清将军说了什么，快步上前用力的按了按千秋一的人中，片刻，她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舅……”
“就是什么啊，你这个小子，胆子也太小了。”花文兴调侃道，“今日见了将军晕倒，他日若见了王上还不直接吓死了。”
“好了，既然新兵胆小，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与她单独说几句话。”
“是，将军。”花文兴怕千秋一无端惹祸，好心叮嘱，“好好与将军说，切莫给自己找麻烦。”
“嗯。”
白色蜡烛的火苗在帐帘一起一落中摇曳生姿，营帐之上只剩两个影子，花文兴想着刚刚千秋一的怂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儿，是我问，还是你自己交代？是不是要我扒了你的皮才肯老老实实在家安分守己？”
千秋一不敢看舅舅，因为自己这次犯的错很大，本以为舅舅会这样劈头盖脸骂一顿，可他张嘴的第一句话却是：
“一儿，刚刚摔得疼不疼？”
“舅舅……”眼泪瞬间夺眶，她扑进舅舅怀中，委屈极了，“疼，可能了。我脚也疼，脚脖子也疼，浑身上下哪都疼。”
自参军以来，她朝思暮想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但军队纪律严克，自己不能做逃兵，若是查到自己非但是女扮男装还逃跑，舅舅一定会被牵连的，所以不管是为了同袍还是为了舅舅，自己都得咬紧牙关挺住。
“脚怎么了？脚脖子又怎么了？”
张恒一听她受伤了，连忙将她按在椅子上，直接扒下她的靴子。入目是染红了棉布的血迹，他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体罚？”
“今早我没穿鞋跑到营门口，脚脖子是鞭训伤的。”千秋一怕舅舅会迁怒花文兴，连忙摇头，“都是一儿自己不好，没有本事还要装蛋，受了伤也活该。”
“傻孩子，你是个姑娘，生下来就要被宠爱的，平安健康最重要，要多大的本事？再说那鞭训，普通男子都难敌，何况是你？”
“舅舅你不骂我嘛。”
“你都这个德行了，还骂什么。”
将她的两个脚都检查一遍确认伤患无碍，张恒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一儿从来没有吃过苦，更别提受这么重的伤了，若是姐姐姐夫看到她这副样子，该有多心疼。
“舅舅，你是特意回来寻我的吗？”
“不然呢？”
轻柔的重新将靴子为她穿上，张恒没有告诉她自己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的骑了五天五夜的马就为了确认她是否安全。事已至此，一儿看似大咧咧，心思却是细腻的。相信她已经很懊悔自己留书出走一事了，若自己再说些什么，一定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自己绝对不能这样做。
“我爹和我娘……”
“放心吧，明天我就回家和他们说这件事。”张恒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一点肉都没有了，吃了很多苦吧。”
“可不是嘛，吃可多苦了呢。”
说着，千秋一嘴巴撅的高高的，眼泪又留了下来。在没有见到舅舅之前，她也有委屈，但不敢哭，只能在夜里偶尔偷偷的抹眼泪。但现在舅舅就在自己的身边，她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备，放心大胆的诉苦了。
“好孩子，这才几个月呀，更难的还在后面呢。”
“我知道。我就是在舅舅面前哭一哭，往日我都很坚强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在舅舅的胸口，千秋一似乎要哭尽所有难言的痛苦，外人都道张恒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来都流血不流泪，正因为她只顾着自己哭诉，而没有看到舅舅滚落的泪水。
不知道哭了多久，千秋一才缓缓的停止了絮絮叨叨的诉说，她眼眶红红的看着强颜欢笑的舅舅，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如少时一般，亲密的蹭个不停。
“舅舅，一儿错了，求你不要生气，求爹娘也不要生气。”
“生气是真的，心疼你也是真的，比起生气，舅舅和你的爹娘更心疼你。一儿，你是独女，是全家的掌上明珠，你可以不这样努力的，更无需这般拼了命的去了谁，只要你想要，天上的月亮舅舅给不了，但旁的，就算舅舅倾尽所有也会给你，只要你欢喜，你的爹娘也是如此。”
张恒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虽然他平日喜欢冷着脸，唯独对自己这个外甥女总是笑盈盈的，他没有婚配、膝下自然无子，早已将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我……”
千秋一此刻内心复杂，激动、感动、委屈、痛苦、悲伤、思念……翻江倒海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将她狠狠的淹没。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化解舅舅的担忧，她抬起手正准备抽自己一巴掌，手掌却被布满茧子的大手温柔的握住。
“舅舅……”
“傻孩子，没有人怪你，知道你平安，我们就放心了。”
“可是我……”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留书出走，而是没有与家里商量擅自行动。万一你伤了、丢了或者出事了，我们该怎么办？一儿，舅舅支持你追求爱情，但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不管对待什么，都要理智一些才是。”张恒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摸着上面薄薄的茧子，“同袍是个好孩子，对他的欣赏舅舅丝毫不会少于你，但是人要先学会自爱，他人才会爱你。青楼名妓再才艺双绝，也不会有几个得到真正的尊重与爱，你说对吗？”
营帐外担任守卫的是张恒的亲卫，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也正因为知道如此，千秋一才敢肆无忌惮的窝在舅舅怀中撒娇。她自然知道舅舅说的话是对的，自己无力反驳，便点了点头。
“孩子，爱情是相互的，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若同袍始终不能喜欢上你，你也无需难过，你这般优秀定会有人喜欢。”
“可是我就喜欢他！”
“那你就打起精神来，好好干！让他知道你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娇小姐，是个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话一出口，张恒立刻补了一句，“但凡是都不能逞强，要以健康和平安为第一！”
“嗯！”
“现在的情况，你也暂时走不了，就好生呆着吧。在军队历练历练也不见得是坏事。”张恒叹了口气，“尉官孙林是我的老部下了，有事你可以找他，他是自己人，我会告诉他你是我的亲戚，他会帮你的。”
“谢谢舅舅。”
“一家人，说什么谢。一儿，你记着，若是坚持不下去，就回家，咱们家永远等着你回来。”
“嗯！”
温暖的话好似一副九天灵药，温润的撒在了伤痕累累的心上，抚平了连日来的创伤的同时，还注入了新的生机。
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张恒问了几句关于新兵遇害的事，又叮嘱了半天，才又叫来其他新兵遇害时巡逻的其他新兵。等到天大亮了，才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花文兴，并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军营。
众人恭送张恒上马离开，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悲从心来，千秋一很想再让他抱抱自己，但碍于形势，只能依依不舍的看着舅舅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成一个黑点还不愿离开。
“哎，第一倔驴，听说你见张将军的时候当场吓晕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千秋一剜了随岳一眼，冷哼一声，甩开他扶着自己的手，一瘸一拐、气呼呼的朝着营帐而去。
随岳看着他倔强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虽然不知道张恒将军与这个千秋一在营帐里说了什么，但隐隐觉得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他想，自己或许该防着点这个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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